第七十九章 凝雨有孕

二人轉至大堂后的耳房，孟子偉坐下后問道：「顏澪，你有何見解？」

顏澪道：「大人，扶桑國內一盤散沙，如同春秋戰國，各家族各自為戰，厲兵秣馬，卻無一家有吞併各家之力，因此北川才會派使臣前來。」

孟子偉頷首道：「本官也知道扶桑國情，曾經報予上官，因此陛下決定不予支持。」

顏澪道：「可是下官覺得，或許可以此牟利。」

孟子偉似乎不太感興趣，端起茶碗喝了一口道：「與國謀利？此事不可為。」

見顏澪滿臉詫異，孟子偉道：「朝廷支持任何一家，都不合適，也不需要，扶桑小國而已，戰不能援兵，災不能援糧，貧不能援錢，反倒需要我朝提供援助，一旦被滅，我朝必然顏面受損。」

顏澪道：「下官不是要朝廷出面，而是要官商出面。」

孟子偉挑了挑眉，道：「你的意思是，派出官商的商隊和他們交易？可這能獲得什麼利益？」

顏澪道：「下官就是商人，大人，若是下官去做，在高句麗用一部分銅鐵，幫助北川家統一北海道，讓他們耕種，以後用資源換取北川家的糧食，囤積於高句麗即可。」

孟子偉道：「荒唐！這與我朝有何利益可言？況且這樣一來成本極高，勞民傷財。」

顏澪道：「大人，勞的是下官的人，傷的是下官的財，不需要朝廷付出什麼，下官只需要大人提出與北川家貿易互通就行。」

孟子偉遲疑道：「按你這樣說來，似乎可行，可為什麼要將糧食囤積於高句麗？」

顏澪笑著道：「高句麗更加缺糧，下官就是要用扶桑的糧，為我朝換購銅鐵呀。」

孟子偉看了顏澪一眼，現在他突然不敢小看顏澪了，也終於明白為何他在商界如此出名，便道：「此事還需本官上報，陛下同意才行。」

顏澪也明白這是必要流程，於是道：「應當如此。」

二人來到大堂，讓北川使臣先回去等信，孟子偉將顏澪的建議向盧正稟報，盧正只說此事還需陛下同意，便讓孟子偉和顏澪等待聖裁。

這讓顏澪不得不留在汴京，官商不得隨意與外邦進行貿易往來，必須要官方同意才行。

這樣一來，顏澪也不知道該不該提出辭去署丞之職，便帶著三女在汴京住了下來。

住了幾天，顏澪也沒有收到新的工作安排，每天帶著三女在汴京遊玩，好處是以署丞身份結交了一些官吏，壞處就是幾個人逐漸發現汴京的生活自己不適應。

這裡規矩很多，一板一眼讓幾人渾身不自在，再者這大城市的生活節奏太快，繁華雖然似錦，可是終歸沒有歸屬感。

這一晃就是半個月，要看就要進入六月，汴京天氣很熱，讓顏澪等人更加煩躁，就連凝雨都開始發了幾次脾氣。

顏澪決定不等了，第二天就到鴻臚寺提出辭職，孟子偉思慮再三，便同意了。

顏澪也就知道了，自己的建議沒有得到瑞慶帝的支持，雖然有些失望，可是卻並不在意，帶上三女乘車返回真定府。

顏澪想不懂，扶桑的真金白銀是吳朝急需的，可是又不能表露出來，不然吃相太難看了，為何不能用其他的方式先打開貿易路線，今後徐徐圖之？

難道沒有人知道扶桑國有大量的白銀？這可就奇怪了，難道歷朝歷代都沒有和扶桑進行過貿易往來嗎？

顏澪猜不透瑞慶帝的心思，所幸也不猜了，東南亞的香料藥材目前獲利頗豐，商路已經打開了，吳朝目前的金銀礦產都通過這裡進口而來。

既然不需要多多益善，那顏澪操這個心幹嘛？所幸不再考慮，而是把重點放在了與東南亞的貿易往來。

回到真定府，顏澪一心投入到工作中，錢是賺到了，商隊和商船的規模也擴大了，日子過得平淡且充實。

眼看就要進入七月的時候，顏家突然傳出來一件大喜事，顏家夫人懷上身孕了。

各家掌柜紛紛前來賀喜，顏澪找來真定府的醫官，仔細詢問了情況，每天小心謹慎的照顧凝雨的飲食起居。

凝雨的孕吐不是很強烈，只是突然很喜歡吃肉，顏澪變著法的給她做，可以不想由著她，耐心勸了好久，這才讓凝雨同意每頓少吃。

凝雨懷孕，讓顏澪有些緊張，這是自己兩世以來第一次經歷這種事，同時顏澪終於對這個時代有了歸屬感。

要說這十年光陰，顏澪應該早就適應了這個時代，內心深處卻異常孤獨，可有了子嗣，這就不一樣了。

自己的血脈在這個時代延續了，這個意義大不一樣，直接改變了顏澪的內心。

自己在這個時代，終於有了血脈關係的至親，心裡的那份孤獨，終於消散了。

顏澪很寵溺凝雨，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各家商戶掌柜送的禮物都是給凝雨的，補品藥材，絲綢蜀錦，堆滿了半間屋子。

凝雨苦笑著搖了搖頭，對顏澪道：「這要用到什麼時候？」

顏澪道：「除了你用，柳娘她們也可以，家裡女婢也可以分一些嘛。」

凝雨嘆了口氣道：「這個家越來越不好當了。」

顏澪笑著讓她坐下，然後道：「你要是累了，就交給阿甲他們去做，柳娘現在也能分擔一部分了，你就安心養胎吧。」

凝雨道：「那怎麼行，女子嫁人就要操持家務，輔助夫君，處理好家事。」

顏澪道：「莫要這樣想，很多事也可以交給其他人去做，培養磨練一下新人，今後離開咱家也能吃喝不愁。」

凝雨頷首道：「是這樣的道理，可是你的名氣越來越大，我也得拿出來顏家夫人的樣子來，不能讓人說三道四。」

顏澪倒是不在意別人說什麼，可以這個時代輿論能壓死人，所以也就由著凝雨，二人說了一陣閑話，顏澪正要去書房，突然見柳娘匆匆跑來。

二人急忙問她什麼事慌慌張張，柳娘道：「大姐，姐夫，李家來了消息，李一舟病故了。」

顏澪聞言心裡一黯，嘆了口氣道：「病故他鄉，可悲可嘆。」

凝雨想起李一舟雖然對自己不夠親善，可父親病故時還是他給了銀錢安葬，自己雖然成了李家女婢，可也沒有被欺凌。

凝雨心善，想起李家遭遇，不由得眼眶一紅，道：「澪哥兒，我們去一趟析津府吧。」

顏澪道：「也好，人都去了，過去的事就揭過了，咱家現在和李家也有生意往來，應該去一趟的。」

凝雨懷有身孕，可也還能夠遠行，二人便收拾行裝，帶上小燕阿甲，前往析津府弔唁。

李家在析津府開了兩間店鋪，逃出遼東的時候，家財遺失不少，凝雨給了李樂兒不少資助，便開了這兩間店鋪。

李一舟之前身體就不好，多年經歷波折，契丹入侵讓他驚懼不已，一路跑過來身體就垮了，雖然靠著湯藥維持了一陣子，可年老體衰，背井離鄉，家境每況愈下，長子問斬一系列事徹底擊垮了這位恆州前首富。

李家三姐妹披麻戴孝，謝過顏澪和凝雨後，李樂兒道：「多謝顏先生前來，一路辛苦。」

顏澪道：「二姑娘不必客氣，還請節哀。」

李樂兒垂眼拭淚，然後道：「顏先生多次助我李家，這次來析津府，又資助我家，真是不知道怎麼感謝。」

顏澪看了一眼凝雨，凝雨心領神會道：「二姑娘說這話就見外了，都是遼東人，這個時節應當互助的。」

李樂兒嘆了口氣道：「奴家也想幫助，可是現在這個光景，李家是白手起家，比不得顏家呀。」

顏澪笑道：「二姑娘是女子，做生意自然艱難一些，我有一些建議，不知對二姑娘是否有用。」

李樂兒聞言心裡一喜，顏澪的建議自然值得一聽，便道：「先生請講。」

顏澪道：「李家現在是二姑娘當家，今後的發展可以改變一下，客棧食鋪，成衣化妝，不如多做一些和女子有關的生意。」

李樂兒道：「奴家也有這個想法，可人生地不熟，不知道析津府大家閨秀，名門望族的姑娘夫人們需要什麼。」

顏澪搖搖頭道：「不必先考慮他們，而是要從平民做起，只有名頭打出去了，才會吸引她們主動前來，到時候二姑娘再去結交也不遲。」

李樂兒想了想道：「先生說的有道理，可是如何打出名氣？」

顏澪笑著道：「做廣告，實行優惠活動。」

李樂兒不解其意，顏澪笑著道：「二姑娘先處理家事，一應事畢，可以來真定府，看看我是如何經商的。」

李樂兒聞言一愣，實在想不到顏澪會這樣說，做生意講究商業機密，哪能把自己的優勢教會他人，要知道很可能培養出一個競爭對手的。

李樂兒看了看凝雨，又看了看顏澪，見二人不像說笑，遲疑道：「顏先生此話當真？」

顏澪笑著道：「我歡迎你來學，能學多少是你自己的事，就算你李家搬來真定府也沒關係，甚至也可以和我當競爭對手。」

看了一眼李樂兒，顏澪拉起凝雨的手道：「我夫人有了身孕，我又生性慵懶，只需要吃喝不愁，妻子安康就好。」

李樂兒急忙恭喜凝雨，凝雨羞澀回禮，顏澪道：「既然是同鄉，又是故交，能幫的我自然幫，二姑娘如果想來真定府，顏家自然歡迎，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李家學去也無妨。」

李樂兒再次謝過，顏澪和凝雨起身告辭，在析津府尋了一家客棧先住一晚，明天再出發返回真定府。

到了晚上，顏澪借用廚房給凝雨做了頓飯，凝雨吃過後在床邊收拾被褥，同時問道：「夫君真的想把咱家的經營模式教給李家？」

顏澪喝了口茶，聽她這樣問笑著道：「怎麼？你擔心李家會搶走咱家生意？」

凝雨道：「那倒不是，可是以前夫君幫李家是為了讓李家擋災，現在幫李家又是為了什麼？」

顏澪道：「咱家生意做的大了，自然要把眼光放長遠，現在高句麗和南邊的外邦的生意很好，我準備再擴展一下。」

凝雨驚訝道：「還要擴大？」

顏澪道：「不錯，朝廷允許官商與外邦做生意，可是限制很多，咱家主要經營的是香料藥材，這些雖然獲利頗豐，可是倚靠的卻是這些外邦商人提供，他們呀，動不動就漲價，可如果我們自己種植生產香料呢？」

凝雨想了想道：「這就是你說的……嗯……自產自銷？」

顏澪笑著道：「對，自產自銷，可這些香料藥材只能種在外邦，因為我朝土地大多以耕種糧食的，各州府不會同意讓我這樣用耕地的。」

凝雨道：「也就是在外邦種，然後運回來賣？」

顏澪道：「不只是種，還要做，請當地人種植香料，再製作成品，從兩廣一路賣到江南，省時省力，成本也能降低。」

凝雨笑道：「就你的腦子靈活，總能想出來這麼多奇思妙想。」

顏澪道：「該省省該花花，你夫君又不是冤大頭。」

凝雨道：「可是誰去南方外邦呢？家裡現在沒有那麼多人手。」

顏澪笑著道：「我早就把阿大他們分拆開了，各自歷練一番，阿大阿二負責港口，老三老四和老八負責南方各邦，老五老六負責江南，老七老九負責兩廣和福建，老十負責成都路。」

「十支商隊，讓他們各自管理，南山鎮的鄉民有一部分跟著老三他們去外邦了，種植香料藥材的事就交給他們了。」

凝雨有些擔憂道：「他們……能處理好嗎？」

顏澪道：「不必擔心，跟著去的一個人，我最放心。」

凝雨好奇道：「是誰呀？」

顏澪眼中充滿了敬意道：「是黃叔一家，芸兒的夫君病逝后，他們就留在了真定府，黃叔擅長對香料藥材的鑒定，他去最合適。」

凝雨道：「黃叔叔去外邦，這……能行嗎？」

顏澪道：「黃叔一家不是古板之人，我一說，黃叔還沒同意，嬸嬸倒是先同意了。」

凝雨嗤笑道：「想不到嬸嬸看起來溫順平和，竟然也有雷厲風行的時候。」

顏澪道：「嬸嬸呀，是被嚇怕了，從遼東一路跑過來，自然想去南邊，因為那裡更安全。」

凝雨嘆了口氣，神色黯然道：「也不知道其他鄉親們現在如何。」

顏澪道：「幫不了的，我們也沒辦法，能幫的我們也幫了，其他人……就得聽天由命了。」

凝雨也知道這個道理，所以沒有再說下去，二人便早早安歇。

第二天一大早，阿甲早就套好了車，小燕服侍凝雨後，幾人乘車返回真定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