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停屍房

這裡寫作停屍房，卻比停屍房更可怖。

數不清的屍體被天花板上垂下的倒鉤，鉤穿頭顱，懸挂在半空中，四周牆壁上掛著錛鑿斧鋸，剔骨刀、剝皮器，無一不是利器。

說是停屍房，反倒更像地獄般的屠宰鋪。

而且宰得是人。

林楚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慘狀，恐懼與不適擠壓著他的腸胃，轉身跑到外面嘔吐。

「真沒用。」潘德冷哼，「以後你加入延維塔，還會遇見比這可怕幾倍的場面，還是早點適應比較好。」

「我才不會加入什麼延維塔，我只想活著下船。」林楚一直吐到胃裡空空。

「這艘船肯定是黑船，那些人一定是慣犯！殺人不眨眼！我猜是他們殺了那個酒鬼，然後栽贓嫁禍給我。

把我關進沒人去的看守室，又放出怪物吃掉我。」

林楚飛快地思考著：「可我不明白，他們圖什麼？如果是為了販賣屍體或者器官，就不應該破壞屍體。

把這些死屍掛在房頂上，有些已經腐爛發臭，應該不是想和誰交易……」

林楚沉思著，他覺得自己就快找到關鍵點。

忽然聽到身後隱隱有聲音。

警覺地潘德迅速反應，攔腰抱起林楚，一頭鑽進停屍房，並關上停屍房的門。

他們停屍房角落的鐵架後面藏身。

聽外面的聲音越來越近，幾分鐘后，五個水手推門而入，其中四個人分別抬著兩具死屍。

另一個則按下牆壁上的按鈕，降下兩隻鉤子，駕輕就熟地將鉤子穿透死屍的頭顱，將其懸在半空。

「這樣就足夠了。」按按鈕的水手指揮著，掐著腰一臉滿足地欣賞自己的傑作，然後帶著其他人離去。

林楚和潘德從角落裡走出，聽到水手遠去的聲音：「等會你們下去看守室看看那個小子還剩多少骨頭，收斂以後扔進海里。」

外面的走廊頃刻間安靜，林楚和潘德抬頭望向剛剛懸挂的屍體，其中一具女屍林楚立刻認出，是要掐死自己的苦主。

「一定就是他們！」林楚恨恨地說。

「你有什麼證據？」潘德反問，「屍體在這，可他們是怎麼動的手？人證、物證，我們都需要。」

潘德轉身按下牆上的按鈕，他記住了水手的操作步驟，降下屍體：「你找找那個醉鬼在不在這？」

給林楚布置完任務，他開始驗屍。

林楚強忍著恐懼和嘔吐的慾望，認真觀察每一具屍體的特徵，有腐爛跡象的不去考慮，剩下的新屍體不算多。

他找遍了所有，都沒看見那個死去的醉鬼。

當他告知潘德結果時，潘德也已經驗完屍：「她，她們都是嚇死的。」

「嚇死的？！」

「沒有外傷，沒有中毒跡象，內臟完好，只有心肌纖維斷裂出血。」潘德嘆息，「我也檢查了兩具不同時段，未完全腐爛的屍體，結果都一樣。」

「也就是說這裡的死屍死因都是一樣的，我找不到那個酒鬼的屍體，也許因為他的死因不同？」

林楚稍加思索：「我有個猜測，也許這裡的屍體，都是為了獻祭。

有個比妖鬼更可怕的傢伙，它有著更大的食量，所以需要一次性供應。

現在死掉的兩個人跟昨天死去的酒鬼，關係親密。仔細想想，似乎一切都從那個酒鬼的死亡開始。

可能那個酒鬼是個引子，為了引發更多人的死亡，我猜他一定在船上。

」

「哦？小夥子，思維很敏銳啊。」潘德讚許地說。

「我們應該回看守室，他們不是說派人去看看我死沒死嘛？我們正好抓個問話的。」

「孺子可教。」潘德很滿意地拍拍林楚，他將手槍上膛，把自己的匕首給林楚防身。

兩人返回看守室時，正遇見去勘察情況的兩個水手，他們發現妖鬼已死，林楚不見，準備回去報告情況。

看見林楚和潘德出現身後，招呼都不打就撲上來，潘德做了13年的調查員，經驗老到。

而林楚就不行了，對方比他高，比他壯，還比他靈活，很快就被水手壓制。

他也顧不得害怕，舉起匕首，在心裡道歉的同時，要跟水手拚命，但對方根本沒在怕。

輕輕一揮手，就打掉林楚的匕首，單手扼住林楚的脖子，將他高高舉起。

林楚雙手掰著水手粗壯的手腕，兩腿猛踢水手的手臂，想讓對方放下自己，但對方體格太壯，他的小粉拳不疼不癢。

潘德和水手打得有來有回，一時也抽不開身，見林楚被壓制，大喊：「小子，你壓制妖鬼的能力呢？用啊！」

「用？用……」林楚一面反抗，一面呼喚著，祈求那吊奇怪的項鏈能給自己回應。

但這次，項鏈卻一點聲響沒有。

潘德見狀低聲罵街，他抬腿正踢在和自己對峙的水手身上，然後借勢靈活地高高跳起，在空中開槍。

砰！銀色的子彈正中水手的頭部，扼住林楚脖子的手頓時鬆了下來，眼前山一樣的壯漢轟然倒地。

「快走！」潘德支擋著另一名水手，讓林楚先逃。

此時，還在和潘德對抗的水手，抽出空暇撥通了對講機：「敵襲！趕緊！」

雖然潘德開槍打壞了他的對講機，但為時已晚。

上層船艙突然猛震，大批精壯水手傾巢而出。

即使潘德再怎麼身經百戰，終究雙拳難敵四手。

潘德被捕，但林楚逃了，水手搜遍整艘游輪，也沒找到林楚。

而林楚，這輩子都沒做過這麼久的引體向上。

他孤身回到停屍房，雙手把住天花板上的鉤子，和屍體掉在一起。

只有運送死屍是才有人來，可是如果一天之內有太多人失蹤，一定會引起恐慌，所以在殺死酒鬼一家后，不再有人被送來。

林楚在停屍房一直躲到天黑。

等外面安靜無人，才敢偷偷離開停屍房。

他還是要去救潘德，潘德比自己更了解這裡的情況，沒他，林楚不可能活著離開這裡。

可他也不知道潘德被關在哪裡，死沒死。

想打聽情況，就要去水手宿舍冒險，水手宿舍唯一負一層，和廚房挨著，這裡住著所有輪船底層員工。

現在正是飯點，林楚在試衣間偷了一身服務員裝扮。

幸好船上沒有熟人，對他的印象都不算深，只要不碰見那幾個和自己直接接觸的人，就不會有破綻。

「你，趕緊去上菜。」一進廚房，林楚就被廚師長抓住幹活。

林楚不得已端著盤子去上菜，路上他心裡一直七上八下，刻意低頭。

他負責上菜的是35號桌，能坐在一樓餐廳吃飯的都是有錢有勢的人。

他這樣的平頭百姓，只能在甲板的露天餐廳吃飯。

端著餐盤送到35號桌時，林楚魂都快嚇飛了。

白天負責抓捕他的那位西裝革履男人，就坐在那裡。

並且餐點送過去時，他們正在討論被抓捕的潘德，和逃跑的林楚。

林楚來到西裝男背後，顫抖著將餐盤放在桌上，打開蓋子，一股騰騰熱氣頓時散開，這是一道鮮魚，開蓋時香氣四溢。

趁著餐桌上的人大快朵頤時，林楚迅速轉身離開。

他走出十幾米的時候，聽見身後有人說：「誒，你看那個服務員，就讓我想起白天被抓走的小男孩。」

餐廳忽然鴉雀無聲。

林楚頓時僵在原地。

直到他聽見西裝男朗聲笑：「怎麼可能，他能有那個膽子，給我們送菜？」

「說的也是，估計看見他的同夥被抓之後，早就跳海逃跑了。」聽到身後笑聲一片，林楚鬆了口氣。

他一刻不敢停，快步離開餐廳，出門的路上正好遇見搜捕他的水手，聽到水手閑聊，說潘德被關在負一層最深處。

那裡至少要穿過水手宿舍。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時間是晚上19:00，現在正是最忙的時候。

林楚悄然來到負一層，當他穿過廚房和雜務人員宿舍，來到水手宿舍時，這裡空無一人。

林楚躑躅不前，心想，這不會是個陷阱吧？

當他在原路返回和前去送死之間，左右徘徊時，身後傳來聲音，已經忙碌完準備小憩一會的雜務人員返回宿舍。

退路被堵死了，林楚也只能硬著頭皮上。

他狂奔著穿過水手宿舍，果不其然，在盡頭髮現了一間獨立的牢房，奇怪的是這裡居然沒有上鎖。

林楚推門進去，看見潘德遍體鱗傷地被綁在電椅上，低垂著頭，不知死活。

「潘德前輩，你沒事吧？」

聽到林楚的聲音，潘德猛地抬頭：「你快走！」

「已經晚了。」西裝男的聲音從後方傳來。

林楚轉身，見到西裝男已經帶著筋肉水手們，封堵了他們的退路。

「小屁孩就是小屁孩，我賣出一點破綻，就自投羅網了。」西裝男輕蔑地看著林楚和潘德。

他張開手掌，掌心裡躺著潘德的戒指：「延維塔。

你們追了我們10年了，相信你們已經去過停屍房了。

不怕告訴你們，在那裡掛著的，全都是你們的同伴。」

「全都是？！」林楚大驚，「這麼說，那對母女也……」

「聰明。」西裝男笑笑，「喬裝改扮，更換身份，以為我們看不出來嗎？

我的神明，早已將一切昭示給我。

今天，你們延維塔的人，一個都跑不出去！」

「我告訴你，殺人是犯法的！」林楚想用法律恐嚇對方，但他忘了，對方有多窮凶極惡。

西裝男聞言，放聲大笑，笑了很久，他忽然收斂笑容，揮揮手。

身後成群結隊的水手們讓開一條道路。

在眾人身後，佇立著一個佝僂的身影：「不。我不會殺人，我的神明不允許我那麼做。

這一切，都將由神明代勞。

哦對了，順便一說，他生前……和你們可是同類。」

佝僂的身影走近，站在那裡的，是早已死去的酒鬼。

他已經被某種東西徹底支配，變成不人不鬼，不死不活的怪物，他張開嘴巴，舌頭如同靈活的蟒蛇一樣脫離嘴巴，舌尖上張著尖銳的牙齒。

「你……快跑！」被折磨到遍體鱗傷的潘德被牢牢綁在椅子上，身上纏滿電線，他用儘力氣擠出這句話。

似乎已經做好必死的準備。

而已經變成怪物的酒鬼死屍，正朝林楚步步緊逼。

它用蟒蛇般的舌頭，纏上林楚，似乎它並不急於殺死林楚，而是要慢慢玩死自己的獵物。

西裝男揮揮手，帶著水手離去：「算了，我這個人心軟，最不喜歡看悲劇了，尤其是慘死的人。

都跟我去準備午夜的儀式，絕不能怠慢。」

林楚眼看著劊子手們得意而去，纏繞著他的舌頭將他越勒越緊。

意識在模糊，身體感到冰冷。

他感覺自己身上某些器官和骨頭開裂，快要粉碎。

「咳……」林楚猛地咳出一口鮮血。

潘德眼看著，那個20歲的男孩生命正在消逝：

「林楚！！」

【林楚】

你是誰？

【我是你】

我是誰？

【你是，斬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