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方塊消除(七)
朱澤沿著魏子道說的方向走著,漸漸的路上只剩下零星幾個路人,周圍的建築設施檔次也在上升變化。
這麼看她應該沒走錯路,她已經越來越靠近主城中心的位置了。
魏子道說城主住在一個獨立的別墅里,那棟別墅沒有名字,但卻極容易辨認——城主在她的別墅外牆上刷了一層海藍色和粉白色混合的牆漆。這在整個主城,整個亡者國度都獨一無二。
朱澤憑著感覺改換方向,目光極力地向天空瞅著,魏子道還說城主家別墅樓頂有個向上的旋梯。
她一直在找這個旋梯和海藍又粉白的牆漆,海藍色加粉白色的牆漆加向上的旋梯等於城主家。
朱澤琢磨著城主不會性別為女吧。
她暗自嘀咕,一般男的誰會腦洞大開把自己家的別墅漆成稀奇古怪的模樣。
「似乎找到了……那個應該是吧?」
朱澤在視線的遠處發現了一節直戳天空的東西,她眯起有輕度近視的眼睛,邁開步子跑起來,離得近了,她才看清那確實是旋梯,直直地戳向天空。
…
「您……好點了沒?現在頭還疼不疼了?」
別墅里,邱承玉用力地擰乾浸了涼水的毛巾,疊成方塊形狀,輕輕貼在她額頭上。他將挽起的衣袖捋下去,腹部的刺痛感讓他頭痛欲裂。
他把溫度槍對準自己,測量結果顯示他沒有發燒。
哦還好。
沒有發燒就好,自己的頭疼大概率是腹部刀傷造成的。
她沒回答他,這讓邱承玉發愁地按揉太陽穴,她不會暈過去了吧,還是只是睡著了?
「唔……真的好久沒有發燒過了。」
邱承玉抬起臉,看到她沖他有力無氣的揮揮手說:「你先出去,我身上的紗布該換了。」
邱承玉點頭:「哦好。」
他轉身走出去,將門關好。
然後,他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麼了,他乾脆倚著牆慢慢蹲下來,短暫的閉目養神。
閉目養神……可一閉上眼睛,那鮮血四濺的場景就會在他腦海里閃回。
很准很準的……只要他一閉上眼睛,就會看見橫流的鮮血,和方入晗幾乎被短刃割裂的身體。
邱承玉在這個時候重新睜開眼睛,然後再一次閉上雙眼,他一遍一遍的回憶,自虐一樣。
他是被方入晗推開的。
如果這是一張照片就好了,那麼他就可以把照片上的方入晗用技術摳下來,然後把他自己P上去,讓他來承受本來就該他承受的痛苦。
可惜不是。
邱承玉聽到耳朵邊有些動靜,霧蒙蒙的不太真切。
他不過就是在地上坐了一會兒,怎麼腿腳都不說控制了?他想站起來,可能是壓著腿腿麻了,整個身體就像變成了使不上力氣的棉花。
重新纏好紗布的城主半蹲在邱承玉面前打量他,看他醉了酒一般晃來晃去:「?」
「你在幹什麼?」
邱承玉張了張嘴說不出話。其實他也根本沒聽清她說了什麼。
「有人按門鈴,你怎麼在門口待了一會兒成了這幅樣子?門鈴響了好一會了。」
「你去開門吧,我大概需要緩一緩。」
這句話邱承玉聽清了,他說完沒一會兒就暈了過去。
…
蘇醒時,他發現自己躺在客房裡。
他半睜眼睛,看到身邊還有一個人,那個人坐在床邊臉埋在床上睡的正香。
「你看上去有一點眼熟,
後腦勺特別像我們老大啊……」邱承玉眯起眼睛,小聲自言自語,換了幾個方向觀察躺在他床邊的這個傢伙,還沒等他觀察出來別的結論,他的動作就先把那傢伙弄醒了。
那傢伙抬起一張睡眼惺忪的臉——邱承玉驟然和自家老大對了眼有點猝不及防。
他:「……」
「老大?是你……你怎麼?」
「這麼快就醒了?人間出事了,我來亡者國度找城主,沒想到還能順便碰見你。」朱澤說,「搞鬼的人是郭蒿,你和城主都被郭蒿傷成這樣了?」
「對。郭蒿?他還幹了什麼?」
「他……引誘死人把活人帶到亡者國度里。」朱澤打了一個哈欠。
她揉了揉發酸的眼眶,簡短的說,「大概一個小時前,城主說她感受到亡者國度已經出現崩潰的預兆了,活人身上的活氣在不斷沖洗亡者國度的死氣。當死氣薄弱到一定程度的時候,亡者世界就會慢慢崩塌,永遠的消失。」
「等等,老大,我有點頭疼。」
邱承玉敲了敲腦袋,他抿著嘴唇努力去想朱澤剛剛說的話的含義,片刻問:「你說永遠的消失……那亡者國度消失之後,再死掉的人的靈魂豈不是就沒有終點可以去了?那死去的人該去哪裡?」
朱澤說:「自然是在人間逗留到被太陽晒乾啊。」
邱承玉披上外套,手肘撐著床沿就要起來。
朱澤攔住他:「你幹什麼呢?傷口還沒長好!」
「必須想辦法殺了郭蒿,不能拖,而且方入晗還在他手裡。」
「你的身體也不能拖,必須馬上靜養,不然傷口不會癒合!」朱澤揚眉,按著他的肩膀強迫他躺下,「別,亂,動!方入晗肯定會沒事的!」
門被敲響,她手中端著一碗湯藥,眼睛還被紗布纏著,她卻準確的將湯藥遞到邱承玉手中:「這是你今天晚上的葯,必須趁熱喝。」
「喝葯吧,別亂動。」
「嗯…」
葯湯很苦。
「你……紗布有點鬆了。」朱澤歪著頭突然說。
「嗯?哪一個紗布?」她蹙了眉,手指在身上纏繞紗布的地方都摸了摸。
她還是看不見的。
「小臂上那一圈,你別動了,我來幫你吧。」朱澤站起來幫她重新把紗布纏穩。她的手臂要比朱澤看上去還要纖細。
她很美啊。
「好了。」
朱澤目光落在她蒙著眼睛的紗布上面。她脊背微挺,雙眼纏著紗布的她更像一個淡然的少年行者,而不像一個失明的人。
邱承玉也怔了怔,心想這裡的人不叫她城主,而更愛叫她為「神」,其實並沒有誇大。她有實力有毅力又淡定沉穩,她耗費四十八年時間創造了全新的亡者國度,她不會屈服對手,同時也不會在面對強敵時心生膽卻。
邱承玉又在心裡琢磨。
她的長相完美的也可以用「神」來形容。
「你們是不是在……看著我?」
她突然略略向後縮了一點,牙齒輕輕咬著嘴唇。
她臉頰上騰起一塊微紅。
神也會不知所措啊,邱承玉伸脖多看了一眼,又把脖兒縮了回去。
「嗯?」
「哦哦,對,是的,現在不看了不看了。」邱承玉轉移視線和朱澤目光相對,倆人咧成彎月的嘴角都還高高掛著,都是強行壓著才沒有笑出聲音來。
說到底,雖然她大概有一兩百歲了,也還一樣是個會害羞的女孩子嘛。
「你們一定有很多話要說吧,我就先出去了。」她丟下一句話,走出屋子了。她的步態已經平穩,伸手向前尋摸了幾次才摸到門把手,關上門后,她的腳步慢慢遠了。
「好好休息吧,偌大一個亡者國度,就算出現崩潰的徵兆,也不至於連十天半月都撐不到就毀滅了。養好傷,把武力值恢復到最佳狀態,咱們才有資格和郭蒿鬥上一斗。」朱澤安慰他。
「其實……」邱承玉猶豫幾秒,說,「不止郭蒿,還有一個。」
朱澤不妙:「還有一個?還有一個什麼?」
「還有一個想殺我和方入晗的人。明涵角,就是那個食人心臟修鍊的惡魔,他其實並沒有死,他不久之前為了追殺我和方入晗,到亡者國度里來了。」
朱澤:「……」跨越生死的追殺。
她磨了磨牙齒。媽的。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這句古話竟然從沒出錯過,真讓人感到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