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藍月牙彩石
午後的咸陽城東門,行人如織,或商賈,或小販,或凡夫走卒,來來往往。吆喝聲馬蹄聲叫賣聲,各種聲音交織在一起,繁華而喧鬧。
天色略略陰沉,風有點大,吹得城頭上面的旌旗飄揚,拍拍作響。
夏無且緩緩的鬆開緊握著的右手,掌心裡,有一顆藍月牙玉石!那是一顆極其眩目而美麗的彩色玉石!
這塊玉石是夏無且祖上所傳。據傳言,它是女媧娘娘補天的一塊彩色石,由於它太過奪目,而又因為太過纖小,對補天沒什麼用處,女媧娘娘便留存了下來!
玉石長約兩節手指,外表淺藍夾雜著微灰。更特別的是,在中間最厚處,有一滴隱隱約約的血色。血色有時是紫紅,有時卻是硃砂色,幽暗而透著明亮。而它的弧頂,又有一小片渾濁的白色,便如天空中飄浮的一片白雲,血色便是掛著的紅色的太陽。
他的心熱烈的跳動著,這個藍月牙彩石,就象一個女人溫暖的身體,靜靜的躺在他的掌心裡!
那個女人,她溫暖而柔軟的身體,不止一次的躺在他的身邊,而每一次的溫存,都讓時光變得無比美妙!
她是他的女神!一個永遠敬而不敢直視的女神!在他的眼裡,她便是冰清玉潔的代名詞,也是高貴優雅的象徵!
他輕輕把藍月牙放到鼻子上聞了聞,它還是以前熟悉的氣味!
現在它終於又回來了!
她回到咸陽不久,便託人將藍月牙寶石送到秦宮醫館之內!夏無且接了藍月牙寶石,又驚又喜,便抽身往相約地而來。
藍月牙彩石是世間獨一無二的寶物,他認為,只有這個美妙的女人,才值得擁有它,在僅僅認識她之後半年,他就把它當成定情信物,送給了她!
又過了三年,遊俠荊軻慕名而來!究其原因,是江湖中盛傳夏無且武功極高,卻無人能知其造詣深淺!荊軻乃極好武之人,聽聞得夏無且的盛名,便前往秦國求見切磋。
荊軻之盛名亦冠絕各國,夏無且自然欣然相交,與之高論武功,暢談人生!又過得半年,荊軻遠辭,卻連夏無且身邊的佳人孟姜一併帶走!
從此,夏無且的天便塌了下來!全因為他對孟姜的情感,陷得太深!
她跟隨荊軻遠避於各諸候國之間,已有七年!
夏無且又凝望著彩石,自言自語的道:「你終於回來了!整整七年了!」
他又輕輕握緊手裡的彩石,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把它揉碎了!
此時,已是深秋,風中已頗有涼意。夏無且的臉色慘白,身軀微微顫抖,他左手從懷裡拿出一瓶濁酒,呷了幾口,這才有了一絲暖意。
百里笛遠遠的跟在他的身後,望著他的孤獨而單薄的背影,不禁輕輕的為夏無且的遭遇長嘆了一聲。
夏無且對於百里笛來說,亦師亦父。而夏無且對於百里笛負責的宮廷安全守衛,幫助極大。
「哎」,夏無且在遠處也輕嘆了一聲,眼裡已經滿是落寞和憂傷!
四周的秋意已很濃很濃,落葉飄落入土,芒草揚著灰白灰白的花,加上他孤獨的身影,更顯肅殺!
他披著滿頭銀絲,此時立於此情景之中,更顯蒼涼而悲戚!
他又張開右手,凝視著手中的藍月牙寶石,自言自語的道:
「人生何意!
苦樂無義!!」
忽然,兩行淚從眼眶中掉了下來,他慌忙伸出手指幾下輕彈,淚珠急速飛向旁邊的樹榦上,「嗞」的一聲,滲沒在乾枯的樹皮上面。
他生怕淚珠落到地面,會讓他人發現!
他便是那樣的人,縱然自己不如意,也不願為別人所知為別人所憂!
百里笛曾問過他:「夏醫官,為何不把你的不如意,說與一些身邊的人聽,或許會更舒坦一些?」
百里笛年紀約莫二十有餘,便如七年前的自己,丰姿綽約,瀟洒不羈。
他卻總故作輕鬆的道:「沒事!不必!」可是,每每提及自己的痛處,他便一大口一大口濁酒下肚,又昏昏然的獨自離開!七年以來,一直如此!
他表面看似是個豁達開朗之人!但是,所有認識他的人都知道,他的苦悶和悲傷,由來已有七年之久了!
認識他的人,知道他心中苦悶;不認識他的人,卻以為他是個酒鬼!
據傳,在七年前,一夜之間,他便滿頭白髮!原來氣宇軒昂丰姿瀟洒的他,再也沒了往日神采了!
他又走過三個小山頭,前面是個頗深的山崖,對面是一座大山,此處風更凜烈,樹木更呈深秋之色,已經有相當多的葉子調零,隨時都會有一大片落於塵土!
一陣風吹過,片片落葉隨之飄在空中,又飄飄然落於地面。
「喔,喔……」東北角的山頭,一陣小騷動,有一種不知名的鳥叫聲傳來,遠遠的響徹長空。
夏無且四周巡視一番,總覺得此處有著一絲莫名的詭秘!
「夏醫官,可好?」一把聲音從左側的一座山頭傳來。
聲音很熟悉,那是夢裡魂牽的女人!可是,她對他的稱呼,卻又深深的刺痛了他!以前她從不會這樣叫他!
夏無且轉過身望著夢裡魂牽的女人,強裝笑臉道:「孟姜,我......還好!」
這話一說出口,他抖得象風口裡的落葉!
他的話語極短極促,短促得讓人覺得莫名奇妙!但是,以前他絕對不是這樣的!因為他們還不曾認識荊軻以前,他擁有巴蜀第一美女孟姜,他的話語,一旦開口,總是滔滔如江水不絕!
而自她跟隨荊軻遠避之後,世間萬物,便再沒了顏色!他一頭黑髮,也隨孟姜的遠去而失卻往日烏黑顏色,全變成了銀白!
那一場變故,讓他整個人都變得孤獨而內斂了!
孟姜美麗的臉龐上,憂鬱而悲傷,直盯著他已毫無往日神採的臉道:「夏君,我無時無刻在關注你的消息,你的巨大變故,叫人魂牽夢繞!我本以為你支持得住!」
她還是控制不住自己,回復了以往對夏無且的稱呼!
夏無且揚了揚手裡的酒瓶,故作輕鬆道:「我支持得住!夏秋納涼風,早晚呡烈酒,還行!」接著他對著酒殼,又狠狠的吞了幾口。可是,他纖瘦的身軀,又在風中不停的顫抖!
他感覺到,自己的心在急劇的變冷,然後下墜。
接著,他的眼神又混濁而空洞了起來,彷彿又讓酒氣醉了整個世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