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塊金錠
油印室里,庄曉生還在徹夜印刷這一期的月報。
他身邊有一位油墨高手,叫大牛,高八尺,年齡小庄曉生六歲。工作是為庄曉生研磨各色油墨,但他很少在社裡的大堂露面,吃喝拉撒睡都在後院的印房,是當年印刷師為庄曉生留的幫手。
「這期的顏色低調點,就普通的白底黑字,不加除之以外的色彩圖案。」庄曉生言道。
大牛不解:「有顏色不是會買的好一些嗎?」
「這期有不確定因素,還是不要大賣為好啊。」說完,庄曉生苦笑兩聲,轉而又問:「你覺得那個駱老九是不是我們要找的人?」
「如果他真的像呂自忠說的那樣,是大太監高起潛的人,那就沒錯了。」大牛一手研磨一手托腮,「算了,當年師父從司禮監經廠逃出來,一直被追殺到天津,都是那幫太監在後面搗鬼。就算真的是,我們胳膊擰不過大腿。」
「你師父就是經那次逃亡后,落下的病根,沒幾年就死了。這仇你不報?」
「報啊,沒說不報。但那也是我的事兒。」
「說起來,你師父是受了我的恩情,帶著他四處求醫問葯,我已經為他做了很多了,自然沒理由幫他報這個仇。但有一句話:你在這個人身上付出了,就會有寄託。何況,我與他又朝夕相處這麼些年,感情肯定是有的吧。他死的太不明不白了,總要搞清楚是誰害得他吧。」
「事情已經很清楚了啊,高起潛啊。」
「這是主謀,動手的是誰?」
「知道誰是主謀就好了,沒必要再猜駱老九是不是我們要找的人。你不用管了庄掌柜,我都安排好了。」
「你安排好了?你安排了什麼?」
「講了,您不用管。」
「你瞞著我偷偷做了多少事兒?」
「沒想瞞您,事成了之後您自然就知道。」說完,大牛停了手下的活,「磨完了。幫您塗在絲網布上?」
庄曉生停下來手裡的工作,很正式的問他:「坊間傳進京的刺客是你找的?」
「可能是吧。」
「什麼途徑?安不安全?」
「沒人知道是我找的,所以我自然就不知道這個人是不是我找的,江湖上下的帖子,有人會接,接了之後就會去做。」
「花了多少錢?」
「錢攢夠了就全花了。」
「算我的吧。」說完,庄曉生低頭排版,「幹活吧,我想了想,廣告還是用紅色來印,這廣告費不能流走了......總之你千萬別出事。」
大牛在他身後微微點了點頭,輕笑一聲,心頭有暖意升起。
窗外還是狂風大作,駱老九與呂自忠倚在門旁低聲細語。
駱老九說:「幫我去辦個事兒。」
呂自忠回:「九爺,您吩咐。」
駱老九說:「把這期的報給炒起來,做到供不應求的那樣。二十八號,只要一發布,一定要找人第一時間買光,催著出第二批第三批。你跑民,我跑官。」
「這期內容也不多,看起來買了才是虧了的。」呂自忠自覺懂了,又說,「您是想炒瑞王府的事情?」
「要換別人問我,我肯定說是的,就是要炒瑞王府的事情。但是你我自己人,我實話實說,我要讓莊主編把目光放在那個女刀客身上,繼續去追她的消息和行蹤,報刊什麼時候出我不在乎,我要第一時間的情報。我得要知道她這次東來是為了什麼,身上背的是什麼樣的命令。
」
「這個刀客很重要?」
「軍中跑出來的任何一個人都很重要。如果她是赴京城來任職的,我就要截住她。像她這樣的身手一人殺出百里秦川,跟赤焰狂魔過招還不輸下風的,不能讓她來軍中任職,大明必須繼續亂下去。亂下去,我們才有錢賺。你才有機會被我推薦去宮裡。」
呂自忠微微低頭,做了個恭敬的禮:「自忠明白,那這買報的錢?」
「我出。」說完,駱老九放了一塊金錠在呂自忠的手上,「多出來的都是你的,前提是一定要搶光,還得讓人們催更。」
「綽綽有餘。」
二十八日,九月報一經刊出,除了定時定點要送去機構社團的報紙還留著之外,二十八日的第一批次果然被人們一搶而光。
下午三點二十四,庄曉生招呼了大牛在印房裡繼續印著後續的批次,而後牽了後院的馬車,托著四沓厚厚的報紙,去給京城訂報的各個社團。
在路上人們看見是報社的車,紛紛上前喊:「庄掌柜,那女刀客後來去哪兒了?」
「庄掌柜?下期的報刊能不能詳細的講一講那女刀客的樣貌啊?」
「庄掌柜!你覺得女刀客能贏赤焰狂魔嗎?」
「庄掌柜,還能賣我一份報紙嗎?」
......
庄曉生心裡疑惑,為何人們都如此關心這位剛在華山成名的小刀客呢?
經過順天府時,門口的值守攔住了庄掌柜。
「庄掌柜,是庄掌柜吧?」
聽到值守叫他,庄掌柜立刻下馬車行禮:「這位大人?有什麼吩咐嗎?」
「庄掌柜太客氣了,我就想討份報紙看,今天是我的班,走不開,想著晚點再去社裡賣報紙的,誰承想在這兒遇見您了。」
「唉呀,一份報紙嘛,以後每個月我路過這兒了,都給您送一份不好了?」
雖然說各個機構和社團的報紙都是有定量的,可這順天府的人自己又不能得罪,只得從馬車後面抽一份出來,恭恭敬敬的遞上去。
那值守遲遲未接,難為情地有說了一句:「我還想再討要一份,我那兄弟也想要。」
庄曉生心想,你們二人看一份不就好了,但是又不能說出來,只得點著頭,又給了那人一份。
剛走出去兩步,又有一群錦衣衛攔住了庄曉生的馬車,帶頭的人上前行了禮。
「想必是江湖月報的庄掌柜吧?我是北鎮撫司的,想要跟您討兩份報。」
庄曉生心裡覺得今天這街上太詭異,百姓上前詢問已經夠出乎意料了,這又來了官員討要報紙。難不成是因為瑞王府的事兒?
錦衣衛從來都不是好惹的,庄曉生在心裡說到。
他從內兜里掏出來一些銀兩,回了禮之後,把錢卷在報紙中遞給面前的錦衣衛,臉上做笑。
這錦衣衛不自覺地掂了掂分量,隨後搖頭:「庄掌柜,不對吧?」
「是少了嗎?」庄掌柜說著就要再拿出點錢,但被錦衣衛攔住了。
「庄掌柜,多了。錢拿回去,哪有我買報紙,還讓您給錢的道理。傳出去,我沈之為還怎麼混。」說完,把報紙里卷的銀子倒出來,然後又從腰帶里摸了兩枚銅錢一同遞給庄曉生,「走了。」
「哎。」庄曉生愣在原地,按理說,應是錦衣衛囂張跋扈才是,這今天錦衣衛給了錢,順天府的值守卻未給一分一毫。
想不通,那就索性不想了,把錢重新揣回兜里,向著最後一個點而去。
那是京城的一個鏢局,一半官營一半私營。鏢局的當家的是自己的報社另一個合伙人的朋友,算是兄弟企業,庄曉生每次送報都會把這個地方放在最後一個點,然後留下來吃一頓晚飯,與鏢局的當家人把酒言歡,說說各自的心裡話,然後聊聊時局,聊聊這個社會,這個天下。
然而今天來,卻看到鏢局的大門被貼了封條。
封條的落款是:北鎮撫司。
他突然想起來,方才遇到的那群錦衣衛,正是從這個方向來的。
他不敢去推開門,一是生怕裡面被屠了滿門,二是害怕自己私自闖了錦衣衛貼了封條的府門再惹了麻煩。說不得,他趕忙調轉車頭,往報社趕去。
到了社裡,天已經灰了,他心想按照這幾日老天的尿性,再沒一會兒就要起大風了。他把栓馬繩緊了又緊,而後去前廳找到駱老九,卻發現眾人都聚在前廳。
桌子上,擺了一塊金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