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九龍寨城

1980年2月18日。

年初三。

這一天是窮日。

理論上要在這天送走一年的窮氣，正常情況下不宜去別人家。

此時已經包機將粉絲全部送走的李奧。

打算給自己放假一天。

好好休息一下。

然而一個意料之外的的來電，卻讓李奧不得不考慮取消休息計劃。

他思索許久。

走到大廳。

發現王祖嫻和中森明菜兩個正在跳繩，不用看也知道，她們兩個打牌又輸了。

上次因為打牌喝可樂過多一個比一個難受之後，她們改用了新的懲罰，輸家跳繩或者做仰卧起坐，好玩還能運動減肥。雖說李奧不在乎她們是胖是瘦，但她們覺得自己身上的肉肉還是太多了。

溫碧玉眼尖，一看李奧出來，立即通知小周惠敏。

小周惠敏發現哥哥是來找自己的。

不由有點兒奇怪。

今天窮日不是說不出去嗎？

「是這樣，剛才九龍寨城那邊來個電話，他們希望我帶你回去一趟，給他們稍微鼓舞一下士氣，你想回去看看嗎？」李奧問。

「好~」小周惠敏對李奧的決定自然是百依百順。

「今天不是說不能過別人家拜年嗎？」跳完繩王祖嫻帶點氣喘吁吁的湊過來。

「九龍寨城哪還在乎窮，有人給他們拜年就不錯了。」溫碧玉最懂窮是什麼滋味，那簡直比噩夢還要噩夢。

不過自己生活的調景嶺（弔頸嶺）已經夠差了。

而九龍寨城（九龍砦城）

比自己生活的調景嶺還要差十倍。

所以九龍寨城的人能沾點李奧送出去的窮氣，估計都會讓他們富裕起來。

在香港，九龍寨城是一個極其刺眼但無論官方還是民間，都選擇將它無視這樣的一個地方。

因為歷史遺留原因。

這地方三不管（中、英、香都不管）

它屬於大陸，但大陸不想伸手進去管它，以免被香港政府當成是挑釁行為。

英國和香港政府則沒有資格管。

也不想管。

因為沒有官方管理。

於是無數偷渡、走私人員或者犯罪分子藏身於此，漸漸的這地方形成了一個無政府狀態的賊窩。

九龍寨城在後世已經不存在了。

於1993年拆除。

改建為九龍寨城公園。

那麼拆除前的九龍寨城具體是個什麼模樣呢？

它的外表，有點像無數隨意堆疊起來的巨大水泥塊，密集又陳舊，乍看起來有點突兀。

普通人很難想像就這麼一個面積不到2.7公頃（約三個半足球場大）的地方。

竟然擠下了數萬人。

這是全世界人口密集程度最高的地方。

外人很難想像幾萬人在這個小小的空間里是怎麼生存下來的。

許多香江電影從各個角度描述過它的存在，但無論任何一個電影，任何一種描述，對於九龍寨城的定位都是一個無政府管治的灰色地帶，數萬人在極其密集極其狹隘的空間里掙扎求存，盡現人生百態。

比如周星池電影『功夫』里的豬籠城寨，它的原型據說就是九龍寨城（其實更可能是致敬七十二家房客）

在九龍寨城。

黃、賭、毒一應俱全。

這裡的物價很便宜，跟外面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

比如花三毛錢。

可以隨意看足一晚『打真軍』的錄像。

花五毛錢到五塊錢，可以任意找個檔次不同、技術精湛、極其專業、服務一流的老阿姨或者小姐姐共同探討人生。再花個五毛錢到一塊錢，還可以吃到一碗香港官方禁吃在九龍寨城之外絕對吃不到的狗肉。許多喜歡吃狗肉的老饕，往往會偷偷跑過來這裡享受他們心中的極品美食。

此外，這裡的牙醫或者理髮師等等職業往往沒有相關的營業執照，價格亦相當低廉，也能吸引到不少熟客。

光是牙醫診所在最巔峰時有超過150家之多。

九龍寨城內其實並非完全沒有秩序。

自1973年後。

社團（三合會）和街坊互助會。

代替政府管治著這片極其特殊的灰色地帶。

另外社會福利署的義工和教會人員，也在這裡力所能及地幫忙一些有需求的人。

比如解決小孩子的教育問題。

香港人向來重視教育。

但在香港沒有任何一個地區的人會比九龍寨城的人更重視教育。

生活在九龍寨城裡的人，無論自身成分是什麼人，都會想盡一切辦法，將自己的後代送出去外面，而送出去的最好辦法，自然是讓小孩子接受教育。

在人們的意識中，九龍寨城治安非常差，裡面的社團幫派天天爭鬥，殺人如麻，無惡不作。

後世。

卻有個很神奇的記錄。

九龍寨城的治安似乎沒有人們想像中那麼差勁。

相反這裡的治安似乎比外面還要好。

比如1984年的香江犯罪統計，九龍寨城的比例僅為0.84%，而香江是1.42%，統計出來的數字不一定絕對準確，但從側面也可以反映出一部分情況。九龍寨城並非電影中那樣，天天殺人放火無法無天，真實情況是社團住城東，平民住城西，雙方涇渭分明，大有井水不犯河水之意。

再看整個香港各個社團所有的犯罪記錄，涉及三合會的只有4%，比例也沒想像中那麼高。

更加詭異的是。

在九龍寨城裡面還有正規的幼兒園和養老院，甚至有戒毒所。

一個隨便賣毒品的地方竟然有戒毒所存在。

這……

這麼不符合邏輯的事情，也只有現實才會發生，換成小說壓根不敢那樣寫。

李奧帶著小周惠敏、王祖嫻、中森明菜等人來到九龍寨城南門，當車隊停下時，整個九龍寨城沸騰了。

他們沒想到這位香港大少真的敢來。

包括發生邀請的街坊互助會。

也只是試試。

沒想到李奧真的會來。

而且還帶上了出生在九龍寨城裡的小周惠敏。

九龍寨城的人很想夾道歡迎李奧，可惜做不到，因為這裡的樓道沒有多少空間可以站人，同時即使有人站在樓道里也被街坊互助會、社會福利署的義工和教會人員給趕走。他們可不知道會不會有個精神病，或者被台灣人收買的瘋子，在迎接李奧時，掏把刀子出來……

為了避免隱患，他們禁止李奧一行人走過的路線有人攔路。

無論是真心歡迎還是別有用心。

都必須在家待著。

「大少，你慢慢走，小心看路~」領隊李勝添深怕意外，李奧身有絕世武功尚好，小周惠敏她們可是一幫小孩子，即使沒人謀害，要在這種又狹又小黑暗濕滑的樓道里摔一跤也是不能接受的。

九龍寨城裡。

又黑又狹。

頭頂到處滴漏著晾晒衣服后的水滴。

樓下不開燈一片黑，凡是店鋪統統依靠燈光照明才能正常營業。

萬幸是因為過年，這裡的垃圾被打掃乾淨了，沒有平時那種垃圾場模樣的恐怖場面。

「大家新年好，給你們拜年了。」李奧一邊走，一邊跟兩邊屋裡的人打招呼，看見有小朋友的，還會掏紅包出來派發。黃啟發打著雨傘，眼神警惕地護在他的身邊，提防任何意外發生。

「新年好~」

「恭喜發財~」

「大少，過年好，你能來，我們太高興了。」

「大少你的窮氣我要了，剩下全是財氣，你今年多賺洋鬼子十個億！」

「哇，聽到你這話，我太感動了，大哥你叫什麼名字？」李奧看見旁邊的小店，有個高瘦的中年男子揚聲高喊試圖跟自己打招呼，情不自禁轉頭去看了他一眼，發現這傢伙長臉、大板牙、黑眼圈、顴骨高起、看起來有點像睡眠不足精氣衰竭的大寶劍愛好者，瞬間懷疑這傢伙是個道友（癮君子）

「大少，我、我叫阿貴。」高瘦的中年男子沒想到李奧會回應自己，頓時緊張起來，舌頭都不利索了。

「阿貴大哥是做哪一行的？」李奧又問。

「我是放錄像的。」阿貴搔了搔頭。

「你是做家庭式電影院的是嗎？那不錯嘛~」李奧佯裝不知道這傢伙是幹嘛的。

「嘿嘿~」當著那麼多義工和記者的面，阿貴有點不好意思。黃啟發很想一腳將他踹回去，你一個放咸帶的傢伙湊上來想幹嘛？沒看見後面一幫小孩子跟著嗎？教壞小朋友就是你這種人！

「多少錢放一場電影？」李奧問。

「三毛錢包夜，五毛錢任看。」阿貴頂著黃啟發李勝添他們殺人的眼神，神情帶點尷尬地回答。

「這麼便宜？」李奧佯裝大驚。

「嘿嘿，我們這邊物價跟外面有點差距~」阿貴以手搔了搔後腦勺。

「生活還過得去嗎？」李奧問起生活。

「呃，挺好的~」阿貴懷疑自己要敢在大過年的說生活不行，李勝添他們會把自己活撕了。

「阿貴大哥，生活遇到困難，可以找義工幫忙，實在不行可以給我打個電話。」李奧拍了拍阿貴的肩膀。

「大少，可不敢麻煩你，我們現在的生活真的沒問題。」阿貴趕緊擺手。

「家裡有幾個小朋友？」

「兩個。」

「小朋友呢？」

「他們在學校……因為聽說你要來，老師組織到學校那邊……」

「你們竟然還有學校？」李奧佯裝不知情，表情特驚訝，後面同樣好奇跟著過來看熱鬧的山口百惠，聽到翻譯后，同樣驚訝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這裡還有學校？

「我們這裡的義學剛剛停了，不過還有幼兒園。」李勝添身邊有個叫高鳴的副手，趕緊出來解釋。

「原來的義學因為地方太小條件太差，我們將它停了，將學生轉了出去，是轉學並沒有停學。原來的義學由劉知三牧師改成了老人中心，專門幫助一些需要幫忙的老人。」又有個專門負責九龍寨城的義工出來解釋，深怕李奧生氣。

「等下我們去看看……阿貴大哥，這是我給你們家兩位小朋友的紅包，祝小朋友身體健康，快高長大。屋裡的是你的老婆吧？讓她一起出來拍個照可以嗎？」李奧發完紅包，提議照個相紀念。

照完相。

李奧又問阿貴的老婆叫什麼。

阿貴老婆叫梁芬，人很胖，但性格非常的樂觀，笑容滿面。

「阿貴大哥，還有梁芬大嫂，我不是很熟悉你們的情況，麻煩你們給我帶帶路可以嗎？」李奧邀請阿貴夫婦做自己的嚮導，讓他倆沿途講解九龍寨城裡的真實情況。

「這……」阿貴有點兒害怕說多錯多。

「沒問題。」梁芬反而豪爽乾脆。

兩夫婦帶著李奧一行人。

在九龍寨城轉了圈。

地方真不大。

僅幾十條街巷。

只是房子密集得實在太誇張了，到處擠建在一起的房子，像是一座黑壓壓的水泥森林。

小小的九龍寨城裡面，除了民房住宅之外，還有工廠、學校、教堂、廟宇、祭壇、中醫診所、西醫診所和牙醫診所，各式各樣的小店五花八門，有賣香煙的有理髮的，有賣糖水的有做熟食的，裁縫店和電影院一應俱全，米鋪面鋪之類的商鋪隨處可見……

最讓李奧驚嘆的是，他在這裡還看見了不少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