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狂歌

第328章狂歌

彤雲乍聚、天光轉寒。煞氣盈野、鬼哭震天。

面對那些鋪天蓋地而來、不知是什麼鬼東西的黑白身影，背水而立的選鋒百人隊立刻騷動起來。

有人目瞪口呆，有人轉身欲逃，但更多的人仍是下意識拔刀出鞘，同時將目光投向了童蛟海。

這位新晉的選鋒百騎長先是神情凝重，而後忽地獰笑起來：「還真是看得起咱們這一百號人啊！」

一句話說出，童蛟海的聲音已經化作怒吼，在一百甲士的耳邊炸開：「弟兄們，翻身的時候到了！

「都是各地軍中不得志的好漢子，如今咱們手裡有殺人鋼刀、身上有辟邪寶甲，怕他個奶奶的腿！只要能守住這片河灘，撐到校尉大人來援，便是大功一件！」

童蛟海一邊吼，一邊已經用手中鋼刀割開了手掌，將鮮血淋在了腰間那隻絳色的搐氣袋上。

原本軟塌塌的搐氣袋倏然膨脹起來，竟是直接化作了鼓形，自行懸浮在了童蛟海的手邊。

不是殺戮，更勝殺戮。

見狀，大伙兒這才鬆了一口氣。

只不過統軍之帥已經不再是昔日的橫野侯洪玄感，而是換成了一個小小的百騎長，而童蛟海也好似真的化身成了一軍之帥，正在親自敲響戰鼓、激勵士氣。

凝滯不動的血煞軍陣如聞軍令，立刻轟然運轉起來。

「殺！」

他猛地揚起腦袋，扯開破鑼嗓子大聲吼唱起來，竟是隱隱壓過了那令人心底發寒的鬼哭。

激昂的戰歌與鼓聲之中，原本張口哀嚎不已的血煞身影們由近及遠、漸次收聲。

在這個過程中，童蛟海始終牢牢站在所有人的最前方，直面那填滿視野的黑白鬼影。

它們甫一現身，就一邊張口哀嚎著，一邊自北向南往禁水岸邊奔逃而來，幾乎是重現了第一次北拓失敗后大軍潰亡的悲慘景象。

戰車的馭手再次握住了韁繩，騎兵重新坐穩了馬背，弓弩手的箭囊再次被羽箭填滿，戈矛手將各自手裡的長兵舉起。

這些由血煞所凝的軍卒紛紛停下了南逃的腳步，旋即轉身向北、飛快結陣，短短的幾個呼吸之後就組成了一座旌旗漫卷、嚴整肅然的煌煌軍陣。

選鋒甲士們如夢初醒，趕忙跑上前扶起童蛟海，卻見這位百騎長已經沉沉睡去，雖然七竅流血的樣子很是駭人，但性命應當無礙。

「千乘雷起、萬騎紛紜，元戎竟野、戈鋌彗雲，羽旄掃霓、旌旗拂天……」

親眼見證這一幕平生僅見、不類人間的奇景，原本已經做好死戰準備的選鋒甲士們個個瞠目結舌，彷彿被人掐住了喉嚨，半個音調都發不出來。

童蛟海有心停下，然而早已身不由己。

它們殘破的身軀開始變得完整，逃跑時丟棄的盔甲和兵器也重新變得齊整。

下一刻，鋪天蓋地的黑白鬼影赫然已經撲到了血煞軍陣之前。

「集乎中囿、陳師案屯，駢部曲、列校隊、勒三軍、誓將帥！然後舉烽伐鼓、申令三驅，輶車霆激、驍騎電騖……」

「猛虎行，猛虎行，長戈莫舂，長弩莫抨！」

選鋒百人隊原本都是各地軍中本事不小、脾氣更大的刺頭兵痞，一個賽一個的桀驁刁滑。

童蛟海體內翻滾如沸的內息也已然積蓄到了頂點，如怒濤一般從他的口中噴出，化為一聲撼人心魄的厲嘯。

他接下來並沒有繼續吼唱能夠吸納血煞為己用的《猛虎行》後半段，而是轉而唱起了那曲因為更加文縐縐而顯得有些晦澀拗口的《虎鈐經》戰歌。

十幾年前北拓之軍的赫赫兵威於今日再現。

這一次，童蛟海依舊是以精血為種、絳囊為田，以《猛虎行》為犁、敲鼓高歌為耕作，將留存在這片曠野中的冤煞血氣勾引而出。

童蛟海立刻將兀自流血不停的手掌虛握，掌指間血氣氤氳，隱隱顯出一條好似血蛇模樣的鼓槌。

於是，刨去四死一重傷，其餘人皆是迅速行動起來，將二十條同樣有稍許辟邪作用的牛皮船首尾相連、堆壘成一座矮牆，繼而在牆后結成了一座緊密刀陣。

轟的一下，原本被黑白二色填滿的山野中猛地騰起大股大股的殷紅血煞之氣。

他最後那一吼幾乎將內息盡數吐出，落得個賊去樓空，還受了不輕的內傷，卻也因此免去了殞身之厄，搐氣袋的鼓聲也終於停了下來。

與此同時，童蛟海周身氣息好似大海漲潮，以一種連他自己都驚駭不已的速度瘋狂上涌，說不得下一刻就要將他炸得粉碎。

無論是哪一種顏色，都在這毫無花巧的碰撞中飛快地消耗和褪去。

更有七人騎上了僅有的戰馬列於刀陣之後，準備隨時封堵缺口。

「百騎大人！」

緊接著，這個一人一鼓力挽狂瀾的百騎長心神一松、眼皮一合，整個人向後便倒，砰地一聲砸在地上。

「童百騎！」

只是這場面么，比之當初在縣衙大堂時宏大了何止百倍。

軍陣中弓弦響徹、箭雨衝天，戈矛平舉、絕然向前，更有鐵騎突出、戰車競逐，朝著黑白鬼影們衝擊而去。

童蛟海的一雙眼睛更是早被鮮血糊住，視野中只剩下一片殷紅，已經無從分辨敵我，只知道那成千上萬、似乎無邊無沿的黑白鬼影應是被自己擋住了。

這些血煞之氣飛快凝聚成無數模糊身影，有穿著大齊軍中甲袍的軍卒，也有戰馬和鳥獸，俱都身體殘缺，彷彿遭了猛獸啃噬。

咚咚咚！

搐氣鼓被重重敲響，一聲響亮過一聲，好似一連串悶雷在這禁水北岸的山野之間滾過。

等他又將虎鈐戰歌反覆唱了兩遍，這個臉上帶著顯眼刀疤的醜陋漢子已經是七竅流血，喉嚨幾乎喊破，掌間鮮血兀自不停溢出，如雷的鼓聲更是連綿不絕、一刻不停。

眾人將童蛟海圍了一圈又一圈，有個靠後靠外的選鋒甲士不經意間回頭，緊跟著就驚呼出聲。

幾乎是一瞬間，黑、白和血紅這三種顏色就撞在了一處，彼此混合雜糅，再也難分彼此。

然而他們此時看著前方那個孤零零站立著的身影，不免被這位百騎長的豪勇甚至可以說是瘋狂所感，一個個也都是熱血上涌。

「非愛殺戮，果腹保生！仁義君子，恤苦憫衷！」

他一手提刀、一手握鼓槌，大步越眾而出：「有馬的上馬遮護側翼，其餘人將皮船圍起來，咱們結陣而守！」

在戰鼓心骨的加持之下，虎鈐戰歌和搐氣之鼓在借著他的喉嚨和血槌響徹天地，遍布山野的冤煞血氣、兵鋒軍氣在借他之手重現世間。

童蛟海見狀，先是被自己鬧出的天大動靜嚇了一跳，繼而福至心靈。

「那死傷的五個兄弟怎麼不見了？」

迎檢完畢，總結也寫完了，今天應該能恢復正常更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