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公爺
深秋的夜裡，秋風已然漸出涼意。
紫禁城中的一座府邸之內，偏角的廂房無人注意，這裡平素里除了打掃一下，就沒什麼人來的。
主人家豪氣的點著一盞燈，昏暗的燈火之下，門外，廊檐底下。
李伯升隻身穿單薄的黑色夜行服，冷秋的寒意似乎對他並不起作用，整個人就那樣略顯謙恭的站在門外。
「這件事辦得不錯，答應你的，我會辦到的。」這往日無人的廂房之中，竟然傳出了一道年輕隨意的聲音。
李伯升聽到，則是恭著身子，連笑著說到：「公爺客氣了，能為公爺辦事，是在下的榮幸！」
裡面的人似乎並未理會李伯升這有些直接，但頗為真誠的吹捧態度。
在片刻安靜之後，又聽得裡間的「公爺」又說到：「方家那小子怎麼解決的？」
「回公爺，本來是打算回來順手就解決的，可是在下一記摧心掌之下，那小子竟然沒死。」李伯升陳述道。
噸聲又說：「不過，依在下看來，倒是不用急於致其於死地，那小子是一個十足的愣頭青，一身實力還可利用一二，做一枚棋子倒也還是合格。」
「嗯，就這樣吧，別養虎為患就好，到時候咬死的可是你！」
「好了，我乏了，退下吧！」慵懶的聲音帶著陣陣困意，對這些事情好像並沒有放在心思。
李伯升也十分的識趣。
躬身抱拳到：「那卑職就告辭了。」
「嗯！」
話音剛落，裡間屋裡便毫無聲息了。
李伯升可以感覺到，先前還存在屋中的氣息已然消失不見。
「呼——」
他也可以鬆一口氣了。
對方帶給他的壓力實在是太大了！
雖然不知道對方的具體身份，但依照著近幾月來的接觸，李伯升已經可以確認對方是朝廷上的某位勛貴了。
畢竟，遼東的那件事情，他可是切實的感受到對方的力量了！
至今為止，他接手任務時，都是循規蹈矩，不敢逾越雷池半步！
因為稍微偏差半點，他可能就上了那棄子的名單了!
至始至終，整件事情的發生，他都是能感受到對方強大的力量，根本就不用自己動手，光是在幕後操棋落子，鮮活的生命便一個個的便「正當」剝奪！
對方隱藏極深，勢力先放一邊，光說其那一身飄忽莫定的武功，也令得李伯升極為忌憚。
要知道，他可不是錦衣衛大多數人的花架子，有天賦有手段的他，如今的修為覺得可以在整個北鎮撫司都排上上游，走進前列。
一身實力，在江湖之中也是個一流高手！
在接觸之中，面對那貌似年輕的公爺，他竟然一點底都沒有！
不過好在，未知的恐懼和未卜的前路並未讓李伯升害怕駐足。
反倒是讓他的雙腳邁得更加的堅定，踏步於黑暗的巷子中，李伯升的一雙眸子緩緩的從眼皮底下翻出。
冷冽狠厲的眼神就像一頭孤狼一般，嗜血的光芒潛藏在眼角，名為野心的東西在胸膛寂靜又瘋狂！
雙拳早已是忍不住的握緊，在黑暗之中，搖曳的燈火之下，他低語到：「等著吧！總有一天，我會握緊刀柄！」
——
二日一早。
方硯秋正裝作剛剛醒來，盤坐在床上有些晃神的傻樣子。
李伯升就自顧走了進來，將一件白麻喪服帶了進來。
給方硯秋披上之後，
李伯升說到：「走吧，先將你父親葬下再說吧。」
雖說對方有著幹掉自己的很大嫌疑，也有著與其父之死很大幹系的嫌疑。
但方硯秋此時還不能輕舉妄動，一來是實力不夠，還得蟄伏一下時日。
李伯升的實力他心底里是有數的。
雖然對方一般不顯山露水的，但原主卻也是知道，李伯升不會弱於其父方炳。
在江湖上，絕對是一流高手的境界！
而方硯秋，如今的兩魂相合，再得神功，撐死了也還是不過江湖上二流高手的水準，依舊不能躋身於頂尖高手行列。
再說，過早的動靜，只會打草驚蛇，讓一切再次變得沒頭沒腦，還沒個結局。
「只能暫時的先虛與委蛇，再圖長謀了。」
方硯秋被領著，來到了城郊外的方家祖墳。
旁邊的也就是李家的祖墳，兩家是到死都還在打交道。
「只是不知道，這小子有沒有昧著良心做事！」方硯秋嘀咕的想到。
李伯升卻是在一旁喊道：「硯秋，過來親自為你爹將墓碑扶上吧。」
看著在一旁，又是出資建造墓室，又是獨自抬棺的李伯升。
方硯秋卻是不由得想到：「這表面上，李伯升倒是情義上絲毫不虧欠便宜老爹啊！」
做兄弟的，能在你死後，為你挖穴造墓，抬棺上墳，還幫你照顧子弟，這份上了換誰來，都沒有閑話說，甚至得豎起大拇指才對。
要是方硯秋沒有昨晚的推算，沒有算了個人的話，說不定也為李伯升這番風範所折服。
「來了！」
應了一聲，裝作恢復過來的方硯秋走過去，在李伯升的指揮下，很快的樹立好了墓碑。
再在墳前種上兩顆松柏之後，渾身冒汗的方硯秋看向那個墓碑。
「故錦衣衛總旗方炳之墓！」
短短的幾個字，便囊括了一個人的一生，錦衣衛總旗方炳的一生，就這樣落幕了。
一直坐在小旗之位上的方炳也得到了追職，這輩子也算是升職了。
上層再怎麼不願意，但畢竟還是死者為大嘛！
既然死者蓋棺定論下來。
生者的故事也要繼續下去。
偏偏的天公不作美，毛毛的細語竟然在此時下了起來。
李伯升撐起紙傘，為正在上香燒紙的方硯秋遮著雨。
望著墓碑面前緩緩升起的香煙，看向其後的墓碑，李伯升恍惚間竟然看到了方炳的身影正在其中。
「方兄，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實在是不該越過去——」
在此刻面前，他的心裡也不再掩飾了，對於一個死人，他還是能報以最大的誠意的。
俄頃之後，燒完紙錢的方硯秋重重的將頭磕在方炳的墓前。
這是來自原主的意志，同時也是方硯秋對此生的認同！
既然受了這具身體，那麼就得幫你把未做的事情做了！
心裡決心很大。
方硯秋卻決計不敢現在探頭觀察一旁的李伯升，絲毫的動作和微表情都有可能讓他的小心思暴露在這個老人精的眼裡！
現在的他，是沒有與李伯升正面對抗的心思的！
他不知道李伯升回來為什麼不選擇如先前考慮的那樣斬草除根，但對方既然給了他機會，他就不能主動的就去找死。
當下情況，必須是裝傻充愣的穩步發育！
「七日之後，就去北鎮撫司報道吧，你得承襲你爹的位置。」李伯升撐著油紙傘，頂著毛毛細語，輕輕的說到。
「錦衣衛嗎——」方硯秋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