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方正午很早就起來了，帶上了行李，摸了摸縫在屁股上的匯票，去街上買了幾個饅頭打包，吃了一碗面。
他打算從長沙坐車到益陽，再坐船到到常德，再到張家界找個商隊什麼的租個車跟著，永順保靖最後再到到梅江，沿著龍潭河到席家，找個人幫忙去垓上，先去看舅舅和外公外婆。
……
三天後的下午，方正午坐車到了常德，這邊情況不太好，前些日子方正午一路坐車又做船，居然在船上看到當兵的在搶劫。
其實城外面的散兵游勇都是王占元的部隊。
而城裡更是離譜，沿著城根就能看見有人賣兒賣女。但好在治安還能過得去，城門口還有人把守。
聽城裡小攤販的老闆說，都督魯滌平沒有發餉銀，這些兵也只有搶劫度日，好在沒有殺人。門口的其實都是士兵，這是士紳湊錢給他們發餉銀，這才勉強保證了城裡的安全。
這破衣服穿的，也是士兵？方正午屬於是有些不能理解，直到吃飯的時候才知道，原來是熊大都督乾的好事。
熊克武之前派兵參加湖南與湖北的大戰，人還沒到，王占元先沒了（天津當寓公去了），尋思不能白來啊，一路上連拿帶搶，不少人流離失所。
而王占元原本駐守在這裡的部隊，因為沒有餉銀，搶劫了一番，又聽見熊克武要來，所以直接棄城而逃，而熊克武又沒來，現在城裡就一隻鄉紳組織的護衛隊。
方正午知道，魯滌平現在也沒錢發餉銀，現在估計還要亂上一陣子。
方正午沒有找到一起上路的商隊，只好一個人到了客棧，睡柴房的大通鋪。
第二天，方正午起來找客棧老闆打聽消息。覺得不能走張家界這邊，沿著河坐船走才是最好的選擇。沅江還是挺寬的，船速度可能慢了點，但是沒有亂兵搶劫。
順著沅江到了酉水一直到保靖，方正午才下了船。
前面水流有些急，這大船吃水深，不得不把這些客人趕下去一起拉船。
「沒想到趕路還能客串一回縴夫。」
方正午有些無奈，看來是要痛上幾天脖子了。
……
清水坪鎮
「哎，下船下船，我們要在這兒賣東西，著急走的先走，我們後天再走。」
方正午進了鎮子，運氣不錯找到一家要去自貢的駝隊。人家也答應帶方正午到酉陽。
第二天駝隊出發了。方正午拿著個饅頭在邊走邊吃。
「阿毛，你過來。」一個老頭喊方正午過去。
「你這去酉陽是幹啥？」老伯問到。
「我去垓上看我舅舅。」方正午還是說了，因為這個老頭不僅坐在車上，還拿著水桶煙在抽，應該是這個商隊的老爹。
「你家達達是誰家的，說不定我認識。」
「猴子山的，陳家和吳家。」
「聽說過，席家那邊的。」
這時候前面的人發現不對了。
「達達，前面好像有人攔路！」
老頭跳下車，走向了駝隊前方。
「是哪家的人啊，出來應個話！」
山邊上的草叢冒出來三顆人頭，「下面的駝隊，我們是吳大把頭的人，你們留下兩匹馬，就可以過去了。」
直接，簡單，高效。想來是看見了駝隊是鹽幫的。
「你要什麼！布匹還是啥！茶葉嗎！」
「當然是要布了，茶葉有個屁用！」
「好了，看來是真的只收過路費的。
留下兩匹馬，我們走。」
駝隊也還乾脆，把兩匹馬栓在了路邊的樹上，也沒有回頭，一行人就看著山上露頭的土匪走了。
突然就有人開口了，「下面那個黑娃兒！我咋看你那麼眼熟呢！」
方正午感覺這聲音很熟悉。
駝隊老頭開口了，「他是席家的，要去猴子山垓上找舅舅。你們別為難小的！」
「放屁！我怎麼不知道我們席家有這人呢！」
山上下來了十幾個人。為首的是個臉上沒有眉毛的高大漢子。
「二舅！」方正午一眼就認出來了。
「你是？老三家的大毛！你還活著！你弟弟呢！」沒有眉毛的高大漢子高興的跑下來，抱住了方正午。
「弟弟還活著，他在武昌過得還不錯！現在在武昌給別人開貨車。」
「火車？我們之前搶了一個，你弟弟有沒有事？」二舅問到。
「是貨車，四個輪子在地上跑的那個，不是燒煤的那個！」
「那就好，沒事就行。」
「向陽現在可厲害了，一個月四十塊大洋呢。」
方正午說著說著眼淚就有些止不住，「舅舅，你老實告訴我，我爹和娘還活著嗎？」
「還活著，當年你爹被蹦了一槍，不過沒事，你娘帶著你爹跑來席家，你爹躺了幾天才醒過來。」
方正午的心現在才放下來了。
「對了舅舅，他們的貨能不能還給他們。」
「這是規矩，這麼多張嘴還要吃飯呢。不過我倒是可以派人送一送他們，後面路不好走。」
「對了，你娘懷上了，估計要生了。我過幾天也要回去，不過你來了，那我們今天就回去！」
……
第二天早上，一大幫人就都到了垓上。
一進垓上就看見方正午那老爹方大頭在寨子里撒歡。
「生了，龍鳳胎！老子又有兒子了！哈哈哈！」
方正午臉有些黑，看起來他老爹挺高興的，連站在自己舅子前面的大兒子都是看了一眼也沒發現，就又去道喜了。
「大毛，你別不高興，你爹腦子好像有點問題。」二舅一臉認真的對方正午說到。
「就是就是，你爹好像腦袋上也挨了一槍，不過沒什麼大事。」一旁的不熟悉的親戚也搭話到。
方正午沒管老爹，直奔老娘的住處而去。
院子外正在殺豬宰羊。外公正做在竹椅子上看著他們忙，一邊吹著水桶煙。
「外公，我還活著！」方正午一上去就抱住了自己的外公。
「毛毛，你還活著！二毛呢！二毛他人呢！」
方正午又無語了，看來老二是真的受寵啊，「二毛在武昌城裡，幫別人開貨車呢。」
「火車？那玩意你舅舅前年才搶了。」
「貨車，是貨車啦！四個輪子的，不燒煤的那種。」方正午眼看解釋不清楚，只好問自己啊公來了沒。
「他啊，去釣魚去了，估計下午才能看見他。」
「這麼冷的天還去釣魚，他都不管自己要抱孫子了嗎？」
「估計是還以為要下周呢，哪裡想到你一回來，弟弟妹妹就忍不住要出來了。」
方正午又跟外公聊了一會，實在是餓了，就跑去找糍粑烤著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