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番外 Promises Don't Come…

親愛的伊然：

你在英國還好嗎？

不知道這麼叫你，你還會不會接受。可對我來說，雖然這麼多年沒有給你寫信，但一拿起紙筆，信手寫下的就是這幾個字。

親愛的伊然，在我心裡，我還是這麼稱呼你的。可以嗎？不管你說可不可以，反正我就是要這麼叫你。

我想你已經知道，決賽我們還是輸了。可我，還有千禧年的所有隊員都已經儘力了。

這是我第三次踢決賽，也是第三次輸。可這次，我想我會更積極地去面對失敗。其實你走了以後的這段時間，我一直在回想自己的過去，我們的過去。我發現自己自視太高，以至不願意接受任何形式的失敗，寧願遠遠躲開。所以我的人生，被自己搞得莫名其妙，而我還不自知。

是的，我就是這樣一個人。所以我一直對祥子哥的死耿耿於懷，認為是你哥哥犯規才導致了這樣的後果。這樣我就可以逃避自己的錯誤，而把責任推到別人頭上。

所以在我們的愛情裡面，除了最開始，我一直都是被動的那一個。我心安理得地沉溺在你的愛里，卻為自己的懶散隨意不經心找到各種借口。

對不起，伊然，現在我才知道你為我付出的有多少。也許你現在對我感到失望，甚至感到厭倦，但再給我個機會，讓我能夠彌補以前犯下的錯誤，好嗎？

對不起伊然，我又從足球開始說起了。這不代表足球比你重要，我只是覺得這樣比較自然，容易開口。其實，這恰恰是因為你在我心中的地位，是沒有任何別的東西可以相提並論的。這話我悶在心裡，從來沒有對你說過。我就是這樣一個人，越是珍愛的人，越是重要的話，越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我總以為想到就是說過，你都會明了。

你走之後，我一直在想那次在明華家，你最後留給我的那個眼神。我總覺得，那樣的眼神似曾相識。後來終於想起來，《大話西遊》演到最後，當至尊寶終於變成孫悟空，留下紫霞仙子一個人，她在夕陽黃沙里，就留下了這樣一個眼神。那片子我們一起看過好多次，每次我都沒心沒肺地笑，直到最後；而你，卻總是從開場就不說話，一不小心眼淚就掉下來，直到最後。我們嘆息，對視，擁抱，後來親吻。我還記得你說：「我們永遠不要變成那樣，好嗎？」而我只是輕輕點頭。有時過後還笑話你，說你連電影和現實都分不清。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我隔三岔五就要再看一遍《大話西遊》。沒有你在身邊，電影的笑點都沒了；而那些我之前故意忽略的淚點卻一一湧現。

我們永遠不要變成那樣，好嗎？

這段時間，我把我們以前走過的地方都重新走了一遍，所有地方。一中門口的美食街拆遷了，怡然居搬去了新建的百貨大樓裡面。比以前大多了，也貴了，不過總覺得吃起來沒有你在時有味道。

我沿著那年聖誕節我載著你騎行過的路線，從一中慢慢走到市民廣場。整個小城都變樣了，不再是記憶中土土的小縣城，除了地域小一點，其它的都變得跟大城市差不多。而我好像還是頭一次意識到這一點。一群大娘在跳著廣場舞，就是我們擺擂踢球的地方。旁邊人行道上，就是我們認識胖、瘦頭陀的地方，有街頭藝人在賣唱。我點了一首《我願意》，她唱的不錯，可是完全沒你唱的那麼深情，真的。

我也去了我們的大學。我總覺得大學是一個很神奇的地方，樹木越來越茁壯，

教學樓、食堂和宿舍日漸老去，可穿行其中的面孔永遠是那麼年輕，做著我們年輕時做過的事情。情侶們還是坐在夕陽下的情人坡，說著卿卿我我的話；夜晚黑漆漆的畢業林，還是有一對一對在做著不可告人的事情；球場上的人還是滿滿當當；食堂賣的飯菜還是那幾個花樣；廣播里放出的，是我已經沒有聽過，但聽來聽去還是情情愛愛的歌……

我們窮游過的地方，我也蜻蜓點水地走了一遍。以前十幾個小時車程的地方，現在坐動車一下午就到了，可節省的時間都去哪了呢？

我一個人去爬我們爬過的山，這次沒有迷路。在我們之前露營的地方，我一個人仰天躺著，看著漫天星光。這是我這麼多年來，第一次仰望星空——你知道，現在即使在小城，晚上也看不到幾顆星星了。我想，對我們來說，星星簡直是永恆了吧。宇宙洪荒，我們在其中是多麼渺小、多麼短暫、多麼不值一提。可對我們來說，這渺小、短暫而不值一提的，是奮不顧身穿行的道路；是真真切切的喜怒哀樂、生老病死；是笑過哭過愛過痛過的實實在在的人生。

還有多芬賓館，216房間。就是此刻，我寫這一封信的地方。這一刻，在這裡，我感受到你的痛苦和勇敢，你的希望和失望，你的倔強和決絕。

你說你25了，感到惶恐，我又何嘗不是如此。我27，就快28，離而立也不遠了。以前常覺得青春雖然不長，總有十多年，揮霍著也沒人管。然後忽然就從23歲跳到了27，時間所剩無幾。而我仍然庸庸碌碌，一事無成。

我知道，你一直在等待我的成長。讓一個姑娘，在愛情里等待對方成長，這有多殘酷，我現在明白了。我只恨自己沒能早點明白這個道理，眼睜睜看著你走了。可我也終於知道，亡羊補牢，為時未晚。對於我們的愛情，對於我自己的人生，都是如此。就像《灌籃高手》里說的：「如果心死的話，-比賽就提前結束了」。

我的心沒有死。

我還愛著你。

我還有一輩子的時間要和你一起度過，去經營我們的人生。

你曾經是我的，你以後也會是我的。不管以前現在以後，反正你就是我的。你對我們的愛情感到灰心，沒關係，我們再來一次好了。我會努力去做一個更好的男人，你的男人。

這一次，換我追你。

不管什麼時候都是你的耀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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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一次仔細看著信，確定感情、語氣和行文格式語法都沒什麼不妥，連一個錯別字都沒有，才把幾張信紙小心翼翼地一一折成可以兩頭接上的封套（這種折法也是伊然教給我的，她說這樣就說明這是一封只有我倆能看的密信），然後輕輕裝進信封，朝街角的郵筒走去。

我感覺路上的行人都在朝我微笑，像是在給我鼓勵。

郵筒在一座小洋房的前面。

我忍不住又把信掏出來看了一遍，之後再次封好，放進貼身口袋。口袋裡還藏著一對戒指，雖然並不名貴。

深深吸了口清新的空氣，我終於鼓起勇氣，按響了門鈴。稍頃，裡面傳來一個我魂縈夢系的聲音：「Hello?」

我按捺住狂亂的心跳，儘可能冷靜地說：「Hello!DoesMissLinlivehere？」

「Yep.Comein，please.」

伊然，我的林伊然，你會穿著碎花裙來迎接我嗎？

（這回真的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