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芍藥蝶!究竟要去哪裡?
火紅的身影落在一隻金黃色的麋鹿背上。
麋鹿在空中縱開四蹄,踏著崖邊伸出的枝椏,向山崖上奔去。
麋鹿著地,化作杏黃身影,那人卻又往山崖邊跑去。
小彌忙上前抱住他,道:「別衝動!」
「唉,」那人嘆道,「我已無生念,姑娘何必多此一舉。」
「那、那你為什麼要死?」小彌情急之下道。
「我的事,不足為他人道。」那人只道,又欲掙脫小彌的手。
「那我就不能讓你死!」小彌大聲道。
那人再往前走,用手輕敲小彌手背,小彌便覺一陣疼痛,鬆開了手。
那人走至崖邊,又縱身跳下。
小彌立刻撲了下去,又將他駝了上來。
「難道是天意如此?」那人苦笑道。
「對呀、對呀,反正我肯定不會讓你死的。」小彌使勁點頭道。
「那麼,可否給我一個活著的理由?」那人道。
「這個、理由嘛,有很多啊!」小彌掰著手指開始數起來,「有很多好吃的,還可以到處去玩,還會遇到很多人,很多朋友……總之,很多啊!」
「哈哈哈哈……」那人忽然大聲笑出,轉身向山下走去。
「喂,你去哪兒?」小彌忙跟上他道。
那人步伐似乎並不快,可是小彌卻覺他越來越遠,終於消失在一片翠綠濃蔭之中。
小彌回到火堆邊時,火堆已熄去了。
幽絕還在睡著。
他似乎極為疲倦。
明亮的晨光灑在他琉璃般的容顏上。
只是一側的青色面具一如往常般幽冷。
「小彌,去哪兒了?」榆兒向她輕聲笑道。
「剛才我聽到有人彈琴彈得很好聽,就去看了一下。」小彌道。
「彈琴?」榆兒奇道,「我怎麼什麼也沒聽見?」
「榆兒姐姐睡著呢,所以沒聽見呀。」小彌道,「那個人竟然要跳崖呢,還好被我看到了。」
說著拍了拍胸口,舒了一口氣的樣子。
「你救了他?」榆兒道。
「是啊,還救了兩次呢。」小彌道。
「那他人呢?」榆兒向她身後張望道。
「他?走了。」小彌道。
「哦。」榆兒道,「馬也應該吃飽了,待會兒幽絕醒了我們就出發吧。」
「好呀。」小彌應道。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幽絕才醒來。
見兩人皆笑盈盈地望著他,立刻坐起身來,卻扯動了胸前傷處,現出痛苦的表情。
「幽絕哥哥,小心些。」小彌忙走上去扶他。
幽絕卻避開她的手,自己站了起來,向馬車走去。
小彌收回空空的雙手背在身後,也向馬車走去。
「還是一樣冷麵冷心。」榆兒搖頭道。
又望望小彌,嘆了一聲,跟在二人身後跳上了馬車。
榆兒仍在外趕著馬車,小彌與幽絕坐於車內。
立秋方過,山意尚是青綠如流。
微風中亦尚殘留著溫熱的暑氣。
除了這溫熱的氣息與鳥鳴之聲外,似乎還有一些細微的動靜。
「一會兒你就老實呆在車裡,別出來添亂,知道嗎?」榆兒回頭向幽絕低聲笑道。
幽絕原是閉著眼,聞得她這句話,抬了抬眼皮,仍閉上了眼睛。
「這樣聽話就乖了。」榆兒笑道。
幽絕一動不動。
「榆兒姐姐,怎麼了?」小彌有些緊張地探出頭來問道。
「沒事兒,別怕。」榆兒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髮道。
破風的聲音。
兩枝竹箭同時打向榆兒。
「還是老招數嘛。」榆兒側身躲過輕哼道。
前幾日逃走的侏儒仍是一雙短劍挺身刺了過來。
榆兒將冰輪擋住他一雙短劍,運起法力,將他推出三尺外。
林中又竄出兩個身影。
這兩人身形樣貌相似,皆是八尺多高,身寬體闊,各操一根長棍。
兩人長棍同時掃向榆兒。
棍至身遭時,突然棍身上長出無數尖刺,鋒利無比。
榆兒化了一把冰劍在手,接住一根長棍。
冰輪擋去另一根長棍。
侏儒已又撲來,小彌一對鹿角迎上,截住了他。
因有了上次交手,小彌已熟悉了他的攻擊,此次倒是輕鬆。
幾個回合下來,侏儒已被逼得只能招架,無力還手了。
榆兒一把冰劍舞開,又兼身形輕靈多變,那兩個高猛壯漢很快便敗下陣去。
榆兒驅動冰力,將三人雙腳凍住。
三人頓時動彈不得。
「小彌,你說,我們先殺哪一個好呢?」榆兒向小彌笑道。
「就這個討厭的侏儒吧,每次都是他最壞!」小彌道。
「怎麼樣,你們三個有意見嗎?」榆兒向三人問道。
「姑、姑娘,饒、饒命……」三人忙道。
「那可不行,饒了你們,總來打擾本姑娘的清凈,我可不樂意。」榆兒道。
「我們再、再也不敢了……」三人又忙道。
「這讓我可怎麼信呢?」榆兒摸著下巴道。
「我們一定不會了!」三人只管這麼說。
「除非你們都剁下一隻手來,方能信得。」榆兒道。
「這……」三人頓時汗如雨下。
「怎麼,不願意?」榆兒道。
翻眼想了想,似乎想到了一個極好的主意,笑道:「也好,我這裡有三顆腦屍丹,你們各吃一顆,若再敢前來,我便催動此丹,叫你們求生不得,欲死不能。」
說著上前捏開三人嘴來,一人喂下一顆黑色藥丸。
解了冰術,拍拍手道:「去吧。」
三人尚立於原地愣愣地望著她。
「怎麼?現在就想試試?」榆兒展顏笑道。
三人忙撒腿往林中跑去,不一時便沒了影子。
「這速度,嘖嘖。」榆兒點頭贊道。
重又跳上了馬車,向小彌叫道:「走了。」
小彌亦再入車內。
「幽絕公子,如何?」榆兒將臉湊向幽絕笑道。
幽絕仍閉著眼,一語未發。
「本姑娘救了你一次,算你欠我的。」榆兒不理會他的冷淡,朗聲笑道。
幽絕不接她的話茬,掏出凝霜丸對她道:「這凝霜丸留著總是個麻煩,你吃了它。」
榆兒接過凝霜丸,卻放入袖中:「這可是你給我的,我可沒搶你的。」
「吃了它。」幽絕又道。
「不是說了嗎?我要留給娘親的,我怎麼能吃?」榆兒道。
說罷催動馬車,向前進發。
幽絕不便再多言,只好再次閉上眼睛。
喬凌宇帶領七萬將士,仍是日夜兼程向重雀城進發。
遲凜在軍中,只見七萬人整肅一致,全不聞一聲抱怨,心中暗暗嘆服。
榆兒一行人趕著馬車,日行夜息,風餐露宿,盡量每日多趕些路。
幽絕又服了幾日萬花養神丹,傷也漸漸好轉。
朱厭之力亦在慢慢恢復,只不過,如今尚只能出得白光罷了。
凝霜丸在榆兒處的消息就仿似長了翅膀似的,總不斷有各類妖物前來搶奪。
好在榆兒與小彌都還能應付,幽絕便只在一旁觀戰。
亦暫時不再提起讓榆兒服下凝霜丸之語。
這日天方破曉,榆兒揮動長鞭,馬車再次向西出發。
走得約莫兩里地,聽得彷彿有人哎喲疼痛之聲。
榆兒自駕位上立起身來,望見遠處像有一人坐在路邊。
馬車走得再近些,看清了是一個眉眼清秀、書生模樣的人,旁邊放著一個藍布包袱,雙手握著左腿嘴裡哎喲不斷。
看這裡少有人煙,若是腿傷了確是不便。
榆兒少不得停下車來問一句:「這位公子,你的腿怎麼了?」
書生見她停了車,又問自己傷情,連忙道:「多謝姑娘好心垂詢。在下陶然,我不小心扭了腳,好生疼痛,行走不得。」
榆兒跳下馬車,伸手去摸他的左腳,書生就一個勁兒地「疼、疼……」
「你這是要去哪兒?」榆兒問。
「我想去前面的村子里先找個大夫幫忙看看,也好找個歇腳的地方。」陶然道。
「罷了,我這車還能坐得下,你就上車來我們帶你去吧。」榆兒道。
陶然聽了一臉愁容散開,連聲道謝。
榆兒就扶他起來,拿起他的包袱,攙著他上馬車。
看他腿腳不便,小彌已經拿了墊腳凳給他放在馬車下,又把車門前讓開一點位置。
榆兒在下撐著他幫他上車。
陶然一邊向榆兒、小彌道謝,一邊踩著墊腳凳手扶車門桿、右腳先踏上車門前落腳處,小彌就伸手來拉他。
陶然左腳方騰空,不妨幾隻蜜蜂突然「嗡嗡」地飛撞而來,陶然吃了一驚,立刻腳下使勁上到車門前,貼著車門,望著幾隻蜜蜂圍在眼前打圈子。
幽絕端坐車內,一言不發地望著他。
榆兒還在車下,望了望他的腳,又抬頭望著他:「你沒事吧?」
陶然搖頭笑道:「沒事沒事。」
小彌伸手去趕蜜蜂:「走開、快走開。」
幾隻蜜蜂繞了兩圈飛走了,小彌就招呼陶然:「陶公子請進吧。」
陶然向小彌道聲「多謝」,一瘸一拐地低頭鑽進了馬車。
榆兒也跳上馬車,把包袱遞給陶然,向他道:「馬車顛簸,陶公子可要坐穩了。」
「多謝姑娘提醒。」陶然道。
榆兒望了一眼幽絕,幽絕也正望著她。
榆兒向他笑了笑:「你們也坐穩,我去駕車。」
說完自去拉韁繩、甩了鞭子,馬車便向前行去。
陶然向車內幽絕作了一揖:「這位公子怎麼稱呼?」
幽絕斜了他一眼,然後轉回眼珠,也不回答。
小彌向陶然笑道:「這是幽絕哥哥,我叫小彌。」
陶然也不在意幽絕的冷淡,笑容滿面道:「原來是幽絕公子和小彌姑娘。」
「陶公子這是要去哪裡?」小彌道。
「本是要到梓州探望親戚,不想扭了腳,所以想先到前面村鎮上找個大夫看看。」陶然道。
小彌看了一眼他的腳,問:「一定很疼吧?」
陶然彎下身來摸了摸腳:「是有點疼。這次真是多虧了你們相助。」
小彌搖搖手:「這沒什麼啦。」
臨近午時,榆兒勒停了馬,鑽進車內道:「陶公子腳不便,今天就在車裡吃吧。」
「好啊。」小彌答應著,就把幹將的包拿出來打開,把乾糧分了一人一份。
榆兒就坐在陶然身旁。
陶然也把自己的包袱打開,取出一個小巧荷包,摸出來一粒山楂模樣的東西,遞給榆兒:「這是山楂丸,很好吃的。」
榆兒就接過道:「謝謝。」
陶然又遞給小彌一顆,小彌接過放在嘴裡咬了一口,酸甜滿口:「哇,這個好好吃,連乾糧也不覺得幹了。」
又把剩下的都塞進了嘴裡。
陶然又遞一顆給幽絕,幽絕只瞟了一眼山楂丸,一點兒也沒有要接的意思。
陶然還舉著山楂丸,微笑著和語道:「幽絕公子,你也嘗嘗,配乾糧吃正好。」
幽絕卻瞧也不再瞧。
陶然還待開口,榆兒伸手過來拿了去:「我幫他拿著吧。」
又道:「他脾氣臭,你不用理他。」
陶然望了望幽絕,道聲:「可惜。」
小彌忽然感到眼前一陣發花,差點一頭栽倒。
榆兒連忙上前抱住她:「小彌!」
幽絕一手疾風般抓向陶然!
忽見眼前一片鮮粉之色,手中只抓了個空。
車內突然飛滿了芍藥色的蝴蝶。
陶然的聲音自車外傳來:「我好心款待,可惜你們卻不領情呢。」
榆兒望著滿車的芍藥蝶,驚道:「這些蝴蝶是怎麼回事?」
幽絕掀開車簾,只見車外也是滿天鮮粉,無數芍藥蝶牽引著馬車向一側岔路飛奔。
幽絕連忙跳上駕位用力拉扯韁繩,但馬卻絲毫不停,向著芍藥蝶牽引的方向飛奔不止。
這是要去哪裡?
那個陶然究竟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