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張塢受降

張家不愧是冀州大族，其世居中山安喜，幾代里也出了不少州郡要人。我們站在塢外，正感慨他們塢堡修得豪華堅固，一奴僕突然出報，請我們一行入塢歇息勞軍。

劉備直接拒絕，命人將董陳二家被俘者數十人推了上來，對著塢內喊道：「我乃安喜尉劉備，受命攻賊卻被爾等設計陷害，人證物證俱在。今董陳二族皆已伏罪，爾等若想頑抗，攻破塢堡一個不留！」說罷劉備就揮將旗，做攻城樣子。

張塢內沉靜了一會，忽然塢門大開，一人穿粗布麻衣帶頭走了出來。此人正是張家族長張令，光和年間曾為幽州別駕，做了很多年幽州刺史的佐官。張令次子在安喜縣任縣丞，也就是我們的老熟人張縣丞。

張家老爺子頗有點行為藝術，還披頭散髮將自己五花大綁，向我們謝罪出降，我和簡雍看著都有點忍俊不禁，簡雍問我：「他這是作甚？」我也是好奇，回到：「看他表演。」

只見張令徑直來到我馬前，眼神在所有人身上掃視了一遍，接著立刻跪地嚎啕到：「玄德公明察！董陳二族作亂與我張家並無關係，我一片忠心天地可鑒，和那賊人決無來往。」說著抱住馬腿涕泗橫流，演技堪稱精彩。

我也不想與他多話，俯身看著他說：「張別駕，你認錯人了，玄德公在那邊。」說著我指了指劉備，其他人都被他的滑稽逗得笑了。張令驚愕了一陣，忙跪到劉備面前，又是同一副說辭。

劉備畢竟心軟，將他扶起后說：「既如此，你如何自證清白？」張令見有轉機，忙揮手示意塢內家奴。不一會，數車金銀並珍寶運了出來，張令扯下車上蓋布，金磚在太陽底下十分耀眼奪目。

看著這些財寶，張令不無得意地說到：「這是金五十斤，銀兩百斤，錢百萬。另有奇珍異寶無算。」在我們都錯愕之餘，他接著說：「張某本打算親自送至府上，但奈何路途多賊，心有餘而實力不足。今幸得玄德公討平賊寇，縣內清凈。張家一點心意，還望玄德公笑納。」

看這滿目的金銀錢貨，我深感東漢地方豪強地主的財力強大。公孫瓚由楠以平定張純之功，也才各賜金二十斤。張家一口氣就拿出五十斤金磚來，還有二百斤白銀和百萬五銖錢，一個幽州別駕地方豪強就已富可敵國。也怪不得靈帝要瘋狂賣官鬻爵了，朝廷窮到要靠賣烏紗帽維持，地方豪族卻勢力膨脹令人咂舌。

見劉備還在猶豫，張令立刻補充道：「玄德公嫌少么？我還有奴婢百人，皆可……」

「不必了。」劉備對女人沒有太大興趣，命簡雍帶人收了金銀，就要撤兵。簡雍問到如何對待俘虜的豪族，劉備命全都放了。我聽到如此心想不妙，勸到：「張董陳三家在地方上根深蒂固，現在他們是吃了敗仗又有通賊把柄在我們手上，不得已才示弱。主公不可因一時之仁令其歸去。就算不殺也應該軟禁在縣府，不然後患無窮。」

劉備卻不這麼認為，他覺得三姓豪族已經兵敗，張家又獻上金銀只求活命，殺之不義。想就留他們在各自塢堡內，不必斬盡殺絕。見劉備已定了主意，我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只是囑咐簡雍收好金銀，日後若有什麼變故，這些金磚銀錠就是護命符。

對百萬之巨、要用好幾大車來拉的五銖錢，我們卻犯了難。這些錢幣數量極大不好運輸，價值又差了金銀不少。劉備問我如何處置，我想起漢末董卓亂京師時大量鑄小錢，這才導致幣值混亂通貨膨脹，

錢不值錢。而此時是靈帝中平六年（189年），-董卓還在塞外胡地和羌人打野戰，未入得京，幣值也還未崩壞到後面那種地步。

因此我小聲向劉備建言：「我軍有此勝，皆仰賴諸將士奮戰。我提議將錢分賞兵將。錢雖百萬，人盡得賞，豈不是美事？」劉備善之，也命簡雍去辦。這簡雍簡直就是一個大管家，涉及到錢糧諸事都經他手。他確實是細緻認真，百萬五銖經他手也不會漏掉半個，和平日里漫不經心的樣子很不一樣。

簡雍帶人去發錢，我特意囑咐讓他稱是主公授意，勿提我名。眾軍士各分得錢一千五，十分歡喜，都謝主公慷慨。是夜我們在塢外河畔紮營歇息，張令命人送了百壺好酒和許多美女入營。但財狼在旁，我們豈敢飲酒，只收了美人分與兵士消遣。

夜深了。我與張飛二人帶親兵巡營，見營內燭光點點，軍士們歡笑聲不絕入耳。張飛不由感嘆道：「湯總你不知，我隨主公起義勇討黃巾，六年經大小十餘戰，許多兄弟都死了。」

張飛不知從哪掏出一壺酒，分與我喝。我耐不住他勸，抿了一口，有點辣。

張飛長嘆一口氣，我以為他是傷感戰死的兄弟，卻看他仰頭把酒喝乾，將壺扔進河中，說：「我是個武夫，只知道聽命在戰場上殺人。湯總你不一樣，你有學問，知用計，比我強。」

我剛準備安慰他人各有長，張飛卻一把拉住我的衣袖，問：「湯總，你說給我聽的那個，那個朝廷官吏個個清廉愛民，百姓人人有飽飯吃，我大哥做皇帝我侄子是太子的盛世，它會來到嗎？」

「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