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蓉大爺怒髮衝冠
日跌時分，賈蓉回到槐園。
「寶玉來，不讓進，攆走了！」剛進前院，就聽到鐵柱上前一臉憨厚的邀功。
「鳳哥兒也來了，在裡面呢！」焦大補充道。
賈蓉心中微詫：「她來做甚？難道從火燒後院討要燒烤配方？」
進入內宅，靈機一動，悄咪咪躲在牆根，聽聽這鳳姐兒詭計。
「咯咯咯……沒想到這賈蓉看起來斯文儒雅，居然有這麼兇猛？不得把你折騰散架嘍？！」
花廳內，傳出鳳姐兒放肆瀅盪的嬌笑。
看來古今都是一樣的，小媳婦的體己私房話不交流這些，難道交流世界趨勢？！
「我怎的從未有過你說的感覺？還說可以排毒養顏？也難怪你肌膚如此之好，皮膚水嫩的可以擠出水來，雙眼含情，騷氣哄哄……」
也不知可卿在低語什麼，傳來王熙鳳的驚呼。
「啐……你才是個騷蹄子。」花廳傳出秦可卿的嗔喝，隨之聲音又低了下來。
「那檔子事有這麼多花樣？」王熙鳳驚呼，隨之傳出一陣咯咯盪笑，「他個下流種子可真會玩，走，我們去床榻上耍，你便扮作你家爺，咱們比劃一般。」
「？？？」
「別把我家可卿帶壞了！」
賈蓉便「咳咳」兩聲，便推門而入。
「夫君回來了？！」秦可卿聽到聲音，滿面幸福迎上，「璉二嬸子來看我們了，還帶了許多禮物！」
「鳳姐兒來了？」賈蓉根本沒叫嬸子的覺悟，一臉玩味，「你的燒烤試驗如何？」
「你果真留著巧手。」
鳳姐兒一臉不忿，隨即鳳眸轉動，笑逐顏開，「可嘆，你天機算盡，卻有漏算。聽聞作料配方掌握在晴雯丫頭手中，她被老太太叫回賈府了。」
看著賈蓉笑容凝固並逐步陰沉，鳳姐兒心中暗爽，乾脆和盤托出，「你別忘了，賣身契還在老太太手中，人只是借給你用而已，召回也無可厚非。」
「晴雯回賈府了？」賈蓉思索間身形一顫，赫然眼中精光一閃，「不好，晴雯有危險！」
「夫君，晴丫頭走之前說，可能回不來了！」秦可卿憂慮道。
「瞧你說的……」鳳丫頭翹著蘭花指，甩著手帕嬌聲道，「老太太喜歡著晴雯丫頭呢！也就是問一點事，能有甚危險？」
「你懂個屁，晴雯勇烈，就怕是死，都不會交出配方！」
賈蓉頓時心急如焚，摘下牆上的佩劍和馬鞭，狠狠的瞪了王熙鳳一眼，「鳳丫頭，若晴雯有個三長兩短……我饒不了你。」
看向賈蓉懾人的目光，王熙鳳沒來由的一陣心悸，囁嚅道：「她是老太太召回的，關我什麼事？」
「雪山崩塌，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走在門口的賈蓉赫然扭頭，雙目寒光直射，「王熙鳳，你，就是其中最壞的一塊大雪坨子。」
隨即腳步生風，電射而出，旋身踏上大宛神駒黑風，向榮國府如同黑旋風風馳電掣。
王熙鳳滿臉虛假的笑容開始凝固。
……
喜鵲閣。
三春等人看著挨打的晴雯，目光中透著驚恐、茫然以及不忍。
而寶玉雙眼充滿了憐惜與痛苦。
「我沒搞明白，她犯了什麼滔天大罪？」黛玉罥煙眉似蹙非蹙，淚光點點，「說她勾引你，帶壞了你，完全是無稽之談，寶玉為何不去勸勸舅母？」
「為何我的雙眼飽含熱淚，因為我對世間美麗女子愛的深沉！」
寶玉任由雙眼淚流淌，
喃喃自語，「或許，美麗是一種罪過，天妒紅顏，難道這是宿命？
隨後發瘋般捶胸頓足，「你們可知，打在她身上，疼在我心裡，比她疼百倍千倍、萬倍，痛的我無法呼吸！
你們能理解我的心，我的痛苦嗎？」
三姐妹錯愕間，鄙夷地看向痛苦不堪的寶玉。
「寶玉是愛花之人，是一種博愛，憐惜世間一切美好，並非一定要擁有，他只想世間的美好能變得更美好！」
黛玉喘著細氣，輕聲細語繼續道，「他是美玉無瑕之人，美好一旦被摧殘，便心生不忍，痛苦不堪。」
賈寶玉聽此，如同當頭棒喝，一臉激動道：「果真，林妹妹懂我啊？！世上有一知音，足矣！」
「但是，此刻的晴雯，如同凄風冷雨中被摧殘的花骨朵，那樣的無依無靠……」黛玉眉頭微顰幽幽道，「只是，你能救她，為何不救她呢？」
「我太痛苦了，我要寫詩，唯有寫詩才能表達我此刻的心情。」寶玉抱著似乎要炸裂的腦袋，一陣哀嚎。
「晴雯怎麼沒聲了？！」探春大驚道。
「不要打斷我，我在構思最悲情、最偉大的的詩，名為……花祭。」寶玉抱著腦袋蹲在地上痛苦道。
「快看，鴛鴦姐姐去請老太太了！」惜春稚嫩的響起。
「快看，蓉兒那個球攮來了！」賈環眼神中充滿興奮。
……
賈蓉心急如焚，如同一匹野狼，直闖榮慶堂。
小廝見狀上前阻攔，「滾……」揚起馬鞭便狠狠抽去，抽的小廝慘叫連連，紛紛讓開。
來到榮慶堂前院，只見晴雯趴在凳子上，背臀血肉模糊，人事不省。
賈蓉見此，虎軀一震，胸腔頓時被悲憤、怒火、刺痛所充斥，身上的衣襟無風自鼓，一股熱血順著脊柱直衝大腦，雙眼通紅。
世界，變為一片血紅。
「嗷……」
如同受傷的野狼，一聲凄厲的長嘯在榮慶堂盪開，直衝雲霄。
「誰？為何毒打晴雯？」
一聲怒喝，穿雲裂石。-
「孽障緣何狂吠？……」王夫人冷喝道，「晴雯乃賈府家奴，懲治下人，難道還要你同意？」
「是你下令毒打晴雯？！」
賈蓉憤怒的目光如同兩道血劍直插王夫人，一步一步逼近，「面如菩薩，心如蛇蠍……」
王夫人看向賈蓉如同受傷的野狼，一步步走來，頓時有種被凶獸盯上的感覺，那血紅冰冷的眼睛，迸射著令人膽寒的殺氣，沒有一絲感情。
毛骨悚然，肝膽欲裂。
「你要作甚……」王夫人一臉恐懼，渾身癱軟，軟軟的靠在椅背上。
「我與賈府所有恩怨情意到此為止……」
賈蓉拉起衣襟，拔出長劍，寒光之後，衣襟斷裂滑落，割袍斷義，隨之寒聲道，「如果晴雯死了……我賈蓉發誓，就是逆了整個賈府，定讓你個蛇蠍賤人……」
「這話是怎麼說的……晴雯丫頭被打死了……」
老太太驚呼的聲音傳出，在鴛鴦的攙扶下顫巍巍的走出來，喋喋不休道，「不就是問話嗎？為何要打死了呢？」
「老太太把晴雯送給我，可還算數？！」賈蓉一臉憤怒，卻沒有失去理智，道，「即便問話，為何要往死里打？」
「這……」
老太太也是一臉難看，「既然送與你，當然作數？只是睡了個午覺，人怎麼打成這個樣子？大不了重新賞你一個更俊丫頭！」
「晴雯醒來了！」
一道鶯聲嚦嚦的喜悅的聲音傳來，循聲看去，卻是三春圍著晴雯。
「快，快，請太醫！」老太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