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內憂外患重如山
午後的陽光穿過如夢似煙的軟煙羅紗幔,柔和的傾瀉在大明宮御書房內,青色的檀香煙霧被折射成七彩的氤氳。
被淡淡的煙霧籠罩的泰平帝更顯得若隱若現、神秘莫測。
「萬歲爺,今個賈珍葬禮,四王八公齊至……」戴權小心翼翼道。
「嗯?!」
正在看著奏摺的泰平帝,放下手中的御筆,面色一沉,「朕不是下旨,公侯可以祭拜嗎?
「這四王打了個擦邊球,賈府臨時在路邊搭了四間棚子路奠。」戴權道。
「陽奉陰違,欲蓋彌彰……」泰平帝一臉陰鬱,「可是那北靜王發起四王祭拜?」
「這個,老奴並未查出。但北靜王專門單獨見了賈府銜玉而生的賈寶玉,還將聖上送出的鶺鴒香念珠轉送給了他!」
「嗯?!」泰平帝面色陰沉如水,「水溶莫非不知曉香念珠的含義?」
「倒是那賈蓉,不僅上前阻止,而且當眾挑明:『鶺鴒香念珠連起來暗含兄弟想念之意!這蘊涵著聖上對北靜王的情義,怎能輕易送人?』
但北靜王說,『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依然沒有收回!」
「看來,水溶也表達了他的態度。」泰平帝冷意森然,「哼哼……賈府倒是有清醒的,只是小傢伙目前太弱了!」
「北靜王還說……」戴權小心翼翼的看向泰平帝,期期艾艾道,「王府經常聚集天下英雄豪傑、有識之士,邀請那寶玉經常小坐漲見識!」
「放肆!」
泰平帝「嘭」的一拳砸向御案,如暴怒的雄獅發出一聲低沉的咆哮。
「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讓朕如芒在背、如鯁在喉?!」
伴隨著胸前巨大的起伏,深深吸了口氣,看向鬚眉灰白,長得熊貓似的男子沉聲道:「王叔可否為朕阻擊水溶?」
「聖上,那北靜王看似溫文儒雅,彬彬有禮,實則狼子野心,猖狂至極。
明知我最喜伶官蔣玉菡,他卻總以各種理由,甚至搬出太皇太后將那琪官叫去唱戲,還大肆送各種貼身禮物,這是赤裸裸的羞辱老臣啊?!」
說話的熊貓男子正是忠順王,任大理寺卿,除了眯縫眼狹長,整個人都有圓球組成,包含一雙羅圈腿。
若非雙眼時而精光四射,定會被其憨態可掬的外表所迷惑。
「聖上,小不忍則亂大謀啊?!」周居正長嘆一聲,「那北靜王背後有太皇太后撐腰,北方邊境倭寇虎視眈眈,更導致他擁兵自重。
加上南宮軟禁哪位蠢蠢欲動,境內大面積飢荒,重建京都十二營至今尚未完成一半……
萬歲爺,內憂外患重如山,難啊!
王爺倒也無需和北靜王硬碰硬,但,可以敲打他的利爪。」
御書房內,香爐獸嘴噴出的裊裊青煙似乎凝固了,漂浮在半空形成一道氤氳的霧靄。
……
「萬歲爺,臣還有一個小小的好消息……」周居正打破沉寂,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
「哦?!」
滿臉陰鷙的泰平帝眼神閃過一抹亮色。
「那賈蓉世襲寧國府爵位,需要五十萬兩,賈府庫銀見底,只有老太太與各方出體己錢,但要求是賈蓉世襲傀儡爵位,連世俸都要交回族裡。
那賈蓉豈能肯干?
他說,整個賈府還有一處,存有不止五十萬銀兩,而且用起來誰也反對不得。」
泰平帝等人精神一震,目光開始灼熱。
這和大乾朝廷何其相像?
府庫無銀,
各個宗親門閥有錢卻不肯出。
除此之外,哪裡還有銀子?
「賈府百年世族,而服侍賈府的賴氏,歷經近百年不衰,依臣看,哪怕一年貪污萬兩,幾世下來,也有小百萬之巨。」
眾人的灼熱的眼神頓時又黯淡下來。
「這些個家奴日常看似溫順,實則鬣狗般貪婪,假公濟私做的天衣無縫,又如何能查出?」
忠順王不忿中透著譏諷,「甚至包含我的府上,一旦查賬,各種奶媽嬤嬤便到老太太哭訴,不僅查不出個所以然,還被整的灰頭土臉。」
……
「呵呵,臣也說,給他派賬務高手協助查賬,那廝毫不猶豫拒絕了。」
周居正捋須,滿臉浮現欣賞的笑意,「賈蓉求我將寧榮街的青皮頭子放了,並將青皮狠狠的打了一頓徹底收服。
那廝居然安排青皮發動所有的流氓地痞,幫助他查出賴氏所有動產和不動產,然後就拿這些罪證到順天府告狀。」
「一群青皮能查出賬務?!」忠順王不屑道。
「誰個說他要查賬?!只需將賴氏置辦的宅子、田產、鋪子查出來,甚至只需要挖出冰山一角,只要交到順天府,就能將冰山下的罪惡全部挖出來!」
有時候還真別小看青皮混混的力量。
地下世界的情報網甚至比錦衣衛還發達,甚至,昨夜賈赦在哪屋歇著,小妾的褻衣是什麼顏色都能查出來。
何也?
地痞混混大凡處於社會底層,打破情報的缺口,也夠不著高層,就通過丫鬟、小廝甚至伙房就能獲得。
比如打聽寶玉的情報,只需找來茗煙或許麝月這樣的角色,出來吃喝吹捧一通,一陣吹捧略加小恩小惠,得意之下,他們根本不知泄露了機密。
比如,刺探公司高層的情報,也是如此。
只需要把門衛、清潔工搞定,一個小小的底層只要稍微有心,對高層的行蹤以及會客情況了如指掌。
眾人一怔。
「豎子端的是高明,根本不查賬本,而是結果導向啊?!」
熊貓眯縫的雙眼快速閃爍著,隨後精光一閃,像皮球般彈起,隨之在御書房來回滾動著。
「家奴置辦的宅院、財產從何而來?說不出個子丑寅卯,便是貪污,近百年吞進的銀子,吃進多少便吐出多少。」
「呵呵呵,妙就妙在此處啊?!這便是有罪推定!哪怕老太太知曉或是不忍,證據確鑿,又多了一大筆銀子,怕是高興都來不及吧?!」
周居正捋須笑繼續道,「此子,算路深遠,還有後手。
一旦將寄生在寧府的蠹蟲清除,不但輕裝上陣,而且乾淨清明了許多,他再注入新鮮血液,最後……將徹底掌控寧國府。」
「此子起手便是大手筆,這是對寧國府刮骨療傷啊?!」
戴權弓腰補充道,「或許,掌控了寧國府之後,便有了對抗榮國府的可能,甚至最終也掌控了榮國府?」
泰平帝聽此,雙拳緊握,青筋暴跳,眼中閃過一道精光。
……
「萬歲爺,此子亦正亦邪,稍加打磨一番,便是一把好刀!」周居正道。
「亦正亦邪,何解?」泰平帝好奇道。
「和此子相處,便熱血滾滾,激情四射。」周居正繼續道,「觀其行事風格,天馬行空,羚羊掛角,毫無規律,下手卻雷霆霹靂,心狠手辣,甚至,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如同我們救災,或者清除這大乾的巨僚官蠹,皆乃大濟蒼生,目的純正……」忠順王隨之一聲沉重的嘆息,「但,我們的手段也太正,顧忌也太多。」
「此子行事給朕也有些許啟發!」泰平帝冷笑道:「據聞,金陵四大家族很了不得。
賈不假,白玉為堂金作馬。
阿房宮,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個史。
東海缺少白玉床,龍王來請金陵王。
豐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鐵。
賈家已經敲打了一番,史家、甄家、薛家肥嫩的很啊?!」
泰平帝手指韻律的敲打著桌面,「王叔,也該動動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