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坤德載物
劉偉一句「你大爺」卡在嗓子眼上，要不是還記得老道叮囑千萬別亂動，他恨不得跳腳大罵：說得好聽，現在是老子一個人聽天命，你們特么都是看熱鬧的。
這時，玄元子淡淡一笑：「天命也是規律，卜筮可測，沒什麼可怕的。三日前在三清大殿，我為今夜已經佔得一卦。初時還揣摩不透其中深意，直到見了師姐你們，才恍然明悟。所以說，天命究竟如何？單從卦象上看，至少已經應驗了一半。」
一席話把所有人的胃口吊了起來。
見老道話說一半，劉偉著急的抓耳撓腮。儘管不大信這些東西，但他最早見識的就是老道算卦的本事，所以敬畏之心還是有的。
何況他現在正是熱鍋上的螞蟻、溺水待援的旅人，哪怕面前有一根稻草晃過去，他也想伸手去抓一把。
「見我們應驗一半？」老道姑忍不住問，「別賣關子，什麼卦？」
玄元子緩緩念了一句：「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
拽古文？劉偉頭大如斗，不明所以。
若夷伸出手虛劃了個卦象，略作思考，露出恍然明悟的神情，點頭說：「坤為地，六爻皆柔，上坤下也坤，指的是師父和我。好靈驗哦，難怪師父常說，師叔善卜會算。」
「難怪今天晚上出奇順利，你個斤斤計較的老東西，居然願意分享丹室古墓的利益。」老道姑呸了一聲，「原來是為了利用我們，去迎合坤卦的重陰之象。」
「師姐言重了！」玄元子大笑，「首先，開丹室，一直是師父的大願，師姐今天能來，也算代表，我有什麼資格阻攔？再說，卦象既然應了驗，我如果阻攔，豈不是逆天而行。所以，順天應象，上上大吉。」
「上上大吉！」劉偉聽得真切，終於舒了一口氣，暗罵：直接說不行嗎？非得那麼多逼話，靠。
老道姑自負的說：「牛鼻子，我告訴你，如果沒我們在，今晚你什麼也得不到，這三十年你又白辛苦一場。」
「那是當然！」老道打蛇隨棍上，恭維道，「師姐的機關學得師父真傳，我這半吊子水平就是坐高鐵也追不上。」
「算你識相！」老道姑冷哼一聲，「接下來都聽我的。」
玄元子朝劉偉吆喝一聲：「聽見沒？」
劉偉忙點頭回答：「是，是，聽師姑的！」
老道姑指點著池中爻石，心中略作計算：「按距離來算，要過池塘，必須踩十二根爻石，一卦六爻，正好可以湊出兩個卦象。」
她一面解釋一面吩咐劉偉：「小子，也就是說，你還要往前踩九根爻石，明白了嗎？」
劉偉點頭：「九！九！九！」
老道姑眼神犀利，說話的語氣慢慢加重：「從現在開始，你必須每次都選陰爻，也就是只能踩兩根短的，不能踩長的，每次站上新爻石必須報數，等我命令才能繼續，聽清楚了嗎？」
「聽清楚了！」劉偉朝另一邊瞥了一眼，發現老道的表情雖然陰晴不定不置可否，但凝重緊張的程度，和老道姑一模一樣。
老道姑轉身對老道說：「你讓小墨到池邊準備。」
玄元子聞言一震，頓時像是明白了什麼，嘴裡竟由衷贊了一句：「師姐果然是師姐，我服了！」
若夷儘管一頭霧水，但是見老道贊師父，表情禁不住有些驕傲自豪起來。
「少特么肉麻！」老道姑沒好氣的冷哼了一聲，「老娘可不想再等三十年。」
玄元子走近墨道人一番吩咐，墨道人依言走到池塘邊靜立等待。
劉偉耐不住性子問了一句：「可以開始了嗎？」
老道姑揮了揮手：「開始吧！」
我去！老道婆這一記充滿嘚瑟的揮手，居然讓劉偉想到了慈禧。
他暗罵一句，朝著側前方的陰爻石邁了過去。
只聽「噗噗噗……」連聲作響。
巡遊的魚群開始了它們的日常捕食。
劉偉見多不怪，識機的兩手飛舞，拍飛幾個水彈，站上兩截陰爻石，沒防住的水彈全都啪啪打在肩膀上。
「一！」劉偉大聲喊出數字，然後不忘調侃一句，「這些魚也是死蠢，打不到吃的還不停噴，不累嗎？」
老道陰惻惻介面：「它們可不傻，每次都是不同的魚浮上來招呼你，看著好像只有幾條，其實池子里一群接一群。你可站穩了，千萬別踩水裡，要不然一條魚刺一個窟窿……」
聯想到魚躍刺蟲的景象，劉偉腦海里的畫面感一出來，頓感毛骨悚然，踩在爻石上的腳都開始打哆嗦。
身後那塊踩踏過的爻石緩緩沉沒水中。
老道姑大喝一聲：「走！」
「二！」
「走！」「三！」
「走！」「四！」「五！」「六！」「七」
老道姑不歇氣的連著喊劉偉走了七步，等劉偉站定在第七塊陰爻石上，已經一身濕透。
面對魚群仍然緊追不捨的「吐」槽，劉偉甩了甩濕漉漉的頭髮，吐出嘴裡一泡水，無奈指了指池面的魚頭：「靠，你真調皮！」
原來是劉偉站定念數字時，正巧被一發水彈打入嘴中，小囧樣引來若夷禁不住格格嬌笑。
劉偉見離岸邊越來越近，又看女神展顏一笑，心裡立時樂開了花，忘乎所以的擺個自覺很帥的Pose，朝若夷擠眉弄眼一番。
「好了！」老道姑鄭重說，「接下來的第八步，很重要，仔細聽我說！」
「欸！」劉偉連忙豎起耳朵回應，「聽著呢！」
「第八步，首先，你要挑一根離岸最近的陰爻石。」老道姑指向對岸，「然後，跨步過去以後，以最快的速度，借著前沖的勢頭撲上岸。」
「上岸？不是還有第九步嗎？」劉偉看了看前方，估算了一下距離，頭有些大，「二步作一步跨，上不去怎麼辦？會掉水裡。」
若夷也不明所以，緊張的看著老道姑。
「你，沒有第九步！第九塊爻石要交給小墨。」老道姑解釋，「既然，一千年的誤差無法計算，那麼最好的應對辦法，就是不去觸髮結果，而是讓它始終保持在觸發過程，我們就有充足的時間了。」
「我看了，以你的彈跳力，跨步撲上岸的話，頂多下半截身子掉水裡，別擔心。」老道姑拍了拍若夷的手，「去給師叔幫手，利用丹蟲吸引魚群的注意力。」
若夷乖巧點頭：「明白，師父！」
劉偉看老道和若夷走到池角撿石子做準備，終於把擔心壓了下去，他盯著要跨越的池岸距離，開始盤算怎樣才能最快上岸。
老道姑向玄元子揮手：「開始吧！」
老道和若夷向洞壁投出石子，將丹蟲群吸引出來。
看著魚群帶動水流划向洞壁，老道姑果斷朝劉偉發出指令：「小子，跳吧！」
劉偉把牙一咬，向著預定爻石一個跨步邁了過去，踩上爻石的瞬間，他借力一蹬，全力向岸上一撲。
只聽「嘭…啪……」兩聲響，劉偉上半身撲在岸邊石徑上，兩隻腿砸在了水面上。不等游遠的魚群反應過來，劉偉一個側滾，從水裡滾上了岸。
玄元子口中哨聲響起，墨道人立馬跨步池中，穩穩噹噹站在了兩截陰爻石上。
池中，劉偉踩踏過的爻石緩緩沉沒水中。
身處蓮池兩岸的所有人全都不由自主屏住呼吸，默默無聲的等待著。
只有魚群在池中緩緩游弋。
等待，讓不長的時間顯得格外難熬。
玄元子環顧四周，在確認安全后，不禁拍掌叫好：「今時今日，論土木機關術，師姐該是當世最強！」
若夷興奮雀躍的跑到老道姑身旁：「師父，您真是太厲害了！」
老道姑仰起下巴，一臉自得，顯然極其受用。
劉偉始終緊繃的神經終於鬆弛下來，大字型躺在岸上，懶得再看對岸這幫子人，周身濕透的衣服帶來的不適感，絲毫影響不了這一刻的輕鬆愜意。
畢竟，他剛剛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嘭……」
只聽一聲悶響，嚇了劉偉一跳，不等他反應過來，一根長繩標已經釘在身邊不遠處的池岸上，離他的處男胯骨不到二米距離。
我靠，射這麼近，是想殺人嗎？
劉偉一骨碌爬起來，剛要朝對岸吐槽，卻見那根飛躍池面的長繩後手持繩槍的人，正是女神若夷。
他嘴邊的狠話馬上咽了回去，反而把大拇指豎起來：「師姐眼法真准，棒棒噠！」
若夷得意洋洋一笑。
老道姑隔空喊道：「小子，趕緊拿著繩標，找個牢靠的地方系好！」
「欸！」劉偉應聲從地上拔出繩標。
這時，劉偉才真正開始打量身邊的地方。在對岸的時候，火把的光亮只夠看見蓮池，過到池岸這邊，雖然也是些許微光，卻已經可以隱約見到洞中全貌。
蓮池的後方，四五米開外，是一塊四四方方鋪滿卵石的空地，方圓縱橫達半畝地，四周矗立著各式各樣齊人高的大石座，呈圓形分佈，圍繞著中心一個鼎爐。
劉偉用手數了數，八個方位八個石座，分佈位置參差不一，個個造型奇特，彷彿一些動物形狀，看來看去，他依稀認出某個石座像極了貔貅。
畢竟，得益於整個社會對求財的渴望，所有的奇珍異獸，就屬貔貅的普及度最高。
「石頭，別磨嘰，沒時間了！」
聽到老道迫不及待的大喊，原本打算去摸摸鼎爐的劉偉，只能悻悻回頭，找了一個最靠近池潭的異獸石座，試著搖晃了一下，估摸著起碼二三百斤往上。
「找著了，馬上好！」劉偉繫緊繩標后，用力拉了拉繃緊的長繩，大聲喊：「OK啦！」
玄元子、老道姑和若夷依次順著長繩掛滑輪溜過池潭，看著她們一手拿火把、一手扣著滑輪輕鬆瀟洒的落地動作，劉偉想到剛才自己的辛苦，心裡免不了又是MMP一頓亂罵。
「哇哦，都是山海經神獸！」
若夷一手拿著火把，一手拿著手機，對著石陣拍個不停，擼擼這個摸摸那個，眼中儘是震驚和欣喜。
只有玄元子和老道姑徑直走到陣中心的鼎爐旁，圍著鼎爐連續轉悠了好幾圈。
老道舉著火把，用手不住摩挲著鼎爐外層大塊大塊的銅綠，目光里儘是貪婪狂喜。
不知是因為白磷符水的副作用再度發作，還是衣裳濕透以後遍體發涼的原因，過了池潭機關以後的精神一放鬆下來，劉偉肚痛想屙的感覺越來越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