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1章 圓滿的人生·2（完）

面對焦急的謝大哥，杜明賢一時沒反應過來：「謝大嫂早產了你去找醫生啊！找我做什麼？」

「已經推進手術室里，醫生說狀況很緊急，要我們做好準備…」

「那你去手術室外等著啊！」

「她爸他媽不讓我待著，說是我害了他們女兒！」

「人還沒死呢，胡說什麼！？走，我陪你回醫院！你老婆冒著生命危險給你生孩子，你不陪著怎麼像話！？」

「可是她爸媽…」

「就算她爸媽打你罵你都得忍著！」

杜明賢二話不說，抓起外套就拉著謝大哥就往醫院趕。在路上謝大哥一直喃喃地念著「南無阿彌陀佛」、「佛祖保佑」之類的，雖然杜明賢不覺得臨時抱佛腳會有用但也真心希望謝大嫂和孩子都能平安。

趕到醫院時，正好看見醫生在和兩位老人說情況：「孕婦的器官出現感染病變，胎兒給母親的身體壓力太大，心肺功能嚴重受損，血氧飽和度急劇下降！」

「醫生，救救我女兒！！」老太太「噗通」一聲跪下了。

「我們肯定儘力！」

這時，謝大哥一個箭步沖了上去：「醫生，如果出現危險，請一定先救我老婆！如果我們這輩子和孩子沒緣分就算了，我只要能和我老婆在一起白頭偕老就好！」

「我們會儘力都救治的，請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醫生有些煩躁地擺了擺手，回到了手術室。這時旁邊的一個男人走了上來：「從醫學角度而言也是保大人更妥帖，因為就產婦而言，如果身體發生意外情況則會優先自身的營養供給而非『異物』，這是生物的本能。舉個例子：如果產婦大出血，那麼孕體會最先停止地就是對胎兒的供血來維持自己的供血；再加上成年人的身體強度要好於嬰幼兒，所以救大人的成功率會更高！另外，在出現出現死亡追究責任時，產婦死亡算是醫療事故而胎兒死亡則會寬鬆一些，這也算是另一個保大人比保小孩好的例子！」

杜明賢耐著性子聽男人講完，等了一會兒見沒有後文才開口發問：「袁望非，你為什麼在這裡？」

「是他請我過來的。」袁望非指了指謝大哥：「我還以為人是在家裡出事的，跑到半路才聽到人都在醫院了，那還要我個社區醫生做什麼？」

「我…當時…亂了陣腳。」謝大哥有些懼怕地看了眼岳父岳母，老兩口應該是對女婿剛才那番「保大人」的言論比較認可，所以沒有特別大的反應——老太太淚眼婆娑地在哭，而一直沒說話的老頭則目不轉睛地盯著手術室上「手術中」的指示燈。

「行吧，你在這裡倒是比我在這裡要合理點兒，但畢竟咱倆也幫不上什麼忙，都回去吧！」

杜明賢正準備帶著袁望非離開，突然手術室的門被打開，手術服上沾滿了血的醫生宣佈道：「孕婦懷孕29周，早產生下一名男嬰，體重二斤七兩。」

「太好了！！」謝大哥激動得熱淚盈眶，卻又擔憂道：「孩子怎麼這麼輕啊？」

「早產生下的孩子肯定會輕一點兒，不過各項生命體征還算正常，現在已經送到新生兒看護室了，待會兒你就能隔著玻璃看到了！」

「好！」孩子安全了，謝大哥的心放下一半，又問道：「我老婆呢？」

「已經搶救過來了，只是…」

「天哪！感謝保佑！感謝保佑！」

「還沒說完呢！孕婦雖然搶救過來了，但仍然隨時有可能會大出血或出現感染，目前尚未脫離危險！」

這時，謝大嫂被推了出來。本來昏迷的她像是感應到了什麼，在經過丈夫時睜開了眼：「孩子…怎麼樣？」

謝大哥也是一怔，趕緊小聲安撫道：「孩子很好，是個可愛又健康的男孩哦！我已經見過了！」為了讓謝大嫂心安，他撒了個小小的謊。

「太好了…夢想…咳、咳——終於實現了！」

「請讓開，她現在還沒脫離危險，要趕快送到重症監護室！」

謝大哥趕緊躲開，目送著老婆被推走，雖然還沒有完全安心不過總算稍稍放鬆一些了：「會沒事的！她這麼堅強，這麼勇敢，絕對不捨得連孩子的面都不見一面就走的！」

「是啊，謝大嫂的執著和無畏一定能感動上蒼，讓她們母子都平安的！」杜明賢雖然無法苟同這種使命感，但此刻也只能安慰了，也真心希望一切都能順遂，在不久后看到一家三口其樂融融地來廚神齋吃面的場景。

然而，天要總能遂人願，世上就沒有這麼多悲歡離合了。不久后就傳來謝大嫂術后感染最後搶救無效的噩耗！

再次見到謝大哥，原本身強體健的他已經形容枯槁，即使是杜明賢端上了麵條他那無神的雙眼也絲毫未動，整個人已經完全是魂不附體的狀態了。本來以為至少還有孩子的陪伴他能好一些，但亡妻之痛明顯不減分毫！

「請節哀。」杜明賢明知自己的安慰蒼白無力卻也只能做到這樣了。

「我不明白這到底是為什麼啊？」謝大哥笑了，然而光是用看的都明白這是悲戚痛苦到極致的反噬：「我就是個混蛋！當初要是再堅定一點兒，用離婚甚至自殺來威脅她不要生孩子就好了！」

「可是之前你也不知道結果啊！」

「她也是個傻瓜，我明明這麼愛她，明明說過無數次『沒有孩子無所謂，我只要有你就好』，可她卻總是這麼固執！我、她的爸媽、她的親戚朋友、無數醫生都警告過她說她不適宜生產，可她非說要賭一把，否則人生總會有遺憾…傻瓜！真正的圓滿的人生根本不是賭來的，而是珍惜你手裡已經握緊的！」

「是，握緊手裡擁有的幸福是最穩妥的。」

話雖如此，但謝大嫂的心思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杜明賢不想去評論和談及這場悲劇了，只是明白了本來就充滿意外和不確定性的人生已經夠難以應對了，以後無論如何還是不要拿命去賭任何東西了——命沒了，就什麼都沒了。好不容易生下的孩子卻不能陪伴著一生，想想也還是不值，對丈夫和孩子也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