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決議
「現在開始緊急議題。」
隨著老者光團話音落下，嚴肅的氛圍在整個圓桌周圍彌散開來，所有的光團都收斂起自己的光芒，同時將目光對準老者光團——至少在拉克爾看來是這樣的，等待它的發言。
如拉克爾所預料，現在才是正式的會議，而他之前的幾個疑點，或許能從這裡得到答案。
只見圓原本光潔的桌面突然泛起熒光，這些熒光宛若絲線般相互交織與纏繞，在圓桌上編織成一副巨大的地圖。
這幅地圖上標明有五個巨大的板塊和許多分散的島鏈，它們分別位於地圖的中心，以中間的海域為中心向四個方位分佈。在陸地之外，是遠大於陸地所佔面積的大片的海域。
拉克爾大致估算了一下，海域大概佔據這張地圖百分之七十五的面積。
在這張地圖上，醒目的紅色粗暴地佔據著整個畫幅，它是如此地引人注目，以至於拉克爾不得不把注意力放在一片紅色上面。
他不清楚這張地圖標示的是哪裡的地圖，也不清楚現在紅色代表的含義，但是在他心裡有一個聲音這麼告訴他：這是法斯特世界的地圖，而那些紅色則表示某種不明的危機已經降臨。
之後老者光團的發言證實了他心中聲音所說。
「根據清暉一號傳回來的星圖，實驗已經宣布進入緊急狀態。智能網路的分析已經出現在各位的面前，請各位務必認真閱讀報告，之後我們將通過集體表決來決定實驗的最終處置方案。」
老者光團說完，拉克爾便看到自己面前的桌面又浮現出熒光，緊接著滿是數據的圖表出現在他的眼前。
他使出渾身解數去嘗試理解圖表中的各項指標的含義，但是一來他並不是專業的分析人員，二來這張圖表所用的語言十分晦澀難懂，充斥著大量專業術語，所以直到最後，他也沒能理解圖表上任何一處信息。
反倒是他差點被這繁雜的數據給弄暈過去。
表決階段很快就到了，但是在壓抑氛圍的感染下，在場沒有任何一個光團主動發言。所有光團都保持一種緘默狀態，似乎都在等老者光團做表率。
老者光團顯然知道同僚們的心思，他輕身嘆了一口氣：「我知道你們都不容易，實驗已經進行了三個世代，明明就差最後一步，但最終還是功虧一簣。」說到這裡，老者光團很明顯停頓了一下。
「為了文明體，我的提議是：終止實驗。」最終，它還是說出了這句令光團們無法接受的話語。
拉克爾心裡莫名悲戚，這具「軀體」的感情毫無阻滯地傳達到他的內心。
房間內已經是一片死寂，所有光團的光芒都黯淡了不少，如果拉克爾沒猜錯的話，它們也許也和「自己」一樣，感到十分難過。
「我……無異議。」之前嗓門特別大的彪悍光團率先打破死寂，不過它這時候已經沒有了之前那般銳氣，身上的光芒黯淡了不少。
由它起頭，其餘的光團也紛紛表示無異議，就連之前和彪悍光團起衝突的女性光團也做出了無異議的表態。
拉克爾所在的這具「軀體」似乎也做出相同的表率。
只能說，雖然不情願，但實驗的終止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雖然很遺憾，但這已經沒有任何辦法了，我們只能接受。」似乎是為了讓在場的所有光團好受一些，老者光團如此安慰道。
這時候，一個細弱的聲音響起：「難道我們就不能做些什麼嗎？」
所有光團都向著聲音響起的方向。
一個身材纖細的光團站了起來，它輕觸圓桌的桌面，桌面上的地圖瞬間分解成細碎的光點，這些光點組合在一起，變回了之前的數據圖表。
「你們看這些數據，」纖細的光團指著這些圖表，向自己的同僚們分析道，「雖然實驗出現了意外，但截至目前為止，實驗的結果依舊符合我們之前的理論模型。也就是說，只要我們能夠將現階段的實驗程序保存下來，就有重啟實驗的希望。」
「以我們的……」
「口口研究員，你冷靜一下。」老者光團不等纖細的光團多說什麼就阻止它的進一步陳述，它將一個血淋淋的事實擺在纖細光團的面前，「無論是智能網路的分析還是我們派過去的調查員都認為實驗已經失敗，你再怎麼做也是沒有用的。」
「可是我們……」
「沒有什麼可是。」老者光團打斷了對方，語氣嚴肅，「你是實驗的主要負責人，應該比我們都明白無論現在做什麼都已經是無力回天。」
纖細光團冷靜下來，它緩緩坐下，發出不甘心的聲音：「我……只是想，為他們再做些什麼……」
「他們不該面對如此殘酷的事實。」
「可這個宇宙對我們而言就是這麼殘酷。」老者光團如此強調，「我們的時間已經所剩無幾。」
纖細光團沉默了一會兒，最終還是作出妥協：「我明白了，我會親自執行終止程序。」
得到對方的回答后，老者光團站起身來，向在場所有的光團宣佈道：「那麼緊急議題討論結束，我宣布關於口口的實驗於今日進入終止階段，終止程序將由口口研究員執行。」
「以上便是本次的報告。」
老者光團的話音剛落，一個合成的聲音從房間的各個角落處響起：「報告已記錄，正在上傳至核心網路……」
「上傳完畢，已記錄於實驗日誌。」
這是什麼東西？拉克爾驚異地看向四周，想找到聲音的來源。但是這個聲音來自四面八方，無論他怎麼尋找也只是做無用功。
沒轍，拉克爾最後也只能放棄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
聽到那個合成音的報告后，所有的光團都站起身來。雖然看不到它們的表情，但拉克爾能明顯感覺到此刻的它們莊嚴肅穆，彷彿在為即將逝去之物致以它們的最後敬意。
此時桌面上的圖表再一次發生變化，它們又重組回了那幅彷彿被鮮血浸潤的地圖。
「今日的失敗將會是明日的起點，雖然這次的探索以失敗告終，但是我們依然不會停下追尋最終答案的腳步。」
所有的光團異口同聲，似是在念誦悼詞：
「宇宙不言，星空見證！」
……
其他的光團陸續離開了房間，現在房間里只剩下拉克爾和那個纖細的光團。
拉克爾心裡多少有點尷尬，不知道該如何與對方進行交流。於是他決定嘗試離開這裡，巧的是，似乎這具「軀體」也是這麼想的。
「拉克爾，你先別走。」正當拉克爾打算離開這裡的時候，那個纖細的光團突然發聲，叫住了他——準確的說是叫住了這具「軀體」。
只不過這具「軀體」似乎也叫做「拉克爾」。
這難道是巧合？
不等拉克爾細想，他發現這具軀體已經轉過身，面對著叫住它的光團。
「時間不多，我們必須趕緊採取行動。」對方一改之前的沉悶，語速變得異常迅速，「我們得趕在實驗終止前為他們做些什麼，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不明白啊！面對對方的質問，拉克爾連忙在內心否認。
不過這個「拉克爾」可不是這麼想的，它第一次發出聲音：「我當然明白，我會按計劃行事。」
聽到這裡，拉克爾精神一下子恍惚了起來。
下一刻，他便被黑暗籠罩，四周沒有任何參照物，也沒有一絲聲音，整個空間如同浸入了幽邃的深海，壓抑的氣息鋪面而來。
突如其來的黑暗讓拉克爾內心慌亂不已，他下意識地想要擺脫這種壓抑的環境，可是他發現自己整個人似乎被固定住了，處於一種無法動彈的狀態，只得任由黑暗浸入自己的身體。
在這情況下，他又聽到了那個「拉克爾」的聲音：
「這次已經是極限了，你不能再待在這裡了。」那個「拉克爾」竟然主動說起話來，而且話語的對象……似乎就是拉克爾。
拉克爾一時半會沒反應過來，那個「拉克爾」的話語如同天雷，讓他陷入極大的震撼之中。
「拉克爾」並沒有在意他此時的心靈狀態，它自顧自地往下說道：「你已經了解的東西已經超出你的理解極限，在這麼下去你的心靈會承受不住，所以抱歉，到此為止吧。」
對方話音剛落，拉克爾便感覺到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撕扯著自己，彷彿想要把自己從這黑暗中推出去。
拉克爾內心極度慌亂：他有許多問題還沒有得到解答！
必須得快點，時間不多了！
拉克爾這麼想到，他使出渾身力氣，將自己最想問的一個問題儘可能傳達給對方：
「你們究竟是什麼？」
「我們是……」
印象里，那個「拉克爾」似乎進行了回答，但是因為拉克爾的意識已經飄忽，他並沒有聽清楚。
就這樣，他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