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章 鍵盤俠造謠沒成本？（5000字）

東方市，郊區。

某工業園區，員工宿舍。

王鶴正躺在宿舍床上刷著手機，這也是他工作之餘為數不多的娛樂。

當然了，他刷手機可不是隨便點點看看，而是有針對性的在一些不火的視頻up主的視頻下方留言。

他這麼做有兩個目的，第一是宣洩，第二是蹭熱度。

畢竟當廠狗很累的，而且在幹活的時候要受領導的氣，班組長也可能給你穿小鞋，誰心中都有怨氣。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班組長，車間主任等等，都開口閉口逮著人罵，好像廠長請他們來，就是為了罵他們這些廠狗一樣。

王鶴也不理解，但不妨礙他積怨已久，而他為了發泄心中怨氣，就會化身網路鍵盤俠，將自己的胸中氣發泄在網路上。

當然，他刷視頻發泄的時候，也會有選擇性。

那些大up主不能惹，因為他們背後有經紀公司，都會經營飯圈，你一旦過去留言，腦殘粉那可是不講道理的。

王鶴雖自認為自己是個鍵盤俠，可鍵盤俠單打獨鬥沒有戰鬥力。

所以，他宣洩情緒的目標，都是那些還沒火的小up主。

那些粉絲幾千到1萬的，有人關注卻沒有形成粉絲團的up，才是王鶴的目標。

這就涉及到了王鶴的第二個目的，蹭熱度了。

誰都想在互聯網上火一把，王鶴也是如此，可讓他去拍視頻，他懶得弄，也沒有這個時間和恆心。

既然如此，那他就專門當黑粉，在網路上指點江山，沒事找事去碰瓷那些up，最好能引起討論，這樣他作為討論甚至罵戰的發起人，本身也能夠蹭到熱度。

這不，他剛才關注的一個up就更新了視頻。

王鶴第一時間衝到視頻下方留言，甚至視頻都沒看。

對他來說，不需要看視頻，噴就對了，他們鍵盤俠什麼時候講過道理？

接下來，王鶴用他當了五六年鍵盤俠手速開始留言，並且言辭激烈。

這也是他在技術學校養成的本領，每天看看視頻，刷刷手機，偶爾在評論區罵上兩句。

作為一個資深「廠狗」，王鶴的人生只能用平平無奇來形容。

廠狗大家都懂，996不說，幹得都是體力活，碰到廠里訂單忙的時候，還得兩班倒。

王鶴最近正好值夜班，在他看來這比白班要舒服，因為晚上班組長不會巡查，他可以一邊摸魚一邊刷手機。

留言完畢，點擊發送，王鶴看也不看評論區如何，就點開了一個舞蹈區關注的妹子。

看到那熟悉的露肩裝和大白腿，那搔首弄姿的舞蹈視頻后，王鶴已經開始幻想了。

他為什麼要蹭熱度，自然也是想吃互聯網這碗飯。

現在這個時代，是互聯網的時代，當廠狗是沒有前途的。

沒看到那些網紅明星，甚至是大up主，動不動發個視頻和動態，就有幾千上萬的留言和關注，隨隨便便發一條廣告，收益就有幾萬幾十萬。

一想到自己每個月辛苦工作才賺這麼點錢，人家動動手指就有大把的錢賺，誰心裡能平衡。

起碼王鶴做不到，並且他怨恨自己的家庭，怎麼沒有一開始就讓自己過上好日子。

你看看那個叫沫沫的up，一看就很傻，可人家庭好啊，在東方市有十幾套房，每天收收租就有大把錢花。

每次看到那個沫沫更新和自己房東媽媽一起去收租的視頻，王鶴的心就充斥著嫉妒和怨恨。

為什麼自己家在東方市沒有房子，沒有這麼多房子讓自己收租，讓自己也可以體驗一把人上人的生活？

滴滴滴……

很快，網站的提醒來了，這是有人留言自己的評論。

王鶴看都不看，直接無視了提醒，畢竟誰都不能阻止自己看舞蹈區的妹子們跳舞。

「嘖嘖嘖，這腰，這臀，這大腿，真想舔啊~」

雖然是白日做夢，但王鶴覺得自己一定能舔到舞蹈區的妹子。

因為只要自己繼續蹭熱度，一定能夠火起來。

只要火，就有錢，只要有錢，妹子就有了！

沒看到他靠著在那些up的視頻下方唱反調，已經吸引了幾千個關注，等關注破萬，他就可以準備接廣告恰爛錢了。

至於怎麼接廣告，怎麼恰爛錢，他雖然不懂，但在視頻網站混了這麼多年，他覺得這裡頭問題不大。

船到橋頭自然直，大概就是這麼個道理。

至於他的留言有沒有給那些up造成困擾，不好意思，這和我王某人沒關係。

你們這些up在網路上發言，不就是給我們罵的！

我們罵你是看得起你，懂？

王鶴就是這樣的心態。

很快，舞蹈區的視頻看完了，枕邊的抽紙也用了幾張，王鶴覺得自己該去看看留言的效果了。

查看了一下關注度，果然又增長了幾十個。

「嘿嘿，蹭熱度的效果還不錯，就差1000多了，我馬上也有1萬的粉絲了。」

王鶴說著，打開了後台留言列表，然後看也不看給自己的留言，直接無視並且全部拉黑，留言也全選后一鍵刪除。

反正這幫人都是罵他的，他就當是一群狗在叫，理都不需要理。

結果再次點開那個叫「沫沫」的up的視頻，他就發現自己的留言被刪除了。

「艹尼瑪，敢刪我發言，果然是垃圾up！」

王鶴罵了一句，就要直接私信沫沫，準備開炮。

「不對，她刪了評論，一定也拉黑了我！」

這是他經常乾的事，所以他認為對方也會這麼做。

不過心裡頭有氣，他就想要嘗試一下。

想到此，王鶴登陸他名為「閑雲鶴」的賬號，在視頻下方嘗試著留下一條評論。

【閑雲鶴：草泥馬的狗up，拉黑老子是吧，等死吧你！】

編輯好，點擊發送，結果居然成功了！

沒有拉黑！

既然沒拉黑，王鶴覺得自己又行了。

【閑雲鶴：up，是不是能耐了啊，都敢刪我的評論了？】

【閑雲鶴：一定是被我說中了，你身邊那個律師就是個垃圾，自己沒本事還要拉著嫌疑人打官司，你就說是不是為了賺那點律師費吧！】

【閑雲鶴：垃圾律師，垃圾up，兩個人合夥欺負嫌疑人，賺黑心錢，你們這不是欺負老實人嘛！】

【閑雲鶴：今天我倒要看看，這公道到底站在哪一邊！】

網路罵戰第一要素，就是給對手扣上一頂帽子，越難看越好；因為接下來，對方的所有招式都會圍繞著甩脫帽子而行動。

這一切就是他的圈套，我扣你帽子你只能想辦法甩開，可這樣都是徒勞的，因為這帽子不是你想甩就能甩掉的。

這也是他作為鍵盤俠摸索出來的經驗，只要給對手扣上一頂大帽子，吸引來吃瓜群眾的圍觀，那麼他自己都不用開口，就會有人幫忙罵，自己永遠會立於不敗之地。

「就是就是，這律師一看就是菜逼！」

「現在這社會上，黑心律師太多了，這種肯定不是好律師。」

「還好律師，這年頭律師能有好人，他們沒把你的錢全騙光，都算是老天開眼啦。」

果不其然，評論區的留言再一次增加，並且這一次跟帖留言分分鐘超過了幾百條，很多還都是視頻都沒看，就來罵律師的人。

這熱度，都快趕上一些粉絲幾十萬的中層up主了。

當然，沫沫也是有粉絲的，比如說那位「勇猛無敵七太上」，看到王鶴的評論后就立馬跟帖反擊。

可王鶴直接來了一句，「你就是up請來的水軍吧，幫無良律師黑委託人錢的幫凶」給懟了回去，隨後評論區無數吃瓜群眾就用唾沫星子把「七太上」淹沒了。

扣帽子大法，作戰非常成功！

……

張三律師事務所。

「張哥，那個混蛋又來啦，怎麼辦呀，七弟都被欺負了，嗚嗚嗚……」

沫沫又哭了，並且來到張益身邊哭訴。

自己好慘的說，明明做視頻只是想把自己的鹹魚生活分享給大家看，結果惹來了一幫無理取鬧的人。

「這幫人太過分了，怎麼能罵人呢！」

一旁的愛麗絲看著張益面前的電腦屏幕，尤其是看到王鶴的留言后，也同樣一臉氣憤。

「淡定！」

看著兩個妹子都被留言整得又哭又怒，張益知道自己得行動起來了。

「這個叫閑雲鶴的傢伙，一看就是給自己蹭熱度的，你看他的關注度，這才一會兒工夫就加了快500個，說不定明天就能粉絲破萬了。」

「這麼說，我的關注是不是也……我的天，我粉絲破萬了！」

沫沫才發現，自己的關注居然也破了1w這個數字，這可真是……幸福來得有點突然。

「那張哥，我們怎麼辦呀，要不要回復他？」

沫沫指著評論區排名第一的留言，閑雲鶴的留言。

「呵呵，你能回復再說吧。」

張益卻笑了，並且示意沫沫給對方發送一條消息。

【對不起，您的消息被對方拒收】

「他，他怎麼拉黑了我……」

沫沫是萬萬沒想到，自己剛發了個表情出去，結果回應的是一個紅色的感嘆號。

「廢話，他不會給你溝通的機會，他就是要蹭你的熱度，還要靠著黑你來成全自己，這就是他的目的！」

聽到張益的解釋，饒是以沫沫的好脾氣，都感覺內心有一團火在燃燒。

這叫閑雲鶴的傢伙，也太噁心人了吧！

「這種人你就不要想著反擊了，我們需要的是這樣做……」

張益將沫沫拉到身邊，附耳低語了幾句。

隨後，二人開始準備。

很快，一個新視頻發布了。

「各位觀眾朋友們，你們好，我是張三律師事務所的代表律師張益，鑒於視頻留言區內的評論以及爭論，我作為律師不得不站出來說幾句話。」

視頻中，張益一臉嚴肅，還特意整理了一下衣領，讓自己看起來很正式。

「不錯，我就是一個黑心律師，怎麼了？我就是賺委託人的錢，又怎麼了？我幫當事人打官司，和檢方對著干，這不就是我作為刑辯律師的工作嗎，你不服你來咬我啊？」

「哦，對了，至於評論區某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閑雲鶴同學，要不這樣吧，反正過幾天就開庭了，你要不來現場看看？看看我這個黑心律師是如何幫委託人和當事人打官司的，是不是真的昧著良心掙錢，你不如用自己的眼睛來看看，而不是用所謂的那雙按鍵盤的手來明辨是非，你敢來嗎？」

這最後的四個字「你敢來嗎」，更是透露著三分挑釁，三分譏笑，三分輕視，以及一分的漫不經心和不以為然。

而視頻剛發布，留言區第一時間就被一條帖子佔據。

這不是「閑雲鶴」的留言，而是那位「七太上」。

【勇猛無敵七太上：@閑雲鶴，哈哈哈，你條狗拉黑了我，真以為拿你沒辦法，人家張律師現在給你下戰書了，就問你敢不敢來！】

【勇猛無敵七太上：現在真的是造謠一張嘴，闢謠要跑斷腿，你不是說張律師是無良律師嗎，人家都不屑於否認，就問你敢不敢去現場看！】

【勇猛無敵七太上：別說你不敢啊，剛才信誓旦旦說人家張律師是黑心無良律師，那你是正義的一方咯，不知道代表正義的閑雲鶴兄，敢不敢親臨法庭啊？】

一連三句，甚至還專門@了閑雲鶴，問他敢不敢。

這一下子，評論區的留言就像是被點燃了一樣，不少人都跟帖回復，順帶還@閑雲鶴，讓其去現場旁觀。

你不是說張益是黑心律師嗎，那咱們就去現場看看唄，反正現在很多法庭都會有直播甚至錄播，大家都是可以看的。

除非當事人提出要求，案件審理需要注意個人隱私，否則很多案子的錄像都是公開的。

何有為沒有提出隱私這方面的要求，大家都可以去看。也可以去旁聽。

那麼王鶴，他會去看嗎？

那當然是不會啊！

吃飽了撐得人才會浪費半天時間，去法院的旁聽席枯坐著看無聊的庭審呢，起碼他不會。

可他不會，卻不能明說，否則牛逼都吹出去了，這不是妥妥的打臉嗎？

剛才我還牛逼轟轟，說自己學過幾天法律，懂這裡頭的門道，還以過來人的口吻指出張益有問題。

現在人家邀請你去旁聽，你說不去，這不是自己有問題了？

王鶴也鬱悶了，你怎麼不按套路出牌呢。

本來按照他的計劃，張益否認自己是無良律師，然後解釋一大堆巴拉巴拉，他正好可以繼續出牌，來幾句陰陽怪氣的話。

反正帽子已經扣上了，對方怎麼解釋都可以打上「掩飾」的標籤，他王鶴肯定立於不敗之地。

結果倒好，人家直接不解釋了，甚至承認自己有問題。

我反正不要臉了，你隨意！

這還隨意個球啊，王鶴也沒想到，他當鍵盤俠這麼多年，遇到一個比他臉皮還厚的人。

現在，人家不僅不接招，甚至都不搭理腦袋上的帽子，直接反殺了他。

「你敢不敢來現場，親自旁聽？」

瞧你這話說的，這世上哪有鍵盤俠敢線下露頭的？

王鶴肯定是不會去的，但他不能真的這麼說，否則之前經營的人設都沒用了。

所以，哪怕七太上在評論區@他，連問他敢不敢，他都選擇當做沒看到。

畢竟我可是精英人士，我也有工作，我也會很忙的，那可能一天到晚刷手機看視頻？

這樣想著，王鶴的心裡好受了許多，趕忙又點開了關注列表裡另一個舞蹈區的妹子。

「這腰扭得，這臀翹得，這腿白得，對味了！」

這幻想間，他又抽出了幾張捲紙……

……

張三律所。

「張哥，那個閑雲鶴怎麼不回復了呀？」

沫沫看著評論區內逐漸增多的留言，可卻遲遲沒看到閑雲鶴的回復。

「很簡單，我將軍了。」

張益則是擺了擺手，他知道對方不敢回復。

因為對方回復「敢」，那麼吃瓜群眾就要和他當面去現場對峙了。

到時候到了法庭，聽證席突然來一句「哪個是閑雲鶴？」你說他敢不敢應聲？

可如果說「不敢」，豈不是前功盡棄，人設崩塌，誰都看得出來這閑雲鶴一直在吹牛逼了？

所以，不回復甚至當做沒看到，就是最好的手段。

反正我就拖唄，互聯網可沒有記憶，過幾天熱度下來，我再找另一個up的視頻批判一下，不一樣能蹭熱度？

說不定人家現在都×掉了網站，或者在看舞蹈區的妹子們跳舞呢，也許抽紙都用了好幾卷呢！

「無妨，如果他繼續噁心你，你就告訴我，我來和他對線！」

張益示意沫沫別擔心，因為必要時他會出手！

區區一個閑雲鶴，居然敢在網路上詆毀他作為律師的準則，這種鍵盤俠絕不能姑息！

「對了，小沫沫，過幾天開庭你要來嗎？」

「當然啦，張哥，我要跟拍你哦！」

沫沫聽到張益的邀請，那自然是興奮極了。

這位地主家的傻孩子，好像找到了人生目標一般，肉嘟嘟的小臉上滿是激動。

事實上，是因為她發現，跟拍張益的視頻，點擊和播放都比她以前的視頻要高出幾倍甚至幾十倍。

所以，傻子才猶豫，聰明人都知道跟著誰混好處最大！

張益大哥，以後沫沫我啊，就是您身邊最忠實的小跟班。

「那行，你先回去吧。」

「嗯，張哥再見，愛麗絲實習再見！」

沫沫和二人都打過招呼后，露出甜甜得笑容，蹦蹦跳跳的走了。

「呼，終於走了，這傻孩子還真是不好打發。」

張益目送沫沫離開，然後看了眼時間。

「愛麗絲實習，你晚上喜歡喝酒嗎？」

「喝酒？」

愛麗絲瞪大了眼睛，然後猛烈搖頭：「不不不，我不會喝酒！」

喝酒這種事，身為淑女的我是絕對不會做的。

張律師問我這個幹嗎，難道是想灌醉我，他居然是這種人！

可張益完全沒看到愛麗絲的表情變化，而是面色一喜。

「那就好，等會送我去這個地方，我正好去吃個飯，你既然不喝酒，那就請你當一回司機送我回來咯。」

愛麗絲是萬萬沒想到，張益壓根就沒想請自己喝酒，而是打算讓自己當免費司機！

所以，不喝酒才是對方要的回答！

可惡，本姑娘居然被算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