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夜與煙
夜已深,凌晨三點高速公路上仍有不少的貨車在飛馳,大貨車司機周曉峰正在高速公路上一邊聽著動感的音樂一邊開著自己心愛的九米六米貨車,貨車是自己和鐵哥們劉山東兩人合夥貸款買的,他和劉山東兩個人是同村的小夥伴也是小學到高中的同班同學。
劉山東的家庭環境比周曉峰好,父母早期南下在粵省打工,哥哥無心向學,初中畢業也跟父母一起在工廠內做事,他在高中畢業后也來粵省闖蕩,靠家裡支持下考了B1貨車牌,以開貨車送貨為生。
周曉峰的父母在老家種地,在高中畢業經過老鄉介紹也來到粵省,進入莞市一家電子廠在流水線上幹活,每天在流水線上累死累活工作十二個小時每月收入不到五千元,扣除亂七八糟的日常消費和生活支出剩不下幾個錢,在一次偶爾的老鄉聚會的時候聽劉山東說開貨車走南闖北見識多,還能大賺錢,每月保底也有萬把塊收入,於是把電子廠的工辭了,在工廠工作好不容易賺到的一點錢全部交給駕校考了B1牌駕駛證,跟隨劉山東一道為六羊市周邊的貨運市場老闆開貨車跑華南幾個省份的往返的貨運專線,老實跑了幾年兩個人一合計:給貨運市場老闆打工總要被老闆吃大頭,還不如合夥貸款買車做小老闆划算。
於是兩個人把幾年跑車攢下的積蓄湊了湊,又找家人朋友借了十多萬,貸款買了一輛東風康明斯貨車,兩個人依靠在貨運市場和之前拉貨積累的一些人脈關係,專門跑華南各省份往返的運輸。
自己當小老闆掙得比之前給貨運市場老闆打工多,一個月還完貸款和扣減油費,路橋費,輪胎損耗,停車費等開銷,淡旺季平均跑下來兩個人還能凈掙個三四萬塊,兩人平均收入也有一萬多兩萬。
別看收入不菲,跑長途貨車掙得是辛苦錢拿身體換的,為了多賺錢兩個人一台車中間不休息連續跑一來回才休息半天或最多一天,這趟他們接了粵省貨運市場到雲省的一整車電子監控設備,剛剛將貨交到貨主手上,又從老熟客手上接到運輸蘋果到粵省的回程貨,每年十月份都是雲省蘋果下來的季節,他們都會先接了從粵省到雲省的生意,再聯繫老熟客接回程運輸蘋果的返程貨,開了七八年的他們已經是跑華南各省的老司機,對華南周圍省份的季節性運輸市場了如指掌,非常清楚周圍省份那個月份該有什麼貨物以及貨主的聯繫方式,開長途陸路運輸除非條件特殊是不可能空車返程的,車輛空返等於沒賺錢白跑一趟,淡季價格低的時候空返還要虧錢,回頭車哪怕便宜一半價也的接,至少把返程油錢和路橋費窟窿填上,何況都是合作多年的老生意老主顧了。
周曉峰左手從上衣口袋裡拿出煙盒往外倒煙,連倒了幾下煙也沒有倒出來,周曉峰用手掌一捏煙盒,把煙盒捏成一團,煙盒裡面一根煙都沒有,已經空了。
「我塔馬的,又抽完了」,周曉峰生氣的把扭成一團的煙盒隨手扔出車窗外,從粵省過來兩個人連軸轉路上沒有停下休息,這趟貨的貨主搶新鮮水果早上市的節點賣高價,時間要的急所以給的車價高一千塊,為了搶這趟高價生意兩個人連澡都沒有洗,急沖沖的從卸貨的倉庫趕到水果配發市場,只有趁倉庫裝貨的時候在倉庫里躺在過道的紙皮上睡了兩三個小時就被叫醒趕緊發車了,現在趕路沒有煙撐著非得開著開著睡著不可,出發前特意買的三包煙路程沒有走一半就抽完了。
周曉峰感覺自己最近的煙癮越來越大了,模糊記憶中的自己幾個月前每趟車帶兩包上車跑完一程還能剩下幾根,現在抽完一支馬上得接下一支根本停不下來,要是停下來感覺一陣身體和精神上的虛空,做什麼事也懶懶的提不起勁來,開夜車非得出事不可,他內心對自己說:「也許,也許,跑完這趟該停停了。」
可又想到家裡那多年破舊低矮的平房,年邁蒼老還要下地干農活趕集賣自家種的農產品的老父親和老母親,早結婚多年,小孩子都三歲能滿地跑,還與父母一大家子擠在七十多平方矮舊平房裡的大哥大嫂,獨自在家干農活的媳婦眼中的不甘和期盼,他們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周曉峰能跑車掙錢起新房上,「唉」,周曉峰用力的甩甩腦袋,將腦袋裡放棄跑車回老家的念頭狠狠的甩到九霄雲外,再咬牙堅持開兩年掙夠老家起房子的錢就把車頂出去回家,做點小生意或換輛七米六米的中型貨車改做家鄉周邊短途倒貨的買賣,不能再現在這麼玩命連軸轉的跑了,想想最近看到接連幾單司機因為連軸轉開車猝死的新聞,每次看到心裡都是一陣后怕。
「記得這裡有個公路休息區」,周曉峰拍拍自己的臉努力的讓自己有些迷糊的腦袋清醒起來,眼睛掃到高速路上「前方一公里有休息區」的指示牌,「為自己的小命著想,得到休息區買幾包煙頂著,貴就貴點吧,高速公路上前不著村后不著店,二十四小時營業也不容易,人家也是賺的苦命錢,正好也尿急了需要放放水。」
於是他打方向盤靠邊減速將貨車開進休息區的停車場,休息區外的停車場停著寥寥無幾的幾輛大貨車,休息區內餐廳玻璃窗裡面依舊燈火通明,麵食,快餐,小炒,包點一應俱全,而且還都放在煤氣灶上用小火保溫著,周曉峰聞到休息區餐廳裡面傳出來誘人的米飯和麵條香味,想想這幾天拚命趕路,都沒有吃上一頓熱飯菜忍不住開始流口水,停好車扭頭用手拍了拍在駕駛室後面呼呼大睡的劉山東「哎,哎,哎,醒醒!」
劉山東睡眼朦朧的問:「咋停車了,換我開了嗎?」抬頭看看窗外,說:「現在是幾點啊,天都沒有亮。」
周曉峰說:「時間還早還沒有到你,我就是沒煙了,也肚子有點餓,去買煙順便吃點熱乎東西,你去不去吃,不去要不要我打包帶點啥吃的。」
劉山東卷了卷身體,用被子遮住臉,打了一個哈欠說:「困著呢,我再睡會,不用管我你自己去吧。」
周曉峰說:「好,我自個去了。」拿上手機錢包下車,關上車門。
凌晨三四點是一天中最冷的時段,現在雖然還是金秋十月,桂省白天的溫度在二十五度以上,大多人還只穿短袖,但是午夜的風中已經帶了一絲絲秋天的涼意。
剛下車的周曉峰被冷風吹冷不丁打了一個冷顫,人也精神一些,先去洗手間放水,一身輕鬆的走出洗手間,到餐廳叫了一碗熱氣騰騰的牛肉拉麵。
服務員板著臉面無表情將牛肉拉麵送到他的面前,周曉峰不管燙不燙先用勺子喝一口熱湯祛除身上的寒意,接著「哧溜哧溜」的吃起面,一碗熱氣騰騰牛肉拉麵下肚,人也暖和起來,一碗牛肉拉麵分量不多隻夠半飽,但是周曉峰沒有再要一碗,有經驗的老司機知道開車的一個基本知識:開車不能吃的太飽。吃的太飽血液在腸胃裡幫助吸收消化,頭腦供血不住會犯困,很危險。
周曉峰依依不捨的喝完碗里最後一口熱湯,站起來到櫃檯結賬,扔下一張一百元紅票又叫服務員拿三包軟盒紅雙喜煙,接過服務員遞過來的煙不等服務員找零,周曉峰急忙撕開煙盒點上一支煙,深深的吸上一口,周曉峰幸福的眯起眼睛陶醉在尼古丁對打身體的刺激中,「飯後一支煙,賽過活神仙啊。」人生最快樂的時光莫過於如此,現在就是給個皇帝來也不換,當然,是我換皇帝不換。周曉峰腦海里突然浮現出這個萬年的老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