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毫無原則

足以讓地面搖晃震顫的劇烈震動帶著無可匹敵的浩大聲勢，衝擊著以空地為中心的森林四處，樹葉摩擦響起的「沙沙」聲也再不似微風吹拂時那般的動聽悅耳，轉而成為了狂躁與緊張交雜的背景音樂。

這還是尤紀生平第一次，遭遇到如此強烈的地震。

懷中的小孩不知是不是被當下的遭遇嚇到了，小腦袋緊緊的靠著尤紀的胸膛，纏繞在他脖頸上的雙臂也進一步摟緊。

「放心，有我在，不會有事的。」

尤紀腳步不停地向儘可能遠離空地的外圍跑去，目視著前方，用儘可能不夾雜緊張情緒的平和語調，安慰著懷中的孩子。

即便事實上，連尤紀本人都不確信，在面對這場恐怖的天災時，到底如何才能算是沒事。

灌木叢與樹木的枝椏或多或少劃破了尤紀的衣物，更有甚者在尤紀的身上，臉上劃出了數道血痕，幸好懷中的孩子被尤紀保護的很好，並沒有受傷。

但……他這番與說出的話完全相左的姿態，也實在是很難讓懷中的孩子信服就是了。

好在，懷中的孩子足夠的天真，她乖巧的點了點頭，愈發緊挨向尤紀的胸膛。

就在這剛剛結識的兩人信任逐漸加深之際，興許是祝尤紀穿越的某位大能不忍心看他出師未捷身先死，又或許只是單純的天無絕人之路，震動在達到最高峰的一瞬間，戛然而止，僅僅只剩繽紛的落葉，仍證明著先前經歷的震顫並非虛假。

像是夏日淋漓的暴雨，毫無預兆的來，毫無預兆的去。

雖然沒有摸清原因，但地震得以停息確實是不爭的事實，尤紀長舒了一口氣，將提起的心慢慢放下。

「你看，我就說沒事的吧。」

他輕輕地撫摸著小孩地後背，嘴上也繼續說著些安慰的話，以期這些話能讓對方安心。

但仍不停地向遠處奔跑著地腳步卻出賣了他。

尤紀心裡很明白，現在仍不是可以完全安心的時候，至少身為大人的他，暫時還不能放鬆警惕。

地震過後時有發生的餘震，有的時候甚至會比頭次地震更為的劇烈。

果不其然，雖不如第一次那般的劇烈，但就在地震停息不過數十秒的間隙過後。

餘震，襲來了！

震感相比第一次要小上不少，但震動的頻率卻提升了幾個等級。

不幸中唯一萬幸的是，尤紀感覺他今日身體的狀態出奇的好。

不知是不是穿越者的福利，那些在長期工作留下的肌肉酸痛，睡眠不足帶來的疲勞盡數從身體中被剝離了出去，依託著還算不錯的運動神經，與各種工作鍛鍊出來的體力，尤紀仍能在這片叢林中快速的奔跑一段時間。

而若要說不幸中最為不幸的是……

尤紀總感覺地震的震源，正從自己的背後不斷的向自己靠近。

那「轟轟隆隆」的響聲在耳邊越發清晰，越發壯大。

這種事情是可能發生的嗎？

穿越后的世界也得講究個基本法吧？

「拉魯！」

體感著『震源』似乎就在自己背後不出兩米的範圍之內，隨著懷中孩子一聲不明所以的叫喊，尤紀側頭用餘光向身後瞄去。

這一眼，就是生死時速。

尤紀看見，屹立在自己身後的，是由數顆大小不一的圓形石塊羅列而成的，像是蛇一樣的巨大怪物，那怪物正高舉著身後的……『尾巴？』，朝著尤紀的方向橫掃而來。

幸虧發現的及時，尤紀在千鈞一髮之際撲倒在地，護著懷中的小孩滾進了前方不遠處的灌木叢中。

下一秒，石塊結成的巨尾余勢不減的砸在了一旁的大樹上，隨著「咔擦」的聲響，斷裂的大樹橫檔在了尤紀與怪物的中間。

「草！」

光這一下，就是強森……泰森……別管什麼森來都沒轍吧？

低頭看了眼懷中因突然間的翻滾而搖晃著腦袋，做眩暈狀的孩子，尤紀即便萬分不得已，也只能做出抉擇。

雖不知道做出這樣的選擇到底值不值當，但既然是穿越后的人生，那便讓他尊崇一次本心吧！

圖個問心無愧，就足夠了！

看了眼不遠處的怪物，對方似乎並沒有多麼聰慧的頭腦，既沒有選擇繞過，也沒有選擇翻越過來，轉而是惱怒地用巨尾猛砸著橫倒的大樹，將狂暴展現的淋漓盡致。

不過一力降十會，想必要不了多久，對方就能清除這份障礙。

對方的速度不是自己可以比得過的，逃肯定是逃不掉……如果沒有其他東西吸引對方的注意的話。

尤紀將小孩放到了地上，在對方疑惑不解的眼神中，柔聲的詢問道：「小朋友，你記得離開這片森林的路么？」

「拉魯。」小孩搖頭。

「……好吧。」

尤紀有些失望，可惜眼下的情況緊急，實在是由不得他陪著孩子慢慢交流。

「那你就順著這條道繼續往遠處跑吧，跑的越遠越好。」他改變了思路，語速飛快的對孩子吩咐道：「你體型小，應該不容易被其他怪物盯上，注意隱藏自己。」

尤紀並不是很擔心這一點，畢竟本就是在森林中遇見的孩子，若非自己，對方很可能壓根不會被這樣的怪物發現。

「你可以試著去找找我先前問過你的那個女生，不要怕，她會帶你離開這個森林的。」

尤紀說了很多，但時間上卻也只用了不到一分鐘，身後的「咔嚓」聲時起時伏，預示著怪物很快就會清除掉阻礙。

最後，他輕輕地拍了拍小孩的肩膀。

「快走！」

隨後站起身，直面向怪物，走出了灌木叢。

「嘖！我倒要看看，你還有什麼能耐。」

「吼！！」像是在回應尤紀的話，那怪物咧開像是代表著頭部的石塊，從巨大的縫隙中發出了沉悶的吼叫聲，同時巨大的尾巴也再次向著尤紀橫掃而去。

一下！兩下！

尤紀一邊躲避著怪物的攻擊，一邊緩緩地將對方帶入了側方地森林。

靠著樹木的遮擋，對方龐大的身軀反倒成為了掣肘，長此以往……

能行！

尤紀看到了生機。

就在他這麼想的下一秒，那怪物似乎也意識到了問題，憑空凝結的無數石塊在身軀四周飛速旋轉，化作尖刃，顆顆朝向著尤紀的方向。

「玩不起你就別玩啊！」

尤紀放聲大喊，他怎麼也沒想到面前怪物那看似只會近戰的模樣，竟然還能放出魔法。

第一顆飛出的石塊將尤紀用以躲避的樹木撞斷，將他暴露了出來。

緊接其後的石塊飛速砸下，周邊已沒有了躲藏的空間，再怎麼不願承認，尤紀也只能任命。

他只能走到這兒了。

就在尤紀的心思已經走馬燈似的開始回憶起過往的當口，先前被要求離開的孩子邁著小短腿擋在了尤紀身前，背對著尤紀張開著雙臂，將他護在了身後。

「我不是讓你走嗎！」尤紀聲嘶力竭的大喊。

奈何，突如其來的狀況，面對帶著破風聲砸來的數顆石塊，他已經來不及再將小孩護到身下。

碰撞聲像是步槍連射般響起，預想中的慘狀卻沒有發生，在還沒來得及消退的焦急與心痛，已經習慣了的緊張情緒中，一股突如其來並急速增長的疑惑與不解頃刻間佔領了尤紀的大腦。

誰能告訴我這特么是個啥？

只見小孩面前張開了一道若有似無的虛幻光幕，竟是將飛速襲來的石塊盡數擋了下來。

那可是連樹都砸斷了的石頭啊！

就算是仙俠世界，也要講究個基本法的吧？

就在尤紀的大腦仍舊一片混亂的時候，那巨大的石頭大蛇周身蒙上了一圈淡淡的彩色光暈。

纏繞著彩色光暈的石頭大蛇，竟是離開地面，飛了起來！

我的Holy！

它還會飛！

「小心，它飛起來了！」

尤紀確信這番神仙打架已經進入了他完全介入不了的層次，只得開口提醒著身前的小孩。

然而下一秒，那石頭大蛇就向著反方向飛著，狠狠的砸在了早就一片狼藉的地面上。

沉重的轟鳴聲震得尤紀耳膜疼，但他顯然已經沒工夫去關注那些。

合著是你讓它飛起來的？

尤紀看向小孩的眼中只剩下了兩樣東西，一樣是震驚，另一樣也是震驚。

「拉魯！」

小孩回過了頭來，仰著頭望著身後的尤紀，臉上露出了一抹微笑。

像是在說，『已經不用害怕了哦！』的模樣。

但看著尤紀尚未從張口瞪眼的狀態中恢復，小孩再度邁開小短腿靠到了他的腿邊，兩隻小手攀附上尤紀的褲腿，將包裹在手掌處的粉白色的光芒傳遞到了他身上。

尤紀只感覺一股暖流在體內遊走遍全身，緊接著，先前因為灌木樹枝劃出的傷口，還有翻滾躲避怪物攻擊時磕破、劃破的傷口一併，就這麼在暖流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了。

連個疤都沒留！

終於，尤紀接受了現實。

他低頭看著緊緊攥住自己褲腿的小孩，無奈而又寵溺的笑容自然的浮現在了臉上。

俯下身將她抱起，對方也極其自然的將雙手摟抱住了尤紀的脖頸。

「看來是你救了我一命啊，謝謝你。」

「拉魯！」小孩很高興的搖晃起兩條小胳膊，好像是很高興能幫上尤紀的忙，但緊接著，她就又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指了指在不遠處暈倒的石頭大蛇。

「拉魯。」

說起來……還真是差點就把這怪物給忘了啊。

「你要過去？」不知為何，尤紀總覺得自己能聽懂對方的意思。

果然，面對著尤紀的疑問，小孩點了點頭。

「能告訴我原因么？」

如果不是必要，尤紀本人無疑是想要能有多遠，就離它多遠的。

畢竟是差點殺了自己的對象。

於是乎，在小孩充斥著「拉、魯」，還有少量「絲」的奇特描述中，尤紀了解到那石頭大蛇之所以發狂，是因為身後某處石塊的連接處，有異物卡在了裡面，因為視角問題，尤紀還真就沒有發現。

至於這番對話是怎麼成立的，尤紀又是怎麼理解出來的，他本人也不清楚。

總之，在了解到了情況之後，尤紀也不得已只能大起膽子，懷抱著孩子向暈倒的石頭大蛇走去。

聽從這小孩的指示，尤紀找到了卡在石頭大蛇身上的異物。

在拼了老命將之拔出后，被放在一旁的小孩手掌上再度亮起粉白色的光芒，觸碰上了對方的石頭軀體。

不一會兒，石頭大蛇蘇醒了過來，再度直立起了身子。

在提高起警惕的尤紀與再度朝尤紀張開雙臂求抱抱的小孩面前，石頭大蛇低下了巨大的頭顱，輕輕地點了點，表達著感謝。

「吼！」

看樣子，是不會再暴起傷人了。

尤紀點頭回應，而懷中的小孩則不滿的回過頭，指了指它的大腦袋。

「拉魯！」

「吼！」

「拉魯拉絲！」

「吼！」

……

頗為詭異的對話過程，也不知道這樣的交流到底是怎麼成立的。

不過在短時間內經歷了太多的尤紀看來，這點程度已經不足以讓他感到驚訝了。

可話又說回來，尤紀發現他雖然能聽懂小孩說的話，卻是仍舊完全聽不明白石頭大蛇所說的話。

興許是因為不同的物種有不同的語言吧。

在小孩的翻譯下，尤紀也終於是明白了事情的始末，石頭大蛇之所以緊追著他們不放，一是因為先前戰鬥時，對手給它留下的傷；二則是誤以為他們是趁它不在，想要偷偷佔領它地盤的無恥之徒。

疼痛與憤怒讓它放棄了交流，選擇了最簡單直接的，靠手腕來決勝負。

面對這樣的解釋，尤紀發自內心的想給對方的石頭腦袋上來上那麼一拳，只是想明白疼的只會是自己，才無奈不了了之。

「你能不能問問他，知不知道離開這片森林的路？」

小孩點點頭，將尤紀的話翻譯給了對方。

石頭大蛇點了點頭，進而再度俯下了身子。

面對不計前嫌為自己救治傷病的二人，石頭大蛇決定載著他們，將他們送出森林。

全然忘記了先前那蠻橫不講理的態度，在它的心目中，有恩報恩，它就是這麼一條講道理的好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