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貝爾格萊德之戰(上)
「報!斥候來報!我方已經偵測到奧斯曼人的主力部隊了!」
一位騎士火急火燎地下馬來到主營帳前,四位團長此時都恰好在帳內商討要務,便立即接待了這位斥候。
「很好,速速彙報。」大團長亞蒙命人給其遞了口水說。
「我沒有見到後方主力,但是前方全部都是黑壓壓的騎兵...初步估計,奧斯曼人的騎兵,至少是我們的三倍...他們的騎射手尤其厲害,一直追著我們,我們折損了好幾個兄弟才帶回這個情報...」斥候顯得有些落寞。
「...哎呀。即便打了這麼多勝仗,他們的兵力還在我們之上嗎...」愛德蒙嘀咕道。
沒錯,愛德蒙·菲爾科因為英勇作戰外加戰略部署有功,特此被召來一同與幾位團長商討戰略。面對亞蒙和迪特瑪二人他顯得畏畏縮縮,於是被卡黛莎和娜荷蒂二人摟在中間。
「這裡面其實包括很多降將,跟我們打過仗的傢伙們不都是突厥人。現在的奧斯曼是一個多民族大帝國,甚至有和你見過的希臘人那樣同樣信東正教的人。」卡黛莎拍了拍愛德蒙。
「他們佔領的兵源地和馬場相當多,有人數優勢並不奇怪,可我們早就以少擊多慣了。現在形勢變了。若是問我的意見,你就是我的意見。」娜荷蒂雙手抱胸道。
「既然洛忒絲柏團長都這麼說了,愛德蒙小友,你怎麼看?」亞蒙接上了話。
「...在這種騎兵少於對面的情況下,肯定不能依賴人數去展開什麼騎兵對決。我方引以為豪的重騎兵衝鋒也應謹慎,我認為我方的騎兵應該保有他用,例如進攻側翼,不再適宜正面進攻,主要的作戰方面應該交給步兵完成。目前我方持有大量火器,應該以穩固陣型,通過齊射的方式推進戰線。」
「呵,重騎兵不適宜衝鋒?你會不會打仗啊?你告訴我,穿著那一身厚重的鎧甲,還有馬鎧,哪有那麼容易死?」在娜荷蒂甩出認可愛德蒙的話茬后,白狼騎士團團長迪特瑪一直就顯得尤為不爽。在愛德蒙發出輕騎重步的言論后,像是打了雞血一樣斜著眼睛嘲諷著他。
「我們一直以來的衝鋒之所以成功,是因為弩手和我方火槍手習慣性地將對方火槍手大大擾亂了。但當人數增多,就不能保證這樣的火力覆蓋戰術繼續有效——我方騎士的消耗一定會比對方厲害。若您不信,您自可以帶隊親征,看奧斯曼人的蘇丹親兵有沒有將您變成篩子。」
而愛德蒙在面對大局觀的事情上絲毫沒有退讓。
「你這小子,再敢對我出言不遜一句試試!?」
「無論您如何不滿,我都會堅持重視火器的方針。」
「哈啊?」
「住口,迪特瑪。」
「...是,亞蒙大人。」
迪特瑪更欲對線,卻一口被亞蒙喝止。
「愛德蒙小友,總結你的戰術就是,騎士輔助步兵,軍中要儘可能保護火槍手對吧?」
「對的,還有火炮手一併。」
「那麼你想擔任什麼位置呢?」
「我還是一名條頓騎士,這點是不會變的。騎士的門檻比火槍手高上許多,因此能做騎士的人還是該做一名騎士。」
「...好,我明白了,你可以回去了。剩下的事情我們來安排。」
亞蒙就此帶領這三位團長商量著一個又一個細節。
....
四日以後,貝爾格萊德城郊。
德匈聯軍與奧斯曼軍終於碰在了一起。
聯軍前線安置了一個巨大的槍刺與射擊方陣,由槍兵保護此戰最重要的火槍手。火槍手身後跟著弩手,然後是一門又一門火炮。精銳的騎士,無論是輕騎還是重騎,都被安插在了軍陣側翼,待候指揮官的指示。
令陳腐的迪特瑪出乎意料的是,奧斯曼人也擺著相似的陣型。只不過,對方明顯對自己的騎兵更有信心。最前沿如打過照面那時一般,是俘虜與奴隸。奴隸身後是帶著弓箭的騎手與先頭重騎兵的組合。騎兵往後的火槍手腰間束著彎刀,頭戴精鐵鑲花戰盔,部分甚至戴有面甲,似乎正是愛德蒙口中提到過的蘇丹親兵。再往後的列陣便沒有多大差別。
「奧斯曼人知道如何打仗。這麼多騎兵,我們真的應付不了...」
兩軍行至約二百米內,便不再動彈,呈對峙狀態。凜冽的西風此時如尖刀一般刺骨,雙頭鷹與新月旗迎風飄揚,數萬人的軍隊卻如一具死屍一般沉靜。
沉寂片刻,奧斯曼方緩緩走出了一位騎馬的貴族。
亞蒙見狀,便也帶著隨從騎馬走去。
直到二人相距約五十米,只聽那位中年貴族喊道:
「條頓騎士團,神聖羅馬帝國,以及匈牙利王國的勇士們。」
「我乃奧斯曼土耳其帝國,大維齊爾易卜拉欣。」
「本欲奉蘇丹哈里發,蘇萊曼一世之詔,暨真主之恩惠接管『多瑙河之珠』。但卻遭無謂之抵抗,令吾等舉國上下大為震怒。」
「我承認你們的英勇,能夠在如此之短的時間內便將要解放匈牙利全境。」
「但你們的旅途,就要到此為止了。」
「選擇投降,蘇丹會保留你們的宗教信仰,給予你們優待與封侯。在愚昧與腐朽的國度生活的人們啊,不要執迷不悟。選擇更優秀的活法,還為時不晚。」
「到此為止的是你們才對。易卜拉欣。」
「你們休想踏進天主的國土。」
「受上帝恩澤的土地,由上帝的使者說了為算。」
「...看來你們還是執迷不悟,亞蒙大團長。這可是你們自找的。騎射手,準備放箭!!!」
「弩手!!準備!!!」
易卜拉欣很快便退回陣中,奧斯曼士兵再度將炮灰趕出步步逼近。身後的騎射手驟然放箭,卻也看到條頓的弩箭已經如雨一般射來。箭雨直接讓炮灰死傷大半,而條頓卻並沒有大批損傷。奧斯曼人這才發現,條頓最前端的長槍手,居然像斯巴達人一般,將圓盾換成了羅馬式的長盾舉在頭上。
...
「哈羅德先生!?你不用大劍了嗎!?」
戰前之夜,愛德蒙看到老國土傭僕哈羅德,收起了自己的大劍,努力熟悉著軍中派發來的長盾與長矛。
「呀,小兄弟。是呀,明天這一戰,我多半是不用大劍了。」大鬍子哈羅德敲敲盾牌說。
「這是為什麼呢?」
「那些希臘人,有一句話給我的印象很深刻。」
「說是,斯巴達人要是在戰場上折斷了自己的矛,倒也無可厚非。要是弄丟了自己的盾,回來就要等著被處刑了。」
「因為長矛只能保護自己,而盾牌能夠保護自己身邊的人。」
「娜荷蒂大姐和我們轉述過後,我們這些兄弟也都想明白了。你說,用火槍的兄弟們很重要很重要對吧?正好我們平時也會用長槍的,再加一把盾牌,就能更好地保護他們了。所以我們打算,能為他們多爭取一點時間是一點時間。哪怕每個人命中多開一槍,那對面也能倒下一片呢!」
「...沒錯。謝謝你的配合,哈羅德先生。」
「我們相信你!你可帶著我們打了不少勝仗呢!這最後一戰,可不能懈怠了啊!」
「我怎麼會懈怠呢...?」
...
突厥騎射見正面射擊無效,便四散開來,自側翼分別進行散射。
在騎射手開溜的同時,奧斯曼重騎兵見炮灰逐漸散去,便化作一排徑直衝來。條頓隨之進行了一波猛烈的火槍齊射,先頭的重騎兵約莫倒下了一半,卻依然有一半突破了防線。他們撞開了第一排舉盾的士兵,可自己也被四面襲來的長槍刺傷,第二、三排的士兵強頂著騎兵的威壓,奮力拿起長矛捅去,刺穿了馬兒的皮肉,讓馬兒痛得尥起蹶子停滯了下來。
自然長槍難以在短時間內擊殺重甲騎士,可火槍就不一樣了。條頓第二批火槍手瞅准了這些重騎兵停滯的時間,一把擊穿了他們的腦殼。奧斯曼人於是乎也沒有料到自己辛苦訓練的重騎兵衝鋒居然能如此這般就被守住。首排火槍手退後,槍盾手補充上前,條頓又恢復了先前的陣型。
頓時兩邊炮火連天,碩大的鉛彈砸在士兵身上,在互相的陣型中間形成了一道又一道豁口。
趁著這個時機,一位四散的突厥騎射正欲發動偷襲,轉眼間卻看到一位雪白的條頓騎士已然衝到自己跟前,手上直勾勾地端著一柄火槍指著自己。
「...你們休想得逞。」
他連忙轉移弓箭,但卻為時已晚。
隨著「嘭!」的一聲槍響,直接從馬背墜落到了地上。
...
「突厥騎射...唉,聽起來真是難應付的對手。」
「雖然這些精銳的射手能夠百步穿楊。但騎射手的弱點,在於他們或戰或逃。」
娜荷蒂拍了拍愛德蒙的肩膀。
「團長,您的意思是?」
「在騎馬高速行進的狀態下,無論是再準的神射手精度都會變得相當低下。因此他們需要取捨。要麼賓士到一個相當近的距離,要麼停下馬匹遠射,射完之後有人追獵再行撤退。」
「我明白了,正因我們將正面戰場交給步兵,所以正好可以騰出騎兵用來對付這些騎射手來!」
「嗯。決不能被這些傢伙放了風箏!」
...
在幾百年前,騎射手或許會選擇貼臉射擊的打法。
他們高速,迅猛。沒有遠程武器的步兵面對他們幾乎沒有任何辦法。
可自打手弩與火器出現,幾乎就很少會有人這麼做了。
騎射手因為並非肉搏作戰單位,所以一般穿著輕甲,很少會有軍隊願意為騎射手配備重甲,反倒是有些精銳重騎兵同時也擅長箭術罷了。
雖然對於步兵而言,他們就像是負責追獵的野獸。
但對於其他騎兵來說,他們則變成了羚羊與獵豹。
愛德蒙在得知騎射手特性的同時就判斷出,這些射手可能會選擇四散,或者以小組形式活動,放風箏的散兵打法。
這種戰法面對大軍團步兵是有奇效,可若專門有近身騎士負責追獵自己,就是另一回事了。
弓箭手本來射擊高速賓士的騎士就是一件難事,而在馬上高速移動的同時射擊其他的騎士則更是難上加難。即便對於火器,這個規則也沒有改變。
所以騎兵真的有這麼無解嗎?雖然大多數情況下是的,但其實並沒有。
人們的解決辦法,叫做齊射。
一個人射不中,那就換一群人。
步兵若是為了減少傷亡而四散射擊,那就只會招來更大的傷亡。
而恰恰馬弓手做不到這一點。
他們只是移動速度快一點的步兵而已。
雖然但是,易卜拉欣難道就想不到讓突厥騎射組成大軍團進行遊走齊射么?
易卜拉欣有兩個考慮。
一是四散的陣型能對聯軍的軍陣造成更大恐慌。
二是清楚條頓如今火器實力上漲,從先前戰鬥得到的經驗里,害怕這些騎手樹大招風直接被火炮當成靶子碾碎。索性直接化為散兵,卻沒想到條頓此次直接放棄了重騎兵突臉的戰法。
一時間,馬弓手悉數被條頓追獵,突厥重騎兵終於按捺不住,在易卜拉欣的指引下紛紛加入游擊戰場與條頓騎士兵戎相見。
第一波交戰過後,聯軍火槍手終於與蘇丹親兵碰上了照面。
而條頓騎士似乎並沒有交戰的意思,直直衝向了奧斯曼軍陣的側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