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三歲老人

「最近怎麼樣了？好長時間沒有給你發視頻了」

「哦，五一出門玩了，嬸子最近身體怎麼樣？給你們聯繫也不知道你們會在幹嘛，反正我晚上都有空的，視頻都能接到！」

「最近還那樣，就是你姥爺身體不太好，躺床上不能動了，這兩天喂東西說啥都不吃了！」

「姥爺啥情況？」

「老了，偏癱不能動了么」

「姥爺多大年齡了？」

「九十三了，說啥也不吃東西了！」

「嬸子，九十三了，如果，姥爺確實躺床上不想吃東西，讓舅舅們都準備一下吧」

「說是那樣說，咋滴也要盡下孝心吧！」

「嬸子，有些時候躺床上，活著比死了難受！」

「我們輪流照顧，就是你姥爺有時候有點糊塗了，碰都還沒碰到呢就叫疼！」

「嬸子知道吧，有些病會讓人非常敏感，隨便碰哪都特別疼！所以我不知道你們怎麼喜歡粗布的，我就喜歡那種一模就很軟和的料子」

「是么！也不讓我們給他擦臉，你說那麼喜歡乾淨的人，自己能跑的時候最少一星期去一次澡堂子的，怎麼現在臉都不讓擦了，能有多疼！」

「嬸子，你給孩子們擦臉他還躲呢，就因為擦的疼，姥爺說疼你們就別擦了，真的很疼！」

「不擦，多臟啊」

「能有多臟，現在臉上又沒有泥土，是臉上出油太多麼？有油的話找下小敏，她有去油的化妝品，擦一點點就去油！」

「哎呀，濕巾都不讓用，也沒啥油，還有點干呢。！」

「干就用補水的面膜唄。」

「他咋用面膜啊！」

「咋就不能用了，用了臉上就不幹了，還省的洗臉！」

「那不行吧…」

「試試唄」

「還是有點糊塗了，有時候都認不出人了，小敏去了問他我是誰，他就說是小蘭！」

「姥爺叫誰，誰就去身邊唄，那是想誰了才叫誰！姥爺又不是昏迷不醒，只是不能動而已！」

「這不天天吵吵我們伺候不好，擦臉叫疼，洗頭叫疼，刮鬍子也叫疼，說還不如死了算了！」

「哎喲我的嬸呦，你們還洗頭刮鬍子，不用問我都知道你們是跟給自己洗頭一樣怕不幹凈，指甲抓的吧，還刮鬍子，我們年輕人刮鬍子還能刮破臉，平常忍著也就算了，如果姥爺說疼，那你們這就相當於千刀萬剮呢！」

「那咋辦」

「啥咋辦，鬍子別刮，就留著，長了剪剪就是了，就跟我以前留的長鬍子一樣，剪齊就行了，洗頭別用指甲抓，用指頭肚子摸摸就行…」

「那也行？」

「要是這麼看來，嬸子，你們不會照顧人，你們連自己都照顧不好，沒有享受過，也不知道人怎麼樣舒服。打個賭，嬸子明天躺床上一動不動躺一整天，一動不動嬸子就贏，以後讓我幹嘛我幹嘛，決不二話！疼能忍癢不能忍，想一下不能動，疼和癢不能抓撓，什麼滋味！」

「你說人就真有想死的？」

「很多時候，是會想死的。」

「那也不能讓人死啊。」

「如果，我說如果真的說了要死，也不吃東西了，沒人能攔的住，找村幹部和村裡的老人來吧，見個面，法律是不允許的，但是咱農村沒有太多規矩，這麼大年齡的人了，活著受罪自己要不吃東西了，通知見最後一面吧！」

「唉…年輕人也想過死？」

「我寫有遺囑，回去之後看怎麼找律師作下證明，不花啥錢，省的以後麻煩！」

「年輕人有年輕人的想法。跟電視上一樣，立遺囑找律師啥的，出過國就是不一樣！」

「這不是出國不出國的事，我很早就寫過遺囑了，不死都能隨時改。只是沒有跟你們提過，前段時間問過我爸媽了，如果哪天大病躺床上不能動了，是治還是不治，他們說都這麼大年齡了，要真是大病就別治了，現在我也問下嬸子和叔，如果，如果你像姥爺這樣受罪的病，是治還是不治！治，不需要我管，有哥姐呢，要不治，我負責告訴他們，他們不敢拔氧氣管，我敢！」

「那要是真大病躺著，受罪就你給拔了吧！」

「我這就是個比方，現在癌症都能治好了。」

「那是，癌症能治好了，只是人都是會老的，就像你奶奶老的時候，以前天天說害怕死，床上了也沒有躺幾天，說不吃就不吃了，也不說怕死了，就說到日子了，不吃了」

「我奶奶都一百多歲了，身體不行了，治不好！在說了，動物有的還知道自己要死了提前躺哪，更何況人呢，誰都不是傻子，還能不知道自己啥樣！」

「要跟你奶奶那樣就不受罪了！」

「你們要用心，用力活，好日子剛開始呢！」

「有啥好活的，你哥姐哪個都不爭氣，我天天都想生氣！」

「生誰的氣就打誰，想怎麼打就怎麼打！」

「都不在家，逮不著！」

「村裡跟我好的那幾個，隨便打，打了哪個就告訴他我回去請他喝酒！」

「現在大街上哪還有人，村裡沒有年輕人了，我能逮著的就你叔了！」

「我叔就算了，七十的人了，要不嬸子你做個人偶，想打誰就貼誰的照片，手打不動就拿棍子打。」

「我可不用做，這不，這麼大的大熊貓，我都抱不住，人家小孩子都不玩了，全扔給我了，以後我生氣了就打它！」

「嬸子不是信佛么，知道受想行識，受字就說的身體感受，人都要知道自己怎麼感受舒服，怎麼樣感覺受罪！」

「我是修三生的，前生今生後生！」

「三生不是說再活一次，前生是長輩，今生是自己，後生是孩子！今天姥爺的一切是前生，嬸子的日子是今生，我們的日子就是後生了，修佛就為了知道身體怎麼舒服不受罪！這樣容易身心大自在」

「行，你知道還挺多！明天還上班你早點睡，明早我也要去你姥爺那裡！」

「好的，嬸子也早點睡，注意身體，有事隨時給我發視頻！我先掛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