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懷念舊時代者

亞利·凱撒的頭髮已經看到根根銀絲，臉上的褶皺也變得多了起來，再也沒有年輕時的那股精神與體力

但他的雙眼依舊明亮。

他的領民給他取了很多綽號，偉大的指引者，一往無前的開拓者，末世中的領袖。人們都說他從小就是個偉人，從出生起就得到神的認可，是上天派來拯救迷茫受苦們的人類的。

哪有這麼偉大。

他依舊記得自己在聚集地的日子，父母死去之後，無依無靠的他憑藉油滑勁頭的確能勉強混個溫飽，但因為天災與食物的稀少，他這份溫飽混的越來越困難，也時刻能看見屍體暴露在街頭。

越來越多宗教的出現，各種流言，迷信層出不窮，人們好像後退了幾十萬年，茹毛飲血的時代再度降臨。

若是從未體驗過現代生活或許還好，可正是因為體會過，才能感覺這種生活是有多荒誕。

所有人心中都擁有過那箇舊時代的美好，所以，當他們為了一塊可以吃的塑料大打出手，帶著滿手鮮血咀嚼著那難以下咽的塑料時，心中的迷茫與不解就會湧上心頭。

怎麼會變成這樣？

亞利也正是因為此，才去動用關係變成了試檢員。

哪怕是付出生命，也需要廢不小的力。多麼可笑的時代。

正是亞利那僅剩的尊嚴，才讓他不願變成野獸。他知道自己會死，但至少死的能稍微有點尊嚴。

可是，命運卻給他開了個玩笑，他似乎變成了救世主一類的傢伙。

在衝動答應后的他逐漸冷靜，他開始去思考一個問題。

他能做的好嗎？

亞利·凱撒站在城樓上，俯瞰著被『時代』拋下的群山。

這座城市就叫做時代，一個新的時代。

自己，應該做的還算不錯吧。

他看向四周，月亮依舊高掛天空，他的身遭空無一人。

如今他已經五十二了，按舊時代來算的話，自己應該已經年邁，但神的力量仍然充盈著他的全身，他雖然有一點虛弱，但完全算不得老。

而復仇之心，卻在他心中越發旺盛

那完全不是他個體的原因，長久的時間早已磨滅了父母死去的仇恨，他們依然存在，但那只是堆積起來柴火的第一根。

他的肩上，早就承擔起了『國民』這倆個字，而每一次在天災中死去的人，都是他的國民。

為了讓國民過上更好的日子，也為了讓這片大地不再有天災，為了下一時代的人們，於情於理，他亞利·凱撒，都要將那些幕後主使們，殺個一乾二淨。

如果這項任務在他這個時代達不成，那就留給下一個時代，下一個時代完不成那就在下一個時代，直至成功為止。

這是為了人類！

他深吸了一口氣，此刻他依然十分害怕，但有些事，不是因為害怕就不去做的。

耀眼的白光從亞利的身體里煥發出來，明亮如同白晝，照亮了半個城池，所有居民們都在同一時抬起頭，注視著那個方向，

「堅固的基礎！秘密守護者，律法裁定者，我亞利·凱撒再次呼喚你，我已經完成了你的交待，而你，也必將給我因有的報酬」

他說這話時不卑不亢，再也沒了以往的虛偽與慌亂。他不在以僕人自居，在此刻，他就是與對方同一等的存在！

封舟若有所思——謎面總算是出來的，可這依然是個悖論。

他望向一旁的主線任務面板

【你認為亞利·凱撒的做法是否正確】

在這面板跳出來的那一刻，他還帶來了一大段文字的介紹，簡單說明這個時代的幕後主使與實際情況。

這讓封舟的既視感更深了，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個副本的確是個時間線，且這個時間線最後的結局，是人類一定會滅亡的。

而現在的情況...

他心中有著太多疑惑了，但目前要解答的還是這個謎題。假設這個副本的基礎是由時間線分化而成，那麼答案是什麼？

人類反攻不了天災，最後的結局是一定會滅亡，但是，他問的是亞利·凱撒這個做法是否正確。

這點即便是一路看下來的他也說不清楚。

從人類的角度，他無疑是正確的，天災一日不消除，那麼人類就時刻存在危險中。

畢竟沒人想時刻被一柄達摩克里斯之劍懸在頭上。如果他只是單純的天災也就算了，人類怨不得誰，但這一切明顯是有個幕後主使者，誰也說不准他之後又會幹出什麼事來。

但是，當知道了故事的結局，他又能說對方的做法是對的嗎？

封舟略有些頭疼，這些一個個謎題都是悖論題，根本就做不出解答，幾乎是純靠運氣來的。

想到這裡，他也不優柔寡斷，在剛剛他確認過倆個解答都被用過後，他就明白其餘人遇到的也是悖論題。

既然如此，對或錯都是一樣。

他略微坐直了身體，亞利·凱撒的身形也在第一時間出現在他的面前。

他的確完成了自己的任務，將他的『真理』教會變成國教，這一舉動花了他近三十年，在建國后，他又花了數年來養精蓄銳。

現在，他要自己實現承諾了。

亞利·凱撒抬起頭，目光清澈，嘴唇微微顫動，但卻沒有說出一個字。

他的意思不言而喻。

「亞利·凱撒，你完成了我交代的任務。」封舟逐字逐句的說道，他還在構思語言邏輯與最後的答案，「你花了三十年，這近乎快佔據你生命的三分之一」

「這三十年裡，你兢兢業業，連我也不得不承認你是一個合格的開拓者，所以，我想知道現在的你，真的和三十年前答應我那時的一樣，還有著那時強烈的求知嗎？」

亞利·凱撒沉默了一會，才緩緩地抬起頭：

「或許我已經老了，但我依然想知道答案、神，比起以往，我對您的敬畏之心越來越重，我似乎理解了我父母那信仰鬼神那一套，也明白了他們為何不理解我處於的新時代」

「有時，我站在城市上方，望著那移動城市那巨大的圓盤與動力源，看著山脈城市中錯落有條的規劃區，我何曾想過這一幕會發生在我的面前，並由我一手創造出來。」

「你迷茫了？」

亞利·凱撒點了點頭：「是的，我迷茫了，我感覺人類已經踏入了一個新的時代，但這個時代我並不喜歡，因為在我腦海中，最好的依然是末世前那個時代」

「那時我的父母，我的妹妹，朋友，甚至是街邊的陌生人與小攤，都讓我無比懷念。我越來越想念那個時代，我明白我已經和這個時代格格不入了，哪怕，他是我一手建立的」

封舟抿了抿嘴：「你其實知道的，他們沒有變，他們只是在走下去，變得是你，你固執地站在原地，一邊建立著新的火車，一邊卻又要回去看向那早已沒有任何蹤跡的身後」

「這就是人啊，我的神。」亞利鞠躬，「我很榮幸，很榮幸在我年輕時，您召見了我，讓我成為了一個時代的開拓者。可是現在，人類對我這個開拓者已經可有可無了，我也是時候卸下這些責任，望著那些孩子向遠方前去了。」

「而我的身邊，還有許多與我一樣的人，他們也都做好了準備。人類必將邁進下一個時代，我們這些依舊與前時代割捨不去的傢伙，就讓我們留在那個早已死去的末世前吧」

封舟沉默了一會：「你知道你們希望不大」

「是的。但即便知道會死，就不去做了嗎？」

「至少祂對你們暫時沒有惡意」

「可人類經不起那樣的打擊，再一次」

「我明白了」

這似乎已經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