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七章

「好大的口氣,就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嚴方的臉上、身上沾染著還沒有乾的血跡,手中劍不知劃破了多少人的咽喉。

赫連文哲順著聲音傳過來的方向看去,心裡的失落一掃而空,欣喜的種子生根發芽,而嘴角卻只是微不可查的動了動,圓溜溜的眼睛里多了幾分明亮。上下打量,心裡開始琢磨,這人的名號是聽過的,龍吟的大師兄,想必功夫定然比龍吟高出一些來,與之較量一番豈不是更有趣。

「高手之間,有一件趁手的傢伙很重要。兵器,就是靠一寸長一寸強,我用的是長槍,你也選一個長些的,免得打輸了,說我欺負你。」赫連文哲滿意的看著自己的銀槍,甚至是希望銀槍可以陪他長眠地下。

嚴方看了一眼散落在地上凌亂的兵器,什麼樣式的都有。功夫有了一定造詣的時候,兵器只是錦上添花。可是一寸長一寸強這句話,他至今都覺得是天下第一的至理名言。都火燒眉毛了,有挑兵器的閑工夫,還不如多殺兩個人。旁邊是個白猿母子棍,就它了。嚴方腳尖輕輕一挑,白猿母子棍彷彿是通了靈性,自覺投入嚴方手中。

赫連文哲的臉色頓時不太好看,這是瞧不起誰呢,好歹尋一個帶刃的、帶鉤的、帶刺的。心裡的小火苗立刻變成熊熊大火,剛剛被人無視,現在被人輕視。握緊手中銀槍,呈攻擊姿勢,腳下生風,向嚴方撲過去。

四個人,兩個戰場,都是下山猛虎、出海蛟龍,雖然沒有飛沙走石迷人眼,卻有酣暢淋漓的痛快,無與倫比的精彩和激蕩在胸腔里的熱血,讓人的內心不自覺迸發出行俠仗義、鋤強扶弱的豪情壯志,策馬奔騰、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快意人生。

這裡的精彩差不多可以和那首「此曲只應天上有,人生難得幾回聞」的妙音一樣,見一次就是祖宗保佑。然而有些人是天之驕子,有些人是滿腹委屈。

姚飛月這裡也很熱鬧,只是她並不輕鬆。眼前,臉色很平靜的人,還是個熟人,余廣濤。就是那個在子玉峽打的她昏迷不醒,差點失了憶的老頭。

上一次打不過,這一次依然打不過。雖然在這一年裡,聰耀華和她說了很多很多關於打架的心得,可是余家的雁翎劍法天下聞名,哪能輕易破解,她終究是凡人一個,參不透高深的功夫路數和內功心法。

余廣濤又是笑眯眯的樣子,不認識的人一定覺得他是個慈祥的老人,然而他的行為卻不怎麼光明磊落。看見姚飛月的時候眼睛里透露著驚訝,原以為在子玉峽的時候已經殺了她,沒想到命還挺長。他也不是沒有見過在江湖上行走的女子,然而功夫極少如姚飛月這般好。就存了戲弄的心思。把姚飛月當猴耍,明明能一劍殺死她,偏偏一拳一掌的看她痛苦的模樣。

倔脾氣上來了,十頭牛也拉不回來,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她的嘴巴像是被縫上了一樣,一丁點兒聲音也沒有。

子玉峽的教訓太過於深刻,導致聰耀華一心二用,一邊與龍吟打的不可開交,一邊時不時的往姚飛月處看一眼,她身上的每一處傷,他都記在心裡。龍吟著實難纏,他也不是沒有見過龍吟的功力,該是沒有這麼強,今日是怎麼了,突飛猛進的太快了。

慢慢的聰耀華就發現了其中的奧秘,不是龍吟吃了靈丹妙藥,而是看出自己根本就不會下死手。當鋒利的長矛就要劃破龍吟喉嚨的時候,龍吟竟是不閃不躲,手裡的大刀絲毫沒有收回阻擋長矛的意思,迫使他不得不收手。

這什麼時候是個頭啊。聰耀華心裡頓時急躁起來,心煩意亂的時候根本沒有辦法思索,心裡急,手裡的長矛依舊沒有戰勝大刀的跡象。不知道閻王索命這一招式,用長矛耍出來有何效果。不如,試試。

心中有了決定,手上不再猶豫。閻王索命著實厲害,把龍吟打的趴在了地上,同時他也損失了大半氣力。顧不得擦去嘴角滲出的血跡,飛奔似的跑到姚飛月的身邊,擋在她的前面。

「小夥子,想英雄救美,有沒有那個實力啊。」余廣濤依舊笑眯眯的樣子,似乎是在瞧著兩個玩鬧的孩童。

「自然是有」聰耀華眼睛里寒芒乍現,扔掉手裡的長矛,換成不知道是誰遺棄的劍。

「瞧著你長矛耍得不錯,不用特意換成劍,老頭子我不會怪你投機取巧。」余廣濤一手背在身後,一手持劍,滿臉譏誚之色。

「子玉峽是你打傷她的嗎?」聰耀華臉色平靜,然而殺氣已慢慢四散開來。

余廣濤臉色一怔,心中不由得暗嘆,這個年輕人該是功夫不錯,濃重的殺氣讓他都有一種壓迫感。從新審視了一下眼前人,長得,整個一個白面書生,甚至是像個娘們,他完全看不出來哪一點兒像個習武之人。「是又怎麼樣」

「出招吧。」聰耀華冷冷淡淡的,心裡已經決定不會放過余廣濤。

余廣濤冷哼一聲,狂妄自大,這種人他見得多了,教訓一番好讓這混賬小子知道天高地厚。就從雁翎劍法的第三式鴻雁哀鳴好了,讓這小子吃些苦頭。

聰耀華挽著漂亮的劍花,直面迎了上去,若是用了狡詐的手段,他都覺得對不住姚飛月苦苦支撐這麼久。

誰也沒有討到好處,第一招算是打了個平手。余廣濤臉上露出欣賞之色,果然是有兩把刷子,經過多年的練習他使出的鴻雁哀鳴更凌厲些,威力更加強悍些。居然還能臉不紅、心不跳,氣定神閑的樣子,彷彿是勝券在握。

對付鴻雁哀鳴,聰耀華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隨意的就像是打掉落在肩頭的枯葉。

看著聰耀華的架勢,余廣濤正色起來,當即使出雁翎劍法的力挽狂瀾。他自信滿滿,年輕一輩當中只有龍吟和嚴方、李微之、宋雲卿可堪大用,其餘人還需多多磨鍊。眼前之人,不知底細,這一招也算是高看一眼。

余家百年名聲在外,不止雁翎劍法傳世,然而其餘的劍法均不足以與雁翎劍法相提並論。十數招過後,聰耀華基本可以確定三十招之內就能把余廣濤打趴下。

遊刃有餘的樣子讓余廣濤心中狐疑起來,江湖上何時多了一個功夫如此高的青年人,莫不是在芝獻山打敗宋雲卿的聰耀華,當時他一下子就記住這個名字了,倒不是因為功夫,江山代有才人出,每一年都有好苗子冒出來,不是稀奇的事,他覺得此人的名字拗口而已。心中聰耀華該是虎背熊腰、威武不凡的樣子,與眼前這個小雞崽似的人完全重合不到一起,他都覺得是自己眼睛花了。可眼前若真是聰耀華,便不能小覷,余廣濤收斂心神,使出的招式是第十式翩若驚鴻,他就不信了,聰耀華還能從容不迫。

這一招,用閻王追中的泰山壓頂最合適不過。聰耀華想了想,還是放棄了。惠戎二十多年來鮮少外出,只有七個弟子,每一位弟子的身份家世不都被查的一清二楚,誰不想知道究竟是什麼天資聰明的天縱奇才上輩子積了多大的福緣能繼承閻王追這樣的劍法。他貿然使出來,被有心人瞧了去,總歸是不好。再來一次出其不意攻其不備也不錯,提劍迎了上去。

此招,讓余廣濤大為驚駭,之後便是濃重的疑慮,腦袋裡甚至飄過聰耀華是江家私生子這樣荒唐可笑的想法。聰耀華的招式,他是見過的,風鳴十三式中的長風萬里。這等威力不只是通個招式而已,該是連內功心法都運用自如。江家的家主江遠興為人正直,光明磊落,他相信江家主不可能有私生子,但是風鳴十三式的最後三招白雲無盡、長風萬里、寒雨連江不傳外人,就連弟子都無法窺探一二,外人更是難以得見。誰家的武功秘籍不是代代口口相傳,哪有那麼容易被賊人竊了去。能得到真傳的人只有江隨波、江逐流,他也不是沒有見過江家的兩位公子。此人是誰,上下打量了幾番,腦袋裡閃過無數人的臉,江家的人更是細細數了又數,依然不記得見過此人。

腦海里的思緒奪走了余廣濤的部分精力,不能全力以赴的搏殺,自然失去了戰勝對手的機會。余廣濤怎麼說也是余家的前輩,功夫不是吹出來的,雖未佔到便宜,也不至於被打趴下。不過他已心裡清楚自己能取勝的機會甚是渺茫,幾乎是拼上老命了,只剩下最後一招,眼下他實在是尋不出對方的破綻。面前的人似乎有著無窮無盡的招數,能把江家的劍法運用的爐火純青,別家的劍法是不是同樣如此。慢慢的,臉上浮現出哀傷來。

當劍架在余廣濤的脖子上,余廣濤眼睛里不服氣的勁頭沒有消去半分。

聰耀華看著眼前的老人,上了年紀的手下敗將更顯滄桑。他不是沒有同情心,只是對傷了姚飛月的人,沒有半分憐憫。抬起頭想了片刻,他清清楚楚記得那一天姚飛月身上受了幾處傷。微微側過身子,把左臂、左手背在身後。記得姚飛月腹部的傷最重,當真是雷霆不及掩耳之勢,劍已沒入余廣濤的腹部。肩上還有兩處傷,聰耀華看了一眼,余廣濤肩上的傷是他咎由自取,不是給姚飛月出氣。對於報仇這件事,聰耀華比龍吟強出了十倍,他沒有顧慮,不在乎死多少人。

已經嗅到死亡的氣息,余廣濤反而坦然了許多,換個舒服的姿勢坐在地上,說到「你是江家的什麼人?也好讓我死個明白」

「我不便說,你可以去問江遠興。」聰耀華手裡的劍微微一頓,思索著下個劍傷落在什麼地方好。

余廣濤低下頭,滿臉落寞,他不清楚江遠興是下了地獄,還是上了天界,去哪裡尋。

不管了,手腕輕抬,余廣濤身上多了幾個窟窿,是死是活就看他的命了。

姚飛月走上前去,說到「有兩處傷不是他所致。」

「無妨,總歸是你受的傷。」聰耀華輕笑,眼睛望著別處。

龍吟被聰耀華打趴下之後,如玉公子連忙上前施針,讓其沉睡,后被抬走,辰巳宮上上下下的人內心早已歡呼雀躍的不成樣子了。有了主心骨,萬事皆不怕。

「嘟嘟」的號角聲傳來,是撤退的意思。

聰耀華的心裡頓時放鬆了下來,這個地方多待一刻就可能出現無法挽回的風險,他覺得如玉公子太明智了,目標清楚,達到目的,決不耽誤絲毫撤退的時間。嚴方與赫連文哲還在苦戰,兩人勢均力敵,若是掙個高低來,也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狄衛莨瞎了一雙眼睛,衣服上被劃破了幾個口子,混合著血跡宣揚著他的戰績,手中劍不放過任何一個傷害過他們的人。只要說去報仇,殺十大家族的人,狄衛莨就是爬也要爬過去,不能親自動手復仇,也要聽一聽他們的慘叫。辛行在不遠處,舉著一副大板斧,在人群里來回竄,所到之處,人一片一片的倒下去,他瞪大了雙眼,眼珠子似是要突出來一樣,猙獰的模樣,似乎是告訴每一個仇敵,就算是死,也要每人咬上一口。

時間不早了,大家該是餓了,姚飛月早上只吃了一碗粥,估計剩的力氣不多,快一點結束,大家也好早些休息。聰耀華心裡盤算著,他四周看了看覺得除了嚴方需要幫忙些,別人基本上都可以說走就走。提劍就沖了上去。

赫連文哲連忙做了一個停止的手勢,說到「你們兩個人打我一個,不講武德。」突然加入一個高手,還好他反應快,不然不是聰耀華的劍戳進他的喉嚨,就是嚴方的白猿母子棍打碎他的天靈蓋。

說的好像很有道理,嚴方思索著是不是讓聰耀華先休息一下。聰耀華好像沒聽見一樣,眼睛比剛才更加堅定,步伐更加矯健,使出劍招直往赫連文哲身上招呼。他們此時是在生死搏殺,哪裡能討價還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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