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笑什麼?」聰耀華溫柔的看著映在地上的影子。
「你以真面目第一次出現的時候,看著你單薄的身子,總覺得你弱不禁風,能一腳把你踹出二里地。現在想想還是覺得不可思議,如此瘦弱,卻深藏不露。」姚飛月手托著腮,柔和的看著不遠處。
聰耀華淺淺一笑,說到「怪不得那些日子,你總讓我多吃些。」
「這麼多年,你還是如初的模樣。」突然,姚飛月的眼中有亮光閃過,露出狡黠的笑「真想試試,我能不能把你踹出二里地。」
「好」
姚飛月一怔,轉頭看著聰耀華「你聽到我說的是什麼嗎?」
「想試試能不能把我踹出二里地。」聰耀華拿起水壺,給姚飛月的杯子里添滿水,才輪到自己。
「我打你,你還願意。」
「踹一腳不妨事,等過些日子,我的身體再好一些。」聰耀華滿臉認真,想了片刻,又說到「現在也可以,不過你要費些事,先把輪椅推走,踹在輪椅上該多疼啊。」
姚飛月眉頭微皺,撇過頭去,心裡想著:這傢伙吃了那麼多葯,該不會把腦子吃壞了吧。
瑤兒一臉不情願的被母親喬若薇半拖半拉的牽著手,慢吞吞的走過來。
姚飛月看著可愛的小姑娘,剛剛的煩惱憂愁一下子被拋諸腦後,臉上浮現出溫柔的笑意。
余浩楠抱拳行禮到「我們一家人打擾多時,特來向你們辭行,還主人家安寧和諧的生活。」
「這麼快就要走了。」姚飛月站起身,看看瑤兒,望著夫妻二人。
原來那一日,聰耀華重傷之下昏迷不醒,傷口又不斷流著血,若是不儘早醫治,怕是要一命嗚呼了。姚飛月拖著踉踉蹌蹌的身體,目光兇狠,臉上儘是猙獰,手裡的簪子死死抵在客棧老闆的脖子上,逼迫小二去尋郎中。客棧不大,也就一個老闆,一個夥計,哪裡見過這陣仗。小二是個十五六歲的半大小子,這輩子見過的血還沒有姚飛月身上的多,當即嚇得癱軟在地,任憑姚飛月怎麼嚇唬,始終也沒有站起身來,最後竟是尿了褲子。姚飛月心都涼了,放眼望去,沒有一個能威脅的人。
一聲「姚姑娘」,讓姚飛月心裡樂開了花,抬眼看見的就是余浩楠一家三口。
休息了兩日,聰耀華仍不見好轉,姚飛月越想越怕,當即決定去尋如玉公子。余浩楠看著氣若遊絲的聰耀華,真怕路上顛簸一口氣沒有回過來,他就是千古罪人了。然而看情形,如玉公子是唯一能救活聰耀華的人。雖然他不是胸懷家國天下的大俠,卻也做不到見死不見,把心一橫,決定送他們回舞陽郡。
見到如玉公子那一刻的時候,姚飛月很清楚看到如玉公子欣喜若狂的眼睛慢慢變得熱淚盈眶。短短三日的時光,如玉公子該是食不能下咽、夜不能寐,除了得到確切消息戰死的兄弟,只有姚飛月與聰耀華杳無音訊。好幾次看到沐恩火冒三丈的衝過來,即將暴跳如雷的時候,又一言不發的轉身離去。讓他堅強的心一點一點脆弱下去,報仇的信念第一次有了動搖。他讓一個小姑娘,沒了依靠。
聰耀華的傷十天一個月也難好利索,住在客棧終是不便,反正銀子多,索性買下座宅子,住著舒服,養傷也無需避人,安靜自在多好。
帶著愧疚的心,醫治了幾日,聰耀華才慢慢醒來,他的心才好受了些。
聰耀華抱拳回禮說到「在下傷的實在是重了些,昨日才聽姚姑娘說起是多虧兩位高義相助,本想著傷勢轉好再登門致謝,不成想余大俠這就離去。還望余大俠和余夫人多留些時日,也好讓姚姑娘與我報答相助之恩。」
「唉,你我雖交情不深,但也不是從未謀面,遇見了就是緣分,別說什麼恩情不恩情的話。」
「爹爹,爹爹,叔叔挽留我們了,我們是不是能多住幾日。」瑤兒抱著余浩楠的胳膊使勁搖,一雙眼睛里儘是祈求。
余浩楠的臉上立刻露出尷尬來,這閨女,讓她老爹顏面何存啊,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小姑娘既然喜歡這裡,二位何不多待些時日。」姚飛月的眼眸中也是殷殷期盼,她們這些人太過於安靜,有小孩子歡天喜地的笑聲,日子該是多麼快樂呀。
「是啊,是啊,爹爹,瑤兒一定努力背詩、習字,不讓你和娘操心。」瑤兒嘟著嘴,做出一副撒嬌的模樣。
天下不需要他去維護治理,黎明百姓不需要他去拯救,閑著也是閑著,就是覺得打擾多時,實在不好意思。他就這一個女兒,平日是嚴厲了些,但是對女兒不過分的要求,他基本上是有求必應。回頭望了一眼妻子,喬若薇沒有什麼表示,他只好自己做主,點點頭。
「爹爹最好了,瑤兒就知道爹爹最疼瑤兒了。」小姑娘把臉放在余浩楠的胳膊上,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線。
余浩楠在瑤兒腦袋上輕輕敲了一下,瑤兒笑著揉了揉就跑開了,蹲下身子,笑吟吟的看著盛開的太陽花,又湊近些,深吸一下鼻子,好像沒有香味,又吸了一下鼻子,還是沒有味道,為什麼這麼好看的花兒沒有香味啊。
「我這閨女,該托生成男兒身才是。」寵愛的表情慢慢消失,慢慢皺起了眉頭,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小姑娘安安靜靜賞個花多好,瑤兒偏偏在捉螞蟻,還自作主張讓螞蟻轉圓圓,那螞蟻哪裡會聽她的話。她賭氣的給螞蟻挖個坑,把螞蟻丟進坑裡,看怎麼爬出來。
「不管是兒子還是女兒,只要平安長大,能陪在身邊,親自照看就是天大的福分。」姚飛月羨慕每一位能時時見到自己孩子的母親,眼睛貪婪的追隨著瑤兒的身影。
聰耀華的臉色微微一動,垂下眼眸,望著地上的影子。沐恩總歸是個孩子,聽見此話,把悲傷全部寫在臉上。別人只當她是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不然一個小姑娘怎麼會跟著姑姑過四海無家的生活。
「姑娘說的對,小門小戶沒有大的期望,就盼著平安喜樂安康。」余浩楠臉上是笑,眼睛里有光,看著女兒,有種萬事足的愜意。
轉過頭,望著聰耀華說到「那日見你一身血跡,臉色蒼白,氣息極弱,覺得怕是活不下去了,如今看著你的氣色好多了,如玉公子不愧是當世鼎鼎有名的神醫。」余浩楠忍不住豎起大拇指,眼睛里儘是敬佩之色,嘴裡依然沒有停,繼續說到「也虧得你多年習武,身強體壯,若是換成了別人,就沒有如此幸運了。」
聰耀華微微一笑「不幸中的萬幸,若是兄台晚上幾個時辰出現,沒有尋得郎中配製良藥,及時止血,我此時已躺在泥土之下了。」
「也是蒼天有眼,你命不該絕。嗨!」余浩楠臉上露出鬱悶的神色來,「我們一家三口也是倒霉,走到哪都能遇見大屠殺。」
除了余浩楠一家人,剩下的人臉上均是不同程度的尷尬,每一次屠殺都有她們的身影,都與龍吟有關係。
余浩楠驚覺說錯了話,連忙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我若是龍吟,定當將武林攪得天翻地覆,以報殺父之仇。」
「其實活著才最重要。」聰耀華看著地上的影子,陷入沉思。
有牽挂的人沉默不語,余浩楠與喬若微寵溺的看著玩耍的女兒,自己已經不重要了,吃什麼、穿什麼,遇到多大的委屈,甚至含冤受屈、死不瞑目也無所謂,只盼著瑤兒快樂長大,不需要把自己陷入仇恨里廝殺。
姚飛月的眼睛一直看著瑤兒的一舉一動,她的小女孩此時在做些什麼。
「不,我覺得活的瀟洒最重要。」久久沒有說話的秦子豐笑的洒脫,難為他這麼長時間沒有開口。
他們傳承武藝的活計,早已經結束了,教的人是卯足了勁兒,學的人是漫不經心,導致教的人也失去了興緻。本來也就是心血來潮的事兒,過了那個勁頭,就提不起精神,習武也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