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龍吟帶著以柔去過一家三口的幸福日子了,如玉公子心灰意冷留下「我走了」三個字便沒了蹤跡,余浩楠以打擾多時為由緊隨其後。熱鬧的院子頓時失去了朝氣蓬勃,剩下的只有恬靜美好。姚飛月、聰耀華都是不善言辭的人,話癆的秦子豐英雄無用武之地,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有勁沒地方使,沐恩這個鬼丫頭凈出孬點子,慫恿秦子豐把太陽花旁邊的一處荒地翻鬆土壤,種些花、菜也好。那塊地原先應該也是種著什麼花,最後似是沒有養活,還沒有來得及從新規劃,院子就歸了姚飛月。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不如種些菜來打發時間,想來想去,決定種蒜苗,不是因為她好吃,而是她覺得最簡單,並且有一個免費的勞動力,不用白不用。
經過如玉公子的治療短短一個月的時間,聰耀華能慢慢的走來走去。他是個聽話的,如玉公子讓吃藥,他連問都沒有問直接往嘴裡灌,如玉公子讓多吃些肉,他恨不得一日三餐都是肉。有幾日,如玉公子起了童心,想知道他的忍耐極限,配出的葯那是苦的堪比他的人生,就這,他也是一口悶。如玉公子覺得無趣,才免了他的口腹之難。
姚飛月也不看聰耀華,一心一意看三人鬥嘴,也不知道上輩子究竟是誰殺了誰,巴掌大的一塊地爭論不休,沐恩想橫著翻,秦子豐想豎著翻。姚飛月臉上含笑,心裡想著:再去拿一個鋤頭不就是了,想怎麼翻就怎麼翻,挖個坑都沒人管。
「我覺得吧,咱們應該先把這些什麼玩意薅掉,再翻土地更方便。」小葫蘆怯怯的說著,兩位都是難纏的主兒,誰也不敢得罪。按理說,他是應該幫自家公子的,可是兩個大老爺們兒欺負一個小姑娘,勝之不武。幫沐恩欺負主子,他不是找死嗎。
兩人同時瞅了地上一眼,覺得小葫蘆說的非常有道理,這玩意兒都有膝蓋高了,枯黃的葉子無精打採的耷拉著,確實礙事。
聰耀華走的累了,折回石桌,坐在石凳上,饒有興緻的望著姚飛月目光所至之處。
又經過一輪爭論、爭吵蒜須是朝下,還是朝上,得出的結論是誰也不管誰,想怎麼種就怎麼種。姚飛月心裡不禁暗嘆,有一部分大蒜要經過漫長的歲月、千辛萬苦才能破土而出,甚至是永無重見天日的時候。
「姑姑,今早上街買菜的時候,我聽說鎮子東頭的田裡長出了祥瑞,咱們去瞧瞧。」沐恩把鋤頭放在一旁,拍著手上的泥土。
「真是耳不聰、目不明的井底之蛙啊,三天前就傳出祥瑞的消息,昨兒我去瞧了,就一個麥子長出了兩個麥穗,沒什麼好看的。」秦子豐也不知道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用力拍打著身上的土,弄的塵土飛揚。
「你一邊去,別嗆著姑姑和聰大爺。」沐恩捂著鼻子,推著秦子豐。
秦子豐撇了一眼,走開一些接著拍,嘴裡說著「矯情。」
沐恩握著拳頭準備衝過來,嘴欠的人不打一頓不長記性。
「哎!哎!哎!祥瑞、祥瑞。」秦子豐往後退著,好漢不吃眼前虧嘛。
小葫蘆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瞅著自家公子的熊樣,他都恨不得揍死這個沒出息的敗家子。
「你知道也不告訴我們,虧得你還住在我們家裡,小心我把你趕出去。」沐恩下巴微揚,盛氣凌人的像個惡霸。
「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好歹他瘸腿的這些日子,是我攙扶著他練習走路的吧,你個小沒良心的丫頭。」秦子豐指著聰耀華,又是生氣又是委屈。
「你說自己是個大老爺們兒,我從來都沒有見過天天斤斤計較、小肚雞腸的大老爺們兒,看來對你的認識還不夠深刻。」沐恩上下打量著秦子豐,從新好好認識一番。
「你說我不是大老爺們兒,我」秦子豐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像他這麼英俊瀟洒的大老爺們兒世間少有。
「公子,公子,說祥瑞,沐恩姑娘你不是要看祥瑞。」小葫蘆甚是鬱悶,就芝麻大點事還能吵得臉紅脖子粗,比小孩子還小孩子。
「哼」沐恩白了秦子豐一眼,轉頭換了一副可愛的臉龐,「姑姑,我沒有見過,咱們去瞧瞧吧。」
「在院子里呆了一個多月,咱們一起去透透氣。」姚飛月看著空無一物的土地,心裡想著: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吃上沐恩親手種出的蒜苗。
「好」聰耀華臉色平淡,眉宇間儘是溫柔。
收回心思,看了一身邊的人,接著把目光投向他所注視的景緻,說到「你還是在院子里養傷吧,剛剛才能走路,不宜勞累。」
「好」聰耀華的嘴角微不可察的往上揚,淡淡的、輕輕的笑著。
「你有點自己的想法好不好,不能被她牽著鼻子走。我發現你對她提出來的事情、要求,就一個好字,有生之年,我能不能看到你反駁她一回。」秦子豐一隻手的手背拍在另只手的手心裡,恨不得上前兩步,代替聰耀華。
「聰大爺這是隨心所欲、隨遇而安,你懂什麼。」沐恩發現裙擺上粘上一些枯碎的葉子,拍了拍,碎葉子很頑固,她蹲下身子,一點點摘下來。
「他的行為,用你說的成語應該不對吧。隨心所欲還湊合,隨遇而安是什麼。」秦子豐看著自己滿手灰塵,擦在自己身上吧,有礙觀瞻。招招手,小葫蘆就知道他要幹什麼,一臉苦相,磨磨蹭蹭,老老實實走過來,秦子豐把自己手上的灰塵擦在小葫蘆的身上。小葫蘆是有苦不能言啊,反正自家公子的衣服也是他來洗,無所謂擦在誰身上了。
沐恩一下子站起來,敢質疑她的學問,不教訓一番,對不起姑姑多年的悉心教導。
「沐恩,快去做飯吧,早些吃,早些去看祥瑞。」姚飛月出聲制止,她的耳朵快受不了了。
吃過午飯,一行人出發了。姚飛月又改變了自己的想法,留聰耀華一人守著院子,想想都覺得可憐。套上馬車,很快就到了長著祥瑞的地方。下車一瞧,頓時沒了興緻,人山人海的,純粹就是為了看人頭。
姚飛月望了一眼聰耀華,對沐恩說到「你去瞧瞧吧,我們就不去了。小心些。」
「嗯」沐恩點點頭,扎進人海里就不見了。
「我也去瞧瞧,不然就白跑一趟了。」秦子豐領著小葫蘆也不見了蹤跡。
「我們隨便走走」姚飛月側著頭,詢問著眼前人的意見。
「好」聰耀華嘴角上揚,溫柔的不像話。
聰耀華的腿還沒有好利索,一瘸一拐的,儘管血沒有滲出來,疼還是往心裡鑽,不過,他心甘情願,與姚飛月獨處的機會是少之又少,疼又何妨。姚飛月配合著他,兩個人走的很慢很慢。卻還是和往常一樣,一前一後,聰耀華離姚飛月半步的距離。
找了兩塊乾淨的石頭,坐看來來往往的人群。心裡是平靜的,不管身處在什麼樣的漩渦里,只要身邊人是心裡的人,彷彿都可以逆流而上,躍出龍門,拼出一片屬於自己的天地。
「大哥歸隱了,等你的傷好利索,我們去看堯山的雲、恩苒山的楓葉、語沐峽的紅花,可好?」
「好。」聰耀華看著自己的腿,盼著能爭些氣,早日雲遊天下。
「咱們尋一處僻靜的地方,置上兩畝地,帶上沐恩」姚飛月的話戛然而止,眼裡的光一下子消失的無影無蹤。
聰耀華沒有說好,一切美好的憧憬,目前來說都是天上的浮雲,還有一個很重要的人握在帝王的手裡。從另一方面,姚飛月的父母兄弟也是帝王的人質,他們做不到瀟洒轉身離開紛紛擾擾的紅塵。
哀傷的氣息嚴嚴實實的包圍著兩個人,同一片天空,兩個世界,熱鬧的人群感受不到兩個人的惆悵,他們也融不進平常人的生活。心心相印的兩個人之間是沉默的,任何話語也平復不了心中的無可奈何,默契的望著遠處的天空。
帝王若是不成全,他們連萬分之一的可能都沒有,可是心裡也清楚帝王定會誅殺他們。
「我遠遠瞧著像你們二人,走近一看,果然是。」顧劍聲從人群中走出來,身邊跟著的人還是他那個咋咋呼呼的妹妹。
顧劍萍就知道兄長的臭毛病,只要是見過面的人,都能聊上大半天。氣悶的撅著小嘴,委屈的說著「說好了帶人家來看祥瑞,遇見熟人就不管人家了。」
「你先去,我隨後去尋你,自己小心些。」顧劍聲叮囑著,心裡想著,就兩句話的功夫,應該不會惹出什麼亂子。
沒有嘮嘮叨叨的兄長在身邊,顧劍萍覺得就像是衝破束縛的小鳥,自由自在的遨遊在藍色的天空里,身邊的景緻更加吸引她的目光。應了一聲,馬不停蹄的奔向人群。
聲音響起來的時候,聰耀華的心便揪了起來,天下很大,偏偏能遇見最不想遇見的人。
「兩位可是前來看祥瑞?」顧劍聲雙手抱拳,一本正經的行禮。
兩人不好意思端坐不動,站起身來,回禮。聰耀華說到「在下傷勢未愈,不便往人群里走,故此休息片刻,等他們歸來。」
「原來如此,我們兄妹又沒有趕上劉家大戰,聽說此地祥瑞現世,便來瞧個熱鬧,不曾想還能遇見故人。」顧劍聲掃了一眼聰耀華的全身,立刻收回目光。
「如今劉家遭逢大難,武林豪傑難以平復心中憤怒,顧公子攜妹早日歸家,免得遭受傷害。」聰耀華沉聲說到,他是有私心的,他不想看見這兩個人。
「兄台的忠告,小弟銘記在心,只是有件事憋在心中十分煩悶,不做個了解怕是不能安心。」顧劍聲臉上有為難之色,看著聰耀華。
只需一眼,聰耀華就知道此事與自己有關,心不禁忐忑起來。
顧劍聲沉思片刻說到「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不知兄台是否有空,在下誠心邀請兄台今晚在鎮子上的芙蓉客棧一敘。」
姚飛月不安的望著聰耀華。
聰耀華面色平靜,但心裡已是惴惴不安。「定如期赴約。」
顧劍聲的眉頭舒展開來,歉意的說著「在下實在放心不下舍妹,唯恐闖出禍事來,先行一步,晚上略備薄酒,恭候大駕。」
「請便。」等顧劍聲走開,聰耀華慢慢坐回石頭上。
「宴無好宴,你小心些。」姚飛月平靜的望著遠處的天邊,有雲、有鳥兒。
「應該不是鴻門宴。」聰耀華平靜的垂下眸子,欣賞映在草地上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