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公子,有人搶親。咱們還是先離開吧,我怕他們打擾魁首與您的雅興。」柳生指著余府,眉梢帶著不悅,心情跟著差了起來。
龍吟頓時皺起眉頭,他不想發生的事,終因為他而發生了。
「究竟是誰這麼大的膽子敢搶余松的兒媳。」如玉公子把龍吟的表情盡收眼底,他怎會不知龍吟此刻的心情。
「看那兩個人的身影好像是飛月姑娘和聰公子,可是阻止他們的是大公子。」柳生把脖子伸得老長,生怕錯過一眼。
「那你還不去幫忙。」如玉公子打開摺扇,像一個運籌帷幄的軍師。
「幫誰呀,大公子是你和魁首的師兄,飛月姑娘是魁首的結拜義妹,我幫誰呀。看著他們的架勢是要生死相搏,大公子站在余松這一邊,自然沒有性命之憂,然而飛月姑娘和聰公子就難說了。可是幫了飛月姑娘是不是不好啊,畢竟搶人家的媳婦不是君子所為。」柳生不忍心看著姚飛月和聰耀華有危險,可是也不能有悖道德。
「你若不幫飛月姑娘和聰公子,咱們辰巳宮的魁首就只能形單影隻、孤苦一生了。」如玉公子的眼睛裡帶著笑意,他本來也是為了此事,既然龍吟學不會主動,不敢邁出這一步,他這個師兄樂意效勞。
「公子,你的意思是天下第一大美女是咱們的夫人,那還管什麼仁義道德啊。魁首,你放心,你根本不用出手,我一定幫你把夫人搶回來。既然,以柔姑娘是魁首的老婆,那怎麼會嫁給余家二公子啊,魁首,你是不是惹人家姑娘生氣了。」柳生忍不住笑了起來,他是真心為龍吟高興,然而心中的疑問同樣深沉。
「放肆了,魁首的私事豈容我們打聽,快去,你難不成想看見魁首傷心欲絕、肝腸寸斷的模樣。」如玉公子打趣的說到,龍吟越是不好意思,他越是來勁。
柳生拿過柳妹遞來的絲帕,蒙住臉,余家畢竟人多勢眾,估計他是打不過,不能給如玉公子找麻煩,更要顧及公子的清靜。
敢來搶親確實是膽大妄為,能來道賀的人自然是身懷絕技,余家立足武林百年絕非浪得虛名,當然是卧虎藏龍。僅憑聰耀華、姚飛月和柳生怎能敵得過這麼多人。三人緊緊護住以柔,既然是來救她,就不可以讓她受傷。余松的門下弟子,逼得姚飛月他們步步後退,若是在自家門前丟了新媳婦,他們余家的百年聲譽還要不要了,即便是拼出性命也不會讓這件事發生。
姚飛月自然是豁出了性命,此生她的朋友不多,但是她可以為了朋友捨棄性命。當她知道以柔下嫁余家二公子后,便馬不停蹄的趕來相阻。若是以柔真的嫁入余家,到時候是誰也無法改變的事實。她就不明白了,龍吟是受了什麼樣的刺激,刻意與以柔保持距離,從前的情義成了水中月、鏡中花,甚至是以柔嫁人,都能無動於衷。大哥身為李彥的養子,同樣的好家世,難道就不能給以柔更好的生活,不知道有什麼顧慮與為難的。事到如今,即便心中有萬般不舍,礙於兩家的面子,也不便現身於此。她孤身一人,樂意效勞,雖然大哥從來不麻煩她們為他做任何事,以大哥的本事也不必她們出手相助,可是這件事她們不得不插手,總不能讓大哥與以柔抱憾終身吧。
「少爺,你看你看,有人搶親。是誰活膩歪了,這麼大的膽子敢向余家挑釁生事,說不定還能看見傳說中的大美女。」小葫蘆跳著腳的跑上前去看熱鬧,他還從來沒有見過搶親這樣的事。
「讓我看看、讓我看看。」秦子豐把小葫蘆扒拉到一旁,站在有利的位置,自己脖子伸的老長,看看有沒有他想見的人,果然姚飛月手持長劍,立於人群中。「哇,勇氣可嘉啊,三人大戰群雄,今日的余府可真是熱鬧。這余家也真是的、不道德,人家才三個人,用得著這麼多人打人家嗎。難道要置他們與死地,大喜之日這樣做不好吧。不行,我們不能置身事外,我去幫幫忙。」
「少爺,你還是歇著吧,看個熱鬧就好了,刀劍無眼,傷著了,我怎麼向老爺交代。」小葫蘆懵了,警惕的拽著秦子豐的衣袖,心裡已經哭天搶地了,他的命怎麼這樣苦,跟著這麼個主子擔驚受怕。
「管他呢,先蒙上臉再說。」秦子豐隨手扯過身旁的紅布,也顧不得諸多計較,他怎麼能錯過打架。
心頓時死的透透的,無力挽回的感覺讓小葫蘆有一種想打死自家公子的衝動。扯下紅布那一刻,小葫蘆就明白公子的心思。你說說,幫余家不好嗎,不但能成為余家的座上賓,名揚天下都不在話下,偏偏要幫一個都不想搭理他的女子,敵眾我寡,活著的機會有幾分。整日說別人都是蠢驢,現在看來,他也沒有精細到哪裡去。
余家在武林中的地位是根深蒂固,又枝葉繁茂,余松是德高望重的前輩,高深莫測的功夫更是家喻戶曉,多年來只需坐鎮中堂,鋤強扶弱的事情底下的小輩完全能勝任。余松的功夫究竟達到某種境界,無從得知,不禁讓晚輩後生更加忌憚害怕,無人敢來挑戰他的威嚴與地位。雖然已是年過半百,可是依然神采奕奕,絲毫看不出歷經風雨的痕迹。站在那裡彷彿是俯視蒼生一般看著他們,眼睛里全是自豪與驕傲,即便他二十年深居簡出,余府也是無人敢欺,也能拿下任何賊人。
魔君嚴方讓他陷入沉思,不知如何是好,亦正亦邪的嚴方,他是一點兒也不了解,不知底細來歷、不知功夫深淺。雖然以余家的勢力來說不需要別人出手相助,他自然也是不想與嚴方扯上絲毫關係,可是既然已來相助,他怎好阻止,況且有了嚴方自家人便少了危險,他不想與嚴方為敵,若是單打獨鬥,誰輸誰贏,還尚未可知。
看著余松高高在上,不把他們放在眼裡的神情,姚飛月恨不得馬上衝上前去把他的眼珠挖出來。若不是有嚴方從中作梗,怎會如此麻煩。這個嚴方,虧她還把他當做兄長般尊敬,遇到了事情不來幫忙就算了,竟然還來阻止她。雖然他們沒有同生共死的交情,但是也不至於生死相搏。
已是儘力不取人性命,然而空氣中依然有血腥傳來。此時此刻,他們只能保命而已。
越來越多的人加入這場爭奪之戰,姚飛月與聰耀華不是孤軍作戰,可依然勢單力薄,脫身已是難事。龍吟頓時坐不住了,就憑姚飛月、聰耀華、柳生,還有那兩個不相識人的功夫,即便余松不出手此事難有轉換的餘地。然而現在不但有嚴方,各路豪傑亦出手相助,怕是凶多吉少了。
「著什麼急?想過去大殺四方嗎?」如玉公子使了一個眼色,柳妹立刻心領神會的走過來,把他推到窗戶旁邊。
「好,你看大師兄這一招,只差半寸就劈在聰耀華的身上。看來聰耀華還是略勝一籌啊,疾如風、快如閃電的招式竟是躲過去了。」如玉公子嫌放在窗台上的月季花礙事,隨手丟在腳下。
就這麼毀了,剛才不是還如珍似寶嘛。龍吟不解。
「花只是個消遣,我不喜歡線香的味道,試圖用花的味道掩蓋。丟棄就丟棄了,一個玩物而已,沒有什麼好珍惜的。」如玉公子撇了一眼地上的花,附庸風雅的事,他做不出來。
這貨是能看穿人的心思嗎,龍吟茫然的看著如玉公子。
「我雖然長得好看,你也看了二、三十年了,不必如此貪戀。」如玉公子一正本經,彷彿說出口的話是至理名言。
龍吟無語望人群,這些話該是對著他說的嗎。
片刻之後,如玉公子說到「你希望誰贏。」
垂頭思索,沒有結果。龍吟默默把目光投向廝殺的人群,儘是茫然。嚴方是他的大師兄,當然希望師兄百戰百勝,不要受任何傷才好。姚飛月與他知心相交、義結金蘭,固然願她長命百歲。
「我還以為大師兄說說就過去了,沒想到這麼拚命。」如玉公子目視前方,帶著怒火。
混戰之中,難免有顧不上的地方,姚飛月再一次把自己陷入危險境地。
如玉公子手指輕抬,銀針脫手而出,解了燃眉之急。
余松的臉色微變,心中駭然,竟然還有幫手。雖然他沒有看清楚昭平樓里何人出手,可是銀針迅速而猛烈似是帶著風聲,他門下的弟子沒有此等功力,看來是個高手。這門親事雖然風光,傳為一段佳話,然而他卻是不大情願,女人太過於漂亮不是件好事,這個以柔姑娘與李彥的二公子龍吟關係相當要好,只怕這個友誼還有另一層意思,若日後糾纏不清,豈不是讓天下人笑話,余家丟不起這個人。以柔姑娘真是貌若天仙,他的兒子彷彿被攝去了魂魄,非以柔不娶,他能拿自己的兒子怎麼辦。今日是大喜之日,在眾目睽睽之下、眾多豪傑之前,賊人還敢前來。若是以柔進了余家的大門,那麼余家今後就熱鬧了,若是以柔就此被劫走,他余松還怎麼立足於江湖。
「我等是奉辰巳宮魁首龍吟之命前來搶親,不服來戰。」齊峰長老手持長劍,威風凜凜的立於人群中。
眾人不知是被齊峰氣貫山河的吼聲嚇住,還是不敢相信辰巳宮居然還有人存活於世上,並且還是魁首。辰巳宮,二十二年前橫行霸道、無惡不作,久而久之,犯了眾怒,被江湖豪俠群起而攻之,不可一世的龍傲天跳了崖。為了不留後患,武林各派決定斬草除根,不留一個活口,整整用了一年的時間,才掃清了殘存的餘孽,使得武林浩然正氣長存,永享太平。已經消失在記憶里的辰巳宮,根本就沒有存在可能的辰巳宮,竟然以這種方式重新出現在武林豪傑面前。悄然無息的存活了這麼久,二十二年,足夠一個門派休養生息、培養勢力了。大張旗鼓的來搶了余家的人,是來宣戰的嗎,報二十二年前的滅門之仇。
辰巳宮的魁首竟是龍吟,前任武林盟主李彥的義子。龍吟,武林中敦厚老實的大俠,那個謙虛和善的年輕人,那個讓所有人都刮目相看的好人,竟然是無惡不做辰巳宮的後人。
龍吟,聽到這個名字,姚飛月的心中一顫,她不是不知道二十二年前武林豪傑與辰巳宮的大戰,聽說那一戰令活著的人至今還是膽戰心驚,不願意被提起,可是龍吟怎麼會是辰巳宮的後人。她只是覺得龍吟這一輩子活的太壓抑,彷彿任何事都不願意去掙、去搶,原來如此啊。
看到姚飛月驚訝的表情,聰耀華走到她身邊,輕巧說到「這老頭是齊峰,切莫錯過這個絕好的逃生機會。」邊說邊示意她伸開手掌,把一粒紅色的藥丸放進她的手裡,讓她吃下去。
姚飛月想都沒想,就把藥丸吞進嘴裡。天底下她沒有防備的人,除了龍吟,便只有聰耀華了。龍吟是憨厚善良,學不會害人之道,而聰耀華,她是有這個信心。
聽到辰巳宮三個字后,所有人愣在那裡,從大戰之中活下來的人彷彿還置身那種恐怖之中,距離死亡那麼近,身邊人一個一個的倒下去,或許死神下一個就是拉著自己的衣袖,往地府里拖,那種恐懼怎麼可能這麼容易忘記。
齊峰趕緊從懷裡掏出一個小藥瓶,把幾粒紅色的藥丸分給了今日凡是來搶親的人,那藥丸和姚飛月手裡的一模一樣。
嚴方見事情已經無法挽回,怒目圓睜,只好反戈一擊,使得余家後生晚輩不敢上前,刀鋒劃過,衣袂盡斷。此等功力若不是天下第一,誰敢稱雄。
眾人回過神兒來,手持長劍,準備以命相搏挽留尊嚴的時候,卻發現已經提不起力氣,如玉公子的軟筋散混合著月季花的香味不知不覺隨著他們的呼吸,進入了五臟六腑。
齊峰一改威風八面的樣子,一蹦三尺高,拉著天下第一美女的以柔姑娘,撒腿就跑。姚飛月、秦子豐見齊峰跑了,她們當然也跑了,不然留下來被人亂刀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