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眼盲的客人
噠,噠,噠......
身著白色休閑裝的青年肩挎灰色帆布袋,手握一桿盲杖,有規律的敲擊著地面,不緊不慢的走在陰暗的小巷中。
一頂純黑鴨舌帽扣在他的頭上,碎發與帽檐一同遮掩了他的面龐,只依稀可以看見眼睛上蒙著一層白色的布。
「我才不是小朋友!我已經上高二了!」
青年停下腳步,轉頭詢問身旁的警察:「這什麼地方?」
「這是附近的醫務室。」
他笑著點頭,拄著盲杖來到醫務室前,一手摸到門把,輕輕轉動。
「我說過了,我是高中生,根本不是——」
醫務室里,額頭纏著一圈繃帶,身穿極其不合身衣物的小男孩看到來人,瞬間瞪大眼睛。
「羽田,先生?」
......
入秋後的東京天色暗的很早。
悠揚的小提琴音從宴會中央的展台上傳出很遠。
華麗的宴會上,各位先生與女士身著華美的禮服在鋪著紅毯的大廳翩翩起舞。
身處東京周邊一處私人莊園,從今日來客的身份到宴會的招待布局,無一不彰顯著這棟宅邸的主人——瀨羽老爺的身份之尊貴。
宴會廳一處角落,一位穿著華美的女士被其他幾個人笑嘻嘻推了一下,有些不滿的瞪了她們一眼,磨磨蹭蹭來到餐桌前取了兩杯紅酒,鼓起勇氣將其中一杯塞入倚在窗前的青年手中。
「羽田先生,很抱歉,我們在進行真心話大冒險,能勞煩您喝一口嗎?」
青年抬起頭,那張白皙美麗的臉被遮在眼上的繃帶隱去大半,僅留一張好看的唇與精緻的下巴。
他沖那位女士一展笑顏,自他口中吐出的話有如和煦的春風拂過女士的心田,舒適親切。
「自然是可以的,請問女士姓名?」
那位女士不由得鬆了口氣,耳尖也沒有剛才那麼紅了,微笑著進行自我介紹:「我是秋庭憐子,一位歌唱家,請多指教。」
「秋庭女士是從哪裡得知某的姓名的呢?」
青年禮貌的鞠了一躬。
「說句實話,在看到您眼睛上的繃帶時我就認出來了。另外,您的衣品真好。」
「出自一位優秀的管家之手。」
「我見過那位老人,他真是一位值得尊敬的管家,但我認為更應該稱讚的是您作為收藏家那善於發現價值的敏銳嗅覺。」
「被您如此誇獎,真是讓某略有慚愧。」
「哪裡,您絕對擔得起這些誇獎。哦抱歉,下一輪遊戲要開始了,我需要回去了,麻煩您淺抿一口就好。回頭我邀請您來我的演唱會怎麼樣?」
青年含笑著點頭,在嘈雜中聽清高跟鞋遠去的噠噠聲,隨後將手中的紅酒杯湊到嘴前微抿一口。
口感醇厚柔順,嗅起來有淡淡的果香,層次分明,會是嘯鷹赤霞珠紅葡萄酒嗎?
噠。
窗外似乎傳來了什麼聲音,離得很近,似乎就在樓上。
開始了嗎?
青年又抿了一口酒,享受著窗外輕風的吹拂,竟有了幾分醉感。
砰——
一聲槍響驚醒了沉浸在宴會中的客人,他們有的不安的騷動起來,有的茫然無措的站在原地,也有幾人鼓起勇氣離開了宴會廳,沖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聽說山崎總經理死了......」
各種閑言碎語傳入青年的耳中,他仍不為所動。
警車也風風火火的趕到了現場。
目暮十三率先上去了三樓那個密室。
房門沒有破壞的痕迹,一扇落地窗開著,風湧進來擾的窗帘嘩嘩作響。
死者身旁有把椅子,可以看出他當時應該是坐在這裡等人。
但胸口那個單孔和一地的血跡表明,他迎來的不是要等的人,而是死神。
宴會上的客人被分別帶去問話,青年也不例外。
「您好,我是負責您筆錄的高木警官,請問您的姓名?」
青年仍站在窗邊不遠處,對這位前來問話的警官報以微笑。
「羽田遲生。」
「年齡?」
「21歲。」
「您還是在校大學生嗎?」
「並不是,某在杯戶町經營有一家古董店,也是位收藏家。」
「您與死者山崎先生認識嗎?」
「並不認識,某隻是受邀前來的客人罷了。」
「另外恕我冒昧,您是有眼疾嗎?」
「這個啊......」
羽田遲生下意識將手撫上繃帶,但還未等他開口對方就先道了歉,只好讓他把想說的話又咽了回去。
或者說,有些事情還是不要說出去好。
他並不是因為有眼疾或者目不能視才蒙上眼睛的。
只不過是想在這個堪稱戲劇的世界尋求一絲心理安慰。
有一天他從夢中醒來,看到了許久未見的陽光,發現身處在陌生的房間,空氣中瀰漫著的不再是刺鼻的消毒水味,點燃的沉香將絲絲涼意送進他的鼻腔。
青年的第一反應就是夢還沒醒。
等看到大街上行走著各種2D紙片人,說日語時還會冒氣泡框,電視里播放著「平成年代的福爾摩斯——工藤新一」時,青年對於自己在做夢這件事更確信了。
但很可惜,這個夢裡弄傷自己會很痛,長時間不吃飯會餓,閉上眼睛甚至會做夢中夢,怎麼樣也醒不過來。
他只好面對現實,給眼睛纏上繃帶,用看不見做安慰,和這個世界的人談笑風生,想完成自己入夢前最強烈的願望。
「好像有偵探來了。」
秋庭憐子不知何時又來到了他的身邊,放低聲音道。
「那位平成年代的福爾摩斯先生。」
「很好不是嗎,案件的真相即將水落石出。不過在這之前,您能告訴某他在哪個方向嗎,有一些細節某想同他談談。」
「您剛才沒有直接告訴警察嗎?」
「實際上某很想那麼做,但轉念一想,什麼都看不到的人所說之言也許會被質疑。但現在有偵探來了,某相信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細節的偵探會聽進某那些匪夷所思的言語。」
工藤新一剛在庭院里檢查了一遍,還未進大廳就看到一位拄著黑色盲杖的盲人青年向他走來。
也許只是路過。
他向另一個方向邁步,卻沒想到那位盲人停在了他身前不遠處,微微鞠躬:「請問是工藤新一先生嗎?」
「啊,是的。」
「某是羽田遲生,一位應邀前來的客人,關於這次的案子有些事情想同您一敘,不知您是否有這個時間?」
「那當然是有的,您請說。」
聽到和這次的密室殺人案有關,工藤新一立刻點頭:「您說。」
「在槍響后,某聽到了奇怪的砰的一聲,好像是物體之間的碰撞。」
「物體之間的碰撞聲?您是在哪裡聽到的,宴會應該有音樂才對。」
羽田遲生笑著望向自己來時的方向:「某一直站在那扇窗前,距離宴會中心較遠,另外某的聽力較普通人而言更好一些罷了。」
如果聽到聲音的是盲人,倒也說得通,但......
「您為什麼如此確定是物體之間的碰撞?」
工藤新一眯起眼,毫不遮掩對這位盲人先生的懷疑。
羽田遲生只是微笑。
工藤新一決定先上樓去看看面前這位先生所說的地方。
他很快在陽台尋到了有物體摩擦的痕迹,腦海中頓時有了思路,趕忙下樓去尋找熟識的警官。
「我說這位警官,你到底要將我的客人在這裡留多——」
「犯人不就是瀨羽老爺你嗎?」
如此的義正言辭,要不是他在鈴木園子家裡親眼看見這位老爺用傷腳剎車,他都要信了!
工藤新一從樓梯間下來,平靜直視坐在輪椅上的瀨羽老爺。
「除了那扇窗戶之外就沒有再進入那間鎖門的房間的方法了,雖然我不知道你對死者說了什麼讓他反鎖房門等你,但是瀨羽老爺,你都飛檐走壁去殺人了,現在也不用裝了吧。」
他走到地球儀旁邊,一隻手拿起它仔細觀看。
「我可是親眼看見了——」
下一秒,地球儀直接被砸了出去。
瀨羽老爺一驚,趕忙從輪椅上撲倒在地。地球儀砸中了輪椅,立刻散了架,球體咕嚕嚕的滾到了工藤新一腳邊。
他罵罵咧咧的站起來想要怒斥這個不知道尊重他的偵探小鬼。
四周鴉雀無聲,所有人都驚訝的看著他用那隻裹滿繃帶的腳站起來。
這不就站起來了?
工藤新一在心裡嗤笑到。
意識到自己做了蠢事的瀨羽老爺轉身就逃,但工藤新一此刻腳已經挨到了滾停在地的地球儀一腳踹了出去,正中瀨羽老爺的後腦勺。
羽田遲生感覺到身前突然有股壓力襲來,趕忙向旁邊躲了一下。
轟的一聲,瀨羽老爺龐大的身軀倒地,再起不能。
「羽田先生您沒事吧,真是抱歉,我剛才沒注意到站在視角盲區的您。」
工藤新一焦急的趕過來。
「並無大礙,不過天色已晚,某該回去了。」
「好的,路上小心。另外我對懷疑您的事深表歉意,您是位......」
目送毫無聊天興趣的羽田遲生搭載計程車離去,工藤新一無語的看向一旁的目暮十三。
「那位羽田先生是偵探嗎?」
「不是,他是個古董商兼收藏家,怎麼了工藤老弟,他有什麼問題嗎?」
「只是覺得可惜了,如果不是盲人,應該是非常值得尊敬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