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機關算盡掮客心 私賣名額海撈銀

卯月二十七，杏月嬌艷，香飄滿巷。

仁壽坊江府旁面的衚衕人積如雲，摩拳擦掌，阻塞不通，聲沸盈天，獨因一十三姬妾招婿，尤顯熱鬧。

常萬女在前一周內流竄皇城內外，大街小巷，一面賣書，一面與各大幫會的聯絡人醉說酒話，聲稱願引異人潛伏江府，名額有限，望大家緘口勿泄。

只說大概，全無細節，又是酒話，多少有一點吹噓成分，那些聯絡人絕非易與之輩，從壟斷生意、獨佔利潤的角度考慮，他們自不會相信掮客會分出獨家生意。

較而論之，所為的「引進」無非一酒桌牛皮，眾人只當笑談，茶餘飯後，拿作談資，全無緘口噤聲的想法。

短短兩天，大掮客販賣僕人名額的事，廣傳順天府。

第四日，再由順天府發散至北直隸。

第七日，消息擴散至北五省。

一傳十，十傳百，百千傳，消息變味了，所謂的笑談，被傳為大掮客要為江府招錄僕人。

北五省的數千家幫會，經那所流言一「惑」，貓嗅魚腥也似，攜帶金銀珠寶，晝夜不停的趕赴京師。

常萬女常做生意，頭腦漸發精明，通曉大、小幫會的優、劣，大幫會錢財雄厚，買書爽快，規模奇大，但他們對消息會守口如瓶、秘而不宣；小幫會買書砍價，資金乏乏，一次幾頁，但這等幫會最愛炫耀，一有秘密，往往急告於眾。

他藉助這等事，巧妙的解決了宣廣問題，又知大幫會蠢蠢欲動，頻繁約見，不免沾沾自喜，今日行往毛家衚衕。

李家酒肆，二樓雅座。

郭子辛握扇作揖，有說有笑：

「萬兄，別來無恙啊！」

「郭部長，今日有一部瑰寶級別的內功，西山要多少？」

常萬女佯裝不知他的來意，一門心思賣秘籍。

「武林瑰寶，也就是朝廷所說的地級內功秘籍，珍貴程度乃是玄級的十倍，單重5千-1萬兩不等，常兄可否先取一重給在下看看？」

常萬女那預先分好的一重《冰火訣》取出，遞給郭子辛。

「《冰火訣》每重氣血增加50點、內力增加40點、殺傷力12、外煉值8點，精力恢復2/分，壽元2點，精力上限7點，屬性是頂級瑰寶，比神功數值僅差一成，25萬白銀，西山要了！」

郭子辛伸手學習后，簡單比對數值，確認內功強弱，爽快報價。

常玩從懷中取出摹印本，喜笑顏開：

「好！不愧是財大氣粗的西山堡！比那些小幫會要爽快！」

郭子辛取出一疊厚厚的銀票，數出二十五張，嗣後一模秘籍，立即學會。

常萬女把那副本一抄，轉身欲走：

「告辭！」

郭子辛忽的攔道：

「請慢！」

常萬女狡笑連連，復作疑惑，轉身作揖：

「不知郭部長有何吩咐？」

「談不上吩咐，略有小事想問萬兄。」

「請說！」

「坊間流傳，常兄欲要售賣江府僕人名額，不知……」

郭子辛狐目緊盯他的面目，似在觀察每一個細節。

「這……」

常萬女佯作為難。

「常兄是否有難言之隱？」

「哎！既然郭部長問了，我也就直說，卻有此事，只不過這等事一旦操作不好，全盤皆輸，大家都無一點好處，所以我只是處於謀划階段。」

「謀划？」

「嗯，我在江府三年，漸知內里情形，內院有座三層高樓，內里每日都有百餘書信分發，可見裡面有秘密。

兄弟命一干忠於我的奴婢去探，卻因不知就裡，被女管家抓住訓斥一頓，嗣後禁足三月。

此後，小心謹慎地再探兩次，終知那座樓名為刀筆齋，實為乃藏經閣，閣內秘籍大約有千餘本。」

郭子辛目瞪如珠：

「千餘本？」

「對！於江府偷拿秘籍，也需時機，不能恣意妄為。」

常萬女略透取書法門：

「內院白日尚有機會，夜晚根本機會。」

「怎麼會呢？皇宮大內強者無數，那楊馳昌不也把貴妃肚兜偷出宮了嗎？」

郭子辛目光玩味、意有所指。

常萬女搖頭擺手：

「那怎麼能一樣呢？殺神府內院夜深時節，靜如死水，幾無聲響，看似鬆懈，防護實則極嚴。」

「哦，常兄能否說說？」

常萬女心有計較，也不介意消息：

「兄弟曾毀了面容，用命去探過兩次，發現內院至少有十餘位大宗師，輪值守護，防護就跟鐵桶一般，休想潑進去一滴水。」

一語甫畢，嗤笑：

「夜盜皇宮秘物，已是事實，然而，想在江府內夜盜秘籍，實在痴人說夢，無稽之談！」

郭子辛眸光一閃，心嗤：

「這就是你願意引人入府的理由嗎？」

常萬女說著，把雙肘枕在桌棱，似碰似不碰那臟污的桌面，神色唏噓，雙目憧憬，喃喃自語：

「兄弟我靠賣書，實賺了不少銀錢，但終究是在老魔眼皮底下活動，說是立在危牆之下亦不為過。

偏生，生意大好，日進斗金，風頭太盛，易遭小人嫉妒，如非江府門仆，錦衣衛的狗鼻子早就摸上來了。

現在，抓住最後的機會大撈一筆，激流勇退，置田買妾，安心做那富貴溫柔客，豈非不枉四年的擔驚受怕？」

做生意！做一筆「陽謀」生意！無須矯揉造作，無須撒謊撂白，開門見山的誠摯，最為致命！

郭子辛心有所感，不免刮目相看：

「此言是真，看來是受到高人指點，懂得見好就收了！」

念及至此，生出疑問：

「常兄倘若即日離去，引得那位注意，就此清查，豈非順藤摸瓜，拔出蘿蔔帶出泥？」

常萬女微品清茗，左右打量一眼，瞧見四周安靜無人，微微一笑，言語釋疑：

「誒！謬矣！激流勇退絕非甩袖離去，兄弟轉移財產後，留府一年。

俟諸位漸悉江府禮儀，混到如魚得水，我再用鬥毆慘死一計，金蟬脫殼，到那時，諸位總該無有後顧之憂了吧？」

儒公子搖扇詰問：

「那這保密性呢？」

常萬女陽謀一出，推心置腹，全無半點虛假。

「做生意，講信用，可簽保密協議，何況各派勢力，魚龍混雜，兄弟漏嘴絕無好處，緘口不言，富貴榮華方妙！」

西山堡，作為北五省第一大勢力，不缺內功秘籍、金銀珠寶，唯獨缺少「九州世界」的信息，尤其西山堡推動異人融入明律體系，更加註重對世界的探索。

「老魔」江鶴軒的修為、癖好、實力、性情都是西山堡所需要了解的東西，如可獲得一個觀察老魔的窗口，那絕對比獲得三百本神功秘籍要有價值的多。

一知機會難得，二忖任務在身，郭子辛笑說：

「萬兄，能不能為西山堡……留個名額？」

忽聽他將『西山堡』咬重拉長，常萬女猛咽唾沫，驚喜交加，略微整理心情，滿不在乎：

「瞧郭部長說的，西山堡的事業，那就大家的事業，我老萬絕對支持，免費為西山堡預留兩個名額，一男！一女！」

郭子辛納罕：

「一男一女？」

常萬女知他不懂府內規矩，解說：

「男主外、女主內，江府規矩，況且咱們也講男女搭配幹活不累，同為一個戰線，互相幫襯著，才不會出岔子。」

郭子辛參透其中關節，笑言附和：

「嗯，封建官僚府邸，男僕行動多有受限。」

常萬女板著指頭，數道：

「男、女必須會易容，而且要機靈點的，男的沒有特殊要求，但這女的要求得多一點！」

郭子辛愈發好奇：

「女的有何要求？」

常萬女倒不隱瞞，直接回憶：

「非兄弟事多，江府姬妾眾多，尤寵女婢，不重男僕，想當年，那些面黃枯瘦的女兒，經那秘葯日日沐浴，短短三月，不特面容嬌白，就是那身體肌膚都嫩如白玉，加上女婢每日只做種花養草、讀書寫字的雅活，那縴手養的細皮嫩肉，不僅不像個官府丫鬟，反像官宦閨秀。」

「好傢夥，他那是在養奴婢？」

郭子辛出身略佳，多見廣識，卻未聽過這樣養丫鬟的，只在史書、小說上見過養小妾、瘦馬的。

常萬女見他呆住，深有榮焉：

「不滿你說，那些雲英女兒個個山眉水眼、嬌滴動人，手藝性情極佳，兄弟當初騙到手時，享受溫柔極樂，那叫一個舒坦，真箇『長恨春夢短，從此不願醒』。」

「嘶！」

郭子辛見他目醉神迷，不禁倒吸冷氣。

常萬女慨嘆一陣，轉又叮嚀：

「切記女兒皮膚必須白嫩，氣質不可俗套，最好封建性情，畢竟常在內院與夫人接觸，極易被露出馬腳，一個不慎，全盤皆輸，最好是純正的處女！」

郭子辛因問：

「為什麼是處女？」

常萬女搖頭一笑，意味深長：

「江府最重貞節，那些一等貼身女婢，皆為雲英之身！」

「此事，我會去安排！」

郭子辛一聽「美人計」，敷衍一句。

臨了，常萬女訕笑作揖：

「郭部長多宣傳宣傳，兄弟準備金盆洗手、馬放南山了！」

「不知該如何宣傳？」

「雜役院門仆、管事管家，四類男僕合計56位，刨除西山1位，共計55位；女丫鬟一共15個名額，減去西山1位，合計14位。

無論男女，不分等級，每個名額價值200萬。

等江府嫁妾那日，約在霍家橋的三凈湖，一一面試，倘若合格，學好易容術后，磨鍊月余，熟悉下人規矩，便能入府！」

常萬女獅子大開口。

「69位，價值1.38億白銀？難怪肯洗手，要這麼多，倒有幾分做生意的痞氣！」

郭子辛眸光一閃，笑說：

「萬兄放心，此事西山定會幫忙！」

……

從李家酒肆轉出后，常萬女奔轉53家酒肆食店，將《冰火訣》轉賣43次，當日收得白銀1100萬，刷新以往銷量記錄。

太白酒樓，雅閣。

陸雲日看著到處亂竄的常萬女，皺眉不語：

「常萬女盜竊書籍15冊，掮客三年，所賺銀錢不下3千餘萬。

那位受皇命巡狩九州，彈壓異人，遊歷三載，不知此事，情理可通。

內院夫人、姑女多為避嫌，不知外事，情理可通。

可這常萬女如今大肆販賣秘籍，那位怎會不知呢？」

說著轉回桌旁，揀菜細嚼：

「要麼，常萬女被當作和珅而不知；要麼，那位閉關修鍊神功，無心打理庶務，一幫女兒也拉不下臉面去管外男。」

「如是前一種，此人城府不淺；如是后一種，那他所修內功必然是最高的神級內功。」

細細琢磨半天，覺得兩種都像，兩種又都不像，只得作罷，預備再看局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