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苦女金雲受家法

第40章 苦女金雲受家法

三月下旬,仁壽坊,江府中院。

紅燭香案,聖旨供奉。

鶴軒送梁太監走至謹身院的抄手游廊中,忽聽芳草居內傳來女子哀嚎聲,驚的兩人一怔,腳步略止。

幸而梁太監人老成精,佯裝不知,繼續邁步,口風一轉:

「江大人,那些異人擁有田產,雖為順民,可也忒不懂規矩,辦了什麼報社,到處發報寫文,把內閣、刑部、大理寺、督察院給攪擾的不得安生,妖言惑眾,攪亂民心,就連那駱指揮都被他等逼的殺了百餘名官員呢!」

「公公是說秦象天那伙?」

「可不是嘛,這群不敬上的東西,說漢話,吃稻米,穿明服,卻不守大明百姓的本分,簡直可惡!」

「公公說的極是!」

「江大人,您可不知道,那宮裡丟了三件秘物,據說是被異人偷了的,錦衣衛連夜緝捕,繳獲三千萬白銀,可惜秘物只索回兩件,仍有一件不知蹤影。」

「秘物?」

梁公公目光銳利,挨近鶴軒耳朵,附說:

「肚兜!」

「公公,這等秘物……」

「誒!江指揮,那秘物是被一位名楊馳昌的偷取,現在全城緝捕,除了一些地方沒有搜過,其他地方估摸著都被勘察過。」

「多謝公公指點!」

「當不得,皇爺說大人潔身自好,是為能臣、孤臣,又是皇孫老師,將來必為一代忠臣,能夠名垂青史。」

「多謝陛下!」鶴軒作揖:「公公,最近兩日,靜極思動,突生歸鄉之念,渴欲尋祖找訪親,不知陛下能准三年孝期?」

「誒……江大人性情高絕,但這有奪情之例,國家正值用人之際,怎可因私廢公?春秋史官如若知曉,又該如何記錄此事?」

萬曆不肯放假,鶴軒心生腹誹,無奈應下,為修仙佛功行,只得把希望寄託於化身之法。

「公公,請!」

「江大人,留步!」

鶴軒送至台階,目送梁太監上路,轉歸雜役院,見一干男僕幹活有氣無力,雙眼泛黑,再往那柴房掃了一眼,冷冷一笑,邁過垂花門,來到芳草居前。

攔住二等奴婢杏兒,詰問:

「裡面是誰?」

「回少爺,裡面是青草、朱玉、金雲三人。」

「即去找來妙管家!」

「是!」

杏兒蓮步急邁,往哪內院去尋。

「誰在芳草居內哀嚎?」

鶴軒冷呵。

芳草居,內閫。

常萬女丟失貴妃肚兜,虧損百萬白銀,憤懣鬱積,難消難散,正沾滿鹽水的牛皮鞭抽打朱玉。

忽聽鶴軒一喊,駭得亡魂皆冒,六神無主,當即扔鞭呢喃,急奔扇門,透紙而望,見殺神站並不在門口,口吞唾沫,暗撫心臟,踱步徘徊,來來回回,好似無頭蒼蠅,滿臉驚恐,全無主意。

「速速回話!」

常萬女吃那四字一叫,魂魄立散,暗罵:

「昨日賺的四億白銀尚未轉移,要是老魔看見朱玉被我打成這樣,必定死無葬身之地,死後必失江府僕人身份,先不論銀子保不保得住,那群幫會能千刀萬剮了我!」

常萬女情急生智,轉至房內,厲色警告:

「賤婢,快穿衣服,攔住殺……少爺,不許告知實情,否則,你想死也難!」

朱玉蜷縮傷軀,迫於淫威,含淚點頭。

「賤婢,快回少爺的話,說你在穿衣!」

「少……少爺……奴……奴婢正……在穿衣,馬……」

常萬女聽她抽噎良久,難說完話,額頭生汗,神色焦急,臉色冷厲,眼珠凸暴,替她補末位一句:

「馬上就出!」

朱玉吃那惡鬼面容,駭的一口說完:

「馬上就出!」

苑門外,鶴軒負手而立,淡淡說道:

「快些!」

乍聞此語,常萬女心神略定,轉又奔向紅木衣櫃,抱來一團花花綠綠女衫,一股腦的扔在青草床上,對著朱玉喝罵:

「賤婢!速蛻血衣,易換凈衫!」

「是!」

朱玉稟性軟弱,教枕邊人常萬女這一恫嚇,不得不遵,咬牙忍痛,艱難地挪動傷軀,準備下場。

「快些!」

常萬女因見她墨墨跡跡,心急火大,一把抓住腿踝,拉死狗也似拽至床下。

無如,動作巨大,擦碰傷口,滲出一縷縷殷紅鮮血,痛的朱玉難以忍受,張口哀嚎:

「啊……嗚……」

未及朱玉叫出,便被常萬女捂住櫻口。

「賤婢!不允出聲。」

朱玉淚流滿臉,咬牙忍痛,嗚嗚點頭。

萬女慣知府內規矩,唯恐有人沖至房中,抓他現行,惶急之中,做了回服侍女人的活。

卻見他褪去朱玉體外的血色內衣,慌不擇物,於衣物堆中抓出一見白色衣衫擦拭肩、胸、肋、腰、腿等部位的血跡,嗣嫌朱玉穿衣慢騰騰的,取來一紅衣一藍裳,為她包上。

誰料,服侍動作粗魯,不慎觸碰傷口,疼的朱玉滿頭大汗,面目猙獰。

綢鍛牡丹衣被傷口污血浸透,臟污已極,萬女又為揀了一件紅色內夾,為她套上第二件,如此牛唇不對馬嘴的服侍著,連套三件,方瞧不出滲血痕迹。

「賤婢!快快出門應付,不可耽誤我事!」

朱玉失血漸多,元力不支,目光渾濁,全無亮光,面無血色,口唇慘白,踉踉蹌蹌的站著,幾要昏厥。

萬女心急盛怒,對著她就是一巴掌。

「啪!」

朱玉吃了一記,臉無血印,愈發雪白,但那眼神為之一振,似有一點燭火在燃燒。

常萬女低聲厲喝:

「給老子滾出門!」

自從後宮秘物丟失,短短兩周,朱玉被揍三次,每次都是遍體鱗傷,奄奄一息,若非金雲暗中治療,早就傷斃而亡。

好方兩日,又遭暴打,連著半月,當值不超五日,幸而府內活計不多,倒讓她半遮半掩,糊弄過關。

怎奈,今日被打的奇慘,若非梁、江兩人路過,幾要殞命。

那朱玉聽少爺在苑門外呼喚,又吃常萬女狠心派去,只覺黑暗離去,曙光到來,獲得逃脫升天的機會,蓮步蹣跚,慘笑著往門口沖。

「哐當」

扇門大開,她奪路而逃,身體上的鮮血竟不絕疼痛,反而痴傻呆笑,暈乎乎轉過一方花圃,跌跌撞撞走向苑門,一雙媚目半掩半合,瞧見少爺含笑在等,頓覺救星,預要萬福,奈何精血虛虧,體力全無,歪倒昏迷,不省人事。

「自作孽,不可活!」

他斜瞥苑內,瞧見一人蒙面翻窗而出,鴨子也似半蹲著身軀,俯貼在牆根,仗著葡萄架的遮掩,側耳傾聽,辯聽消息。

於時,腳步聲密,冬梅妙兒領著三位丫鬟於游手抄廊奔來。

鶴軒袍袖一揮,劍指點住葡萄藤架,冷冷道:

「去抓!」

「是!」

正當杏兒、冰兒、香兒滿頭霧水時,楊妙兒順指一瞧,瞟見一位鬼鬼祟祟的男子,嬌喝一聲:

「蟊賊膽大妄為,哪裡逃!」

常萬女做賊心虛,吃那一呵,來不及辨認何等事由,立展輕功,往湧泉穴內灌注冰火真氣,猛往牆垣上翻去,飛出兩縱,下意識往家中去走,偏生床底藏著億萬兩銀票,唯恐被查,遂又調轉方向,扮作外間毛賊,化作一抹黑影,盯著青天白日,匆匆遁逃。

妙兒受命而行,自不肯讓他脫逃,弓鞋一點,縱上牆垣,大步流星,借力攀蹬,施展輕功,化作驚鴻,掠空追去。

冰兒、香兒見朱玉昏厥,本著善心,蹲身欲撫。

「杏兒,爾去中院,傳下家令,立命雜役、謹身、中正三院的男、女僕從,趕至芳草居聽差,受命不到者,立即記錄。」

「是!」

杏兒領命后,急去中院尋人,分頭傳話。

「爾等立將此女帶去室內,剝去衣衫,暗用金針續命法,激發她體元氣,令她醒轉,那些傷口一一止了罷!」

鶴軒眸冷如月,絲毫不見半點感情。

「是!」

冰兒去銀針、藥物,香兒扛住朱玉,往那芳草居行去。

半盞茶后,妙兒把蟊賊屍體帶回來。

「少爺,蟊賊吃婢子攔在正陽門,正要生擒,不料他自毀面門,而後自斷心脈,跳樓而死。」

「等外院奴僕到此,你親自去抄家!」

「少爺是要收網嗎?」

「本來不想收的,今日梁太監聽見芳草居的動靜,又說了貴妃肚兜被盜一案,我看就是那梁太監八成是掌握了咱們府內有貴妃肚兜的消息!」

「少爺,奴婢前些日子在門外拾得一件肚兜,正要彙報。」

「嗯?為何不早早來報?」

「少爺,是嬋夫人教奴婢把事清楚后,再向你彙報。」

「嗯?月嬋讓你這麼做的?」

「是……」

鶴軒略微沉吟,微察月嬋自遊歷歸京后,心態急劇變化,似乎更加眷戀家權,雖非世俗之人,亦不敢存著世俗鄙見,但他不允許令狐瑩的權力被月嬋分去,因而嚴令:

「日後只得聽瑩、梅兩位夫人的話,不可聽其他夫人的話,月嬋有她自己的事,不可幫你理家!」

「婢子知錯了!」

「屍體立用化骨散化掉!」

「是!」

妙兒用那柳枝編成圈,拉死狗也似拖往內院。

半盞茶后,闔府奴僕,無論男女,悉到芳草苑。

「爾等日後要謹記身份,江府不是勾欄、不是賭場,不是溫柔鄉,給爾等好日子過,乃是一片好意,如若冥頑不靈,私自妄為,休怪本少爺心狠手辣!」

「芳草居內的朱玉同……」

鶴軒正要宣布芳草居內的事,金雲忽的撥開人群,跪倒哀求:

「少爺,奴婢知錯!」

鶴軒好奇:

「嗯?」

「奴婢同朱玉、青草有怨,以往兩人在時,奴婢一人勢弱,無法報復,自從青草歸鄉后,朱玉一人勢單力孤,奴婢恨的牙養難耐,每夜用鐵指訣點住朱**位,挾私報復,用皮鞭狠抽猛打,這才讓朱玉無法當值。」

丫、婆、門、仆四類無不驚駭。

「也罷!既是挾私報復,就按照府規來!春桃、秋菊,立即施刑!」

兩女聞言不忍,意欲勸說,教鶴軒眼神一瞪,當即憋回。

俟嬰兒手臂粗細的牛皮鞭取來,春桃因問:

「你打朱玉多少皮鞭?」

金雲回憶往昔治傷痕迹,抿唇含淚:

「私毆三次,共計二百一十八鞭。」

秋菊知芳草居一事內幕,雖不知金云為何謊稱鞭打朱玉,心卻生不忍,求情道:

「少爺,金雲初犯……」

「嗯?本少爺的話不管用?」

一干奴婢見少爺房內丫鬟都在求情,齊齊一跪,哀求:

「少爺,請寬金雲一次。」

「實我心思歹毒,私自動手,亂了江府規矩,春桃姐就動手吧!」

金雲眼眶紅潤,自動剝去外衫,徒留一層內衣。

春桃吃鶴軒眼神一瞪,手臂輕輕一揚,黑色皮鞭靈活如蛇,「啪」的一聲,鞭頭甩在金雲脊背,破衣傷破卻不綻肉,可見留情。

鶴軒心明如鏡,冷冷道:

「秋菊,你來!」

秋菊情知府規難赦,奪來皮鞭,咬牙狠甩。

「啪!」

皮開肉綻,血痕斑斑。

「啪!」

血肉模糊,鮮血淋漓。

……

才只十鞭,金雲的香嫩脊背爛成一片血泥,鞭痕深處竟可瞧見白骨,若非先天真氣撐著,早就斷氣。

秋菊見金雲聲息漸弱,俯爬於地,宛如受傷的狐狸,忽止皮鞭因說:

「少爺……」

「除了脊背,其他地方就沒有肉了嘛?繼續!」

「是……」

秋菊把眼看住金雲瘦軀,對準臀部,用皮鞭狠狠一甩,「啪」的一聲,只見殷紅鮮血滲透紅柳綠薄衫,染紅的紅恰恰、赤陰陰,甚是駭人。

「啪」

皮鞭不休,抽在腿部、頸部、腹部、臂部……

連打121鞭,把金雲全身抽得鮮血淋漓,皮開肉綻,渾似一個被剝皮的血人。

「少爺,金雲身無好肉,無法施刑!」

「用藥保住性命,治好傷勢,記下鞭數,餘下兩次抽完!」

鶴軒面無表情,轉對春桃道:

「即查各院各班人數,未到場者,一律凈身出府!」

半日後,春桃點清人數,回報:

「少爺,謹慎院採辦常綰(萬女)尚未到場。」

鶴軒環視群仆,冷笑:

「傳令各院,即刻開革,所有恩賞一律收回。」

……

養性居。

楊妙兒玉掌稍稍用力,對著銅鎖輕輕一扭,撬開寶箱,卷卷銀票,密密麻麻的立在箱內,略微一數,竟又六十餘扎。

「少爺,奸賊刮銀竟有億兩。」

鶴軒把那肚兜、三隻手、億兩銀票一聯繫,知事並不簡單,然而心神並未示警,也懶得用那「大衍神數」去算,即命:

「秘籍雖為江湖難得一見的珍品,卻非至寶,以異人市場的行情,十六部秘籍賺不來一億白銀,內中必有深情,你暗中去查,看看貴妃秘物,是如何被常萬女帶到府上來的!」

「是!」

鶴軒道:

「金雲謊報領責一事,必有內情,細細查查!另取八千萬,分給各地藥店,預備收集藥草,餘下的盡分九州勢力,買鹽、買米。」

冬梅應了后,捧著寶箱下去。

鶴軒則迴轉斗室,轉化修為,預備淬鍊元丹,完成兩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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橫渡大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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