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改變
不懂社會的複雜？前世或許如此吧，但今生呢？
林蕭然怔了怔，綜合獲得的信息開始分析，曾康明拒絕立即接任館長，可那個位置已屬於他，早一天、晚一天，有關係嗎？
聽著母親含有深意的話語，現在的林蕭然，也不是沒走出校園的小白，接受過社會的毒打，深深知道，許多簡單事件的背後，往往隱藏著不為人知的陰暗。
但僅憑這麼一點可憐的線索，不足以窺透現象發現本質，他卻暗生愧疚，上一世過得渾渾噩噩，相當自我，對母親關心不多，否則，怎麼可能對此事一無所知，無法提供一點建設性的意見？
「媽，你們館里……，最近有什麼大事發生嗎？」為了緩解歉疚，行至門口時，林蕭然問出這個問題。
他相當確定，曾康明無緣無故拒絕接任館長，不會有什麼好心，必然牽扯了其他事情，其中，處處透露著詭異！
誰不希望更早一天坐上館長位置？
柳如嵐被兒子一問，臉色倒是變得有些精彩，開門的手，僵了一下，驚喜應該多於驚嚇，她輕咦一聲道，「不會吧，難道你開竅了，想到了什麼？看來媽媽原來的擔心是多餘的，其實呢，馮老館長卸任的事情早有預案，當時曾康明並沒有明確反對——反對才見鬼呢，但問題出在了今年的職稱評定，馮老館長退休了，按照慣例空出一個正高職稱，你能明白嗎，對於圖書館這種部門來說，一個正高職稱意味著什麼？」
「圖書館，在學校不屬於正式教學序列，平時不受重視，正高評選不易，儘管您是十多年的副高，但是距離正高職稱……，還遠得很，可現在不同了，老館長退了，空出了一個職稱，呵呵，難道曾康明動了這個心思？」林蕭然嘆然說道。
化工大學圖書館有一正三副四位高職，馮老館長正高級，母親、曾康明還有于敏三位副高，其中於敏非圖書館專業，副高已是終點，基本再無晉陞可能，而母親與曾康明都有更進一步的可能。
現在老館長退了，母親與曾康明之間，誰更有優勢？
母親身上沒有太多亮點，學歷也只是普通本科，但她擁有圖書館專業背景，工作年限足夠，也不缺少相關文章，按照規矩，完全符合晉級條件！
反觀曾康明，這位海歸博士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彷彿佔據一切優勢，可劣勢也異常明顯，最要命的是年限，副高職稱不足三年，達不到職稱評定的最低要求！
那位說了，海歸破個例……，不算什麼吧？
破例當然沒有問題，可問題是，曾康明的副高評定已有一次破例，沒有重大科研突破，連續破例不合規矩，難度極大。
不擁有圖書館專業的院校，僅在圖書館工作的副館長曾康明，無論多想取得科研突破，也不存在條件，勉強維持其體面的外皮，也只有唯一的海歸身份。
很顯然，母親與曾康明競爭，應該佔據了優勢！
然而，通過母親的情緒不難猜測，她很可能輸掉了這場較量！
「正是因為曾康明動了職稱的心思！他今年不能接任館長，剛剛接任就爭奪高級職稱，難免招人閑話，你才接任館長，就開始打壓老人，高風亮節呢？必然成為以後的笑柄！」
林蕭然看著母親說出這些，眉頭微微一動，「曾康明不厚道啊，可他這個折騰法……，學校支持嗎？」
「厚道不厚道的並不重要，若沒有學校的默許，你以為曾康明有多大膽子？」母親開始從冰箱里翻找吃食，準備午餐，無非黃瓜、西紅柿之類，大熱天的，兩人食慾一般。
林蕭然心中一動，是啊，正高職稱，若在母親與曾康明中二選一，學校更傾向於支持誰呢？
母親只是一位普通工作人員，並且年過五十，沒幾年就面臨退休，從學校角度來看，寶貴的正高給了母親，肯定不如給年富力強的曾康明划算！
學校從此可以大力宣傳，瞧瞧吧，入職三年晉級正高，我們用事實說明，化大對人才的重視，所以啊，各位精英們……，到我校任職吧！
至於傷害到柳如嵐的利益，誰會在意？
林蕭然懂了，只是，他仍然心存僥倖，「您說曾康明獲得了學校的默許，不會是自己嚇唬自己，瞎猜的吧，也許不是想象的那樣呢？」
「不是瞎猜，校長私下找我做工作了，要我放棄正高申請！」柳如嵐從廚房探出頭來，卻忽然露出笑容，「學校不想讓我們爭鬥下去，建議我給曾康明讓位，我就跟校長提條件，說你被美津糊裡糊塗拒收了，連個說法都沒有，結果校長被我一激，打著包票走了，哈哈！」
什麼？你用替我安排工作為代價跟校長談？可是……，我已經獲得美津錄用了啊！
「不是……，校長又同意為我工作的事情出力？什麼時候的事兒，我的意思是說……，今天上午剛好接到美津電話，收到了錄用通知，還沒來得及對您說！」林蕭然帶著些許歉疚道。
「咣當！」一隻西紅柿從柳如嵐手中掉落，但並沒有在第一時間拾起，她立即急吼吼道，「我是半小時前見的校長，你什麼時候接到的通知？不……，不會那麼快的，也就是說……，我失算了？」
「在考完科二的時候……，離現在有兩個小時了，沒第一時間打電話，是想給您一個驚喜嘛！」林蕭然頓感愕然，他工作的轉機，應是錢戴維出的力，沒能早些跟母親溝通，白白浪費一個人情！
但他根本不知道，錢戴維雖然幫了忙，也同時給他埋下了巨大的隱患！
「嘖！以為賺到了，沒想被那傢伙鑽了空子，人算不如天算！」柳如嵐緩緩拾起西紅柿，嘆息聲中，卻沒有頹然，顯然，兒子入職的重要性，高於一切！
「既然校長沒幫上忙，職稱該申報繼續申報，不算咱們不夠厚道！」林蕭然建議道。
「算了吧，無論校長有沒有出力，你得償所願才是重點，至於職稱……，用不了幾年就要退休了，意思不大，萬一因此得罪校長，找機會給你添點堵，不是麻煩？」
確是這個理兒！林蕭然深以為然，有些人成事的本事不一定有多好，但壞事的能力卻比誰都強！
當然，不能說校長絕對沒有出力，最起碼，他美津面試的資格，哪來的？
午餐比較簡單，一份黃瓜炒蛋和涼拌西紅柿，母子二人進入就餐模式。
「小然，媽是一天天看你長起來的，平時怎麼想，都能猜得七七八八，美津這件事情吧……，我看不大明白，一開始你非常抵觸，不要否認，是事實，可是後來不知怎麼變得積極，媽不反對，能說實話嗎，是什麼造成了你的改變？」柳如嵐一邊吃著，一邊詢問兒子。
「抵觸是因為不夠了解，了解之後就喜歡了！」林蕭然忽悠道！
「但你以前不喜歡公司，更願意做一名老師！」柳如嵐不滿意這個答案，繼續追問。
「還是剛剛的話，不喜歡是因為我不了解，當我慢慢了解美津，知道那裡是最適合我的地方，當然改變了主意！」林蕭然所說並無虛假，他花費了八年時間了解美津！
同樣的答案……，柳如嵐當然不會滿意，但知道見好就收，不能繼續問，以免刺激到兒子脆弱的神經。
稍一沉吟，柳如嵐繼續道，「看得出來，你對美津很滿意……，將來確實準備在開發區紮根？」
見母親不再糾纏剛剛話題，林蕭然樂見其成，畢竟，被追著問的滋味不大好受，沒誰喜歡，可是，老媽這句話……，又是個啥意思？
「您……，同意我在開發區買房？」他臉上露出喜色。
「媽不迂腐，既然選好了單位，單位就在開發區，不在那邊買房在哪兒買？難不成非要把家安在市區，每天坐通勤車上下班才開心？」柳如嵐盯著兒子，徐徐說道。
「那麼，周末我們還可以繼續到那邊看房？其實吧，我覺得晨光小區就不錯！」林蕭然適時說道。
「選哪處房子，自己決定就好，將來也是你來居住，但買房這種事情，趕早不趕晚，等什麼周末啊，咱吃過飯就去！」柳如嵐揮揮手道。
「您……，下午不用上班？」林蕭然當然希望早些安頓下來，但不願意因此耽誤母親工作。
「單位能有多少事兒？打個招呼就行，媽也是想明白了，在化大奮鬥近三十年，一直以來兢兢業業，謹小慎微，最後卻連個職稱都拿不到，請半天假怎麼了？」
「可我……，下午好像要去趟實驗室。」林蕭然還在試探著母親的態度，判斷她對自己安家開發區的支持力度。
「也不是媽說，你那個導師陸文林，能力不咋地，閑事倒是不少，如果不是與你父親關係不錯，我絕不會同意你讀他研究生，等會兒我打電話，不能為了給他幫忙，誤了咱們的正事！」
林蕭然果斷制止了老媽的衝動，實驗室沒啥事，不是非去不可，既然母親願意陪自己看房，何必橫生枝節？
也許是因為收到了美津的錄用通知，母親終於同意自己在開發區安家，事情開始向著有利的方向發展，他終於稍稍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