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討價還價

童曉雖是乖乖女，行事作風卻雷厲風行，沒有半點矯揉造作，作出決定便立即起身，與林蕭然一道奔向羅老師辦公室，沒有敲門便風風火火沖了進去，她是羅老師的研究生，根本不必考慮這些虛禮，直截了當！

進到屋后，更是沒有廢話，將材料拍到羅老師的桌上，「羅老師，剛剛拿到一份資料，您看看唄！」

羅老師正在埋頭閱讀文獻，被打斷後沒有任何異樣，似乎早已習以為常，他抬起頭，推開老花鏡，與童曉進行了短暫的眼神交流，再將眼鏡拉回，拿起材料，認真看了起來！

不過是一頁紙，他僅用了幾個呼吸功夫，便瀏覽完畢。

羅老師摘下眼鏡，神情嚴肅，目光在童曉與林蕭然身上掃過，稍後，對林蕭然淡淡說道，「特殊磷脂酶D……，在原有磷脂酶D基礎上，替換幾個活躍基團，降低酶活性，反其道而行，我猜不出這麼做的目的，但一定有其道理，林蕭然，看來這份材料是你帶來的，說說情況吧！」

聽完羅老師分析，林蕭然不由暗挑大拇指，果然見識廣博，僅僅一眼，便發現了問題的關鍵，只是不知道，有沒有注意到其餘重要環節呢？

「磷脂酶D作用於細胞膜，在提取膜蛋白的時候經常用到，效果比較理想，通常大家比較在意如何增強酶活，而非降低，是這個道理吧？」

「這正是我疑惑的地方，其中有玄機吧！」羅老師將身子向後靠了靠，換成更舒服的姿勢。

「當前，靶向藥物開發非常時髦，尤其針對常見TNF-α靶點，湧現出了許多新葯，研發單位非常關注抗體藥物與靶點的結合效果，經常採取定向提取的方式研究結合位點，不可避免應用到磷脂酶D，然而有資料顯示，磷脂酶D具有破壞抗體與靶點結合的特性，有一定機率導致結合斷裂，因此我突發奇想，替換掉那些活躍基團，構建全新結構的磷脂酶D！」

聽著林蕭然不慌不忙地娓娓道來，羅興騰老師驚在了當場，他雖然從未見過相關資料，但不缺乏基本理念，科學研究，就是建立在其他人的基礎上，不斷探索與完善，林蕭然應該研究了相關資料，不然說不出這番道理！

林蕭然構建的全新結構磷脂酶D，作用僅僅是提取結合膜蛋白，應用範圍很窄，並不具備多少商業價值，然而，事情卻不能這麼看，沒有市場價值並不代表沒有科研意義，若相似理念可以得到合理延伸，立即能夠應用於多種科研領域，它最大的意義在於思路！

呵呵，很有想法啊！

羅老師現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立即將那份資料拿到手裡，認真揣摩，可是教授也有教授的驕傲，不會平白拿走屬於學生的東西，他丟不起那人！

羅興騰思慮片刻，忽然嘴角一笑說道，「很有新意，讓人眼前一亮，但有想法是好的，實施起來卻不容易，特別在替換基團的時候，如何確保蛋白活性，磷脂酶的生物特性如何維持？」

去除酶蛋白的某些基團，相當於對酶進行了大手術，若方式方法不當，極易對蛋白結構造成破壞，致使蛋白失去活性，並影響酶活。

當年美津公司的科研人員，憑藉龐大的財力物力和深厚的科研底蘊，經過刻苦攻關，終於解決了替換問題，構建出全新結構的特殊磷脂酶D。

當初林蕭然也參與其中，因此對研發經歷瞭然於胸。

聽羅老師的問題涉及核心，他只能呵呵，心說事情還沒有談妥，你急什麼，一步步來不行嗎？

林蕭然笑而不語。

見對方擺出這副樣子，羅興騰知道唐突了，心中也是有些震驚，他幾乎可以斷定，這小子很可能找到了解決之道，否則不可能是這副神態，人家可能僅僅是在尋求實驗驗證！

他以為自己猜得沒錯，卻哪裡知道，錯得離譜，對方是重生者，實驗證實？呵呵，沒必要！

「你的東西引起了我興趣的東西，確實心急了，呵呵……，林蕭然，我可以問一下，是什麼原因，讓你獲得靈感？」

羅興騰有如此一問，不是無的放矢，他心中還有一些隱憂，不認為一個年輕人有如此眼光，可以提出如此精彩見解，在他看來，最大可能是請教了某位老師，或者某位專家。

若還有其他參與者，在將該項目拿到手裡前，必須處理乾淨首尾，否則一旦項目啟動，再冒出來其他參與者攪局，不僅會影響項目進度，更重要是丟人啊！

必須問得明明白白，不能留下任何隱患！

旁邊的童曉都看呆了，滿臉訝然地看著兩人你來我往，她萬萬沒有想到，高高在上的羅興騰老師，居然向林蕭然致歉，態度還那樣誠懇，同時也意識到，這份資料……，不簡單！

她看向林蕭然的眼神開始發生變化，他怎麼變得那麼厲害，還是原來那個人見人煩的悶子嗎？

「羅老師，您應該知道我的性格，比較悶，不怎麼擅長交往，進入實驗室后，經常喜歡翻閱資料，沒有特別目的，純屬打發時間，後來發現一篇文章，介紹了磷脂酶D對膜蛋白與抗體結合位點的破壞，於是突發奇想，希望解決這一問題，再看資料就有了目的性，不知道看了多少，結果，還真的讓我找到了需要的東西。」

「也就是說，基團替換后，可以保證酶蛋白的穩定性？」證實了猜測，羅興騰激動之情溢於言表，他坐直了身子，顫聲說道，「準備在我們實驗室進行驗證？」

「確實有這個想法，不知道羅老師歡迎嗎？」

「歡迎，不僅歡迎，還要大力支持，無論你有什麼需求……，呃，我想……，你做了這麼多的工作，應該擁有一定的訴求，說說看，只要不是特別過分，一切都好商量！」

這就對了嘛，把醜話說在前面，才是應有的合作的態度，林蕭然笑了。

「我提供技術，包括特殊磷脂酶D結構、對應質粒設計，你們負責實驗，使用大腸桿菌表達體系，要求兩個月內酶表達率達到6g/L，一年內達到10g/L。」

「既要求產率，又限定時間，實驗有些緊張啊，還有，大腸桿菌具有一定的毒性，換成枯草芽孢桿菌如何？」

「枯草芽孢桿菌的表達特性較差，效率太低，建議選用大腸桿菌，它的毒性在可承受範圍內，當然，如果能夠保證表達效率，你們堅持使用枯草芽孢桿菌也沒有問題！」

「行吧，其他條件也一起說說，比如發文章！」羅老師清楚，林蕭然肯定還有成果訴求！

「文章我沒興趣，只要專利！」

「嘖！」羅興騰嘬著牙花子，這是他最不願意聽到的話，他出人出力，卻無法享受成果的利益，雖然可以發文章，可是沒有實惠啊！

他的眼珠轉來轉去，深思片刻仍然沒有放棄試探，「發文章，可以考慮給你第二作者，但專利嘛……，我們一家一半？」

「特殊磷脂酶D的市場有限，價值不高！」

「文章拆成兩篇，我們一人一篇，專利我們要一半！」羅老師不甘示弱。

文章我確實想要，但是真的不敢署名啊，將來美津看到文章，用腳趾頭都能猜到產品與我有關，藏都藏不住啊！

不是想跟你客氣，是真的不能要！林蕭然嘆息一聲說道，「羅老師，其實，我已經申請了專利！」

「蒙誰呢，沒經過實驗證實，就直接申請專利，萬一證明你是錯的，申請費不是要打了水漂？」

「專利申請費只花了一千多塊，這點費用不算什麼，我有什麼可擔心的？」林蕭然知道結果，說起話來相當硬氣。

「既然你申請了專利，我們再商量一下，假如結果證明你是錯的，專利我們一家一半咋樣？當然，如果你是對的，我放棄專利！」羅興騰感到有些氣憤，他萬萬沒有想到，林蕭然這個沒出校門的學生，做事情居然這麼老辣，早早申請了專利，讓他幾乎失去了所有機會，現在也只能退而求其次。

提出這樣的要求，還是感覺有些勝算，儘管林蕭然翻閱了許多資料，但實驗有很大的不確定性，直接通過驗證豈是那麼容易？

「我覺得好像虧了！」林蕭然其實已經答應了下來，他的結論怎麼可能有錯，但不能答應得太痛快，以防對方產生不必要的聯想，思慮片刻后說道，「倒是可以……，不過，我還要增加一個條件！」

羅興騰的眼珠子再次亂轉，臉上露出不易察覺的喜色，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我的條件就是……，項目交給童曉吧，我們比較熟，溝通起來相對方便。」

羅老師鬆了口氣，他最擔心林蕭然索要文章署名權，雖然一直用署名權引誘對方，但此一時彼一時，他的實驗室人很多，署名權根本不夠分，現在聽到對方提出讓童曉接手項目，這算得了什麼，因此毫不猶豫答應下來。

隨後，他揚了揚脖，對童曉鄭重道，「小童，磷脂酶D蛋白結構的調整與蛋白活性的研究，就作為你的碩士論文課題！實驗期間遇到困難，可以與林蕭然溝通。」

「太好了，羅老師，我是不是可以著手準備了？」童曉歡呼雀躍道，臉上露出了呆萌的笑容。

羅興騰其實很想說，下學期再開始實驗吧，可又想到林蕭然限定的時間，只得緩緩點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