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我在等他三顧茅廬

徐永的養雞大計沒能說出口，就被媽媽趕去睡覺。這件事需要從長計議，不能急於一時，徐永躺在床上，三分鐘不到，迅速進入夢鄉。

在文成和三對父母的大力支持下，徐永的衝刺計劃順利執行。三個死黨天天湊在一起學習，進步飛快。尤其是石文武，越考狀態越好，到了第五天，成績竟然超過了單濤。

石文武得意忘形，跟單濤顯擺，遭到一頓痛擊。兩兄弟打過一架，開始憋著勁兒學習，效果變得更好。第六天中午，徐永拿著兩人的試捲去見校長。

文成把十二份卷子平攤在辦公桌上，從第一份到最後一份，前後的巨大反差令他震驚。

「他們沒有作弊？」文成似笑非笑地看向徐永。

「時間寶貴，哪有時間干自欺欺人的事，這就是他們的真實表現，小學本來也沒多少東西，他們用心學，有進步很正常。」徐永認真地回答。

「你呢？我看你頂著一對熊貓眼，不會把功夫都花在兩個死黨身上，耽誤了自己的成績吧？」文成有點擔心。

「怎麼可能！如果現在我做之前那份卷子，至少能得198分！留下兩分給判作文的老師去扣。校長，我那篇作文，應該不至於扣兩分以上吧？」徐永一點都不謙虛。

如果我來判作文，我會給滿分！文成心裡這麼想，到了嘴上卻變了樣：「有一點進步別翹尾巴，繼續努力！徐永，有沒有可能，幫幫其他同學？」

「校長，可以把我出的卷子給他們做一下，時間太短，我的精力實在不夠……」徐永婉拒了文成的請求。沒辦法，不是所有同學都能接受這種衝刺方式的，那可是打出來的進步！

「我明白你的意思，是我有點貪心了。你全力衝刺，爭取考上漁陽二中！」文成沒有堅持，這根本就不是一個孩子該承擔的責任。

「校長，我還有個請求，能不能讓我們每天晚上九點之後，來學校操場打半個小時籃球？」衝刺的氣氛越來越緊張，三個死黨動手次數越來越多，徐永有點招架不住，想到了打籃球這個發泄火氣的辦法。

之所以選擇來學校打，因為雙河村沒有其他籃球場，徐永他們手裡也沒有籃球。

「沒問題，我晚上一個人在學校，正好寂寞，你們來陪我打打籃球也不錯！」文成一口答應下來。

徐永滿意地走了，回家路上，又遇到了曹老師和曹蒙。徐永閃到路旁，主動打招呼：「曹老師好，曹蒙同學好！」

這次不光諷刺我，竟連我兒子也帶上了！曹老師氣不打一處來，冷笑一聲：「我們都很好，如果碰不到你就更好了！」

「那就……再見！」徐永迅速跑遠，頭也不回。

「爸，聽說徐永他們正在衝刺複習，他不會真的考上漁陽二中吧？」

「不可能，一次考試算不了什麼，他什麼德性我心裡有數！別想徐永了，他考得怎麼樣與你無關，只要你能考上漁陽二中就行！」曹老師提前給徐永判了死刑，對兒子的前途充滿了期待。

下午的氣氛依舊緊張，因為一道題爭執不下，單濤、石文武就要動手，被徐永大聲喝止：「留著體力晚上打籃球！校長要跟咱們單挑，誰贏了他，明天我請誰吃冰棍！」

跟校長單挑，想想就讓人熱血沸騰。三人耐著性子做題、背題，好不容易到了九點，放下書本，向學校跑去。

五分鐘后，徐永搶先一步來到操場，昏黃的燈光下，文成正在運球上籃，動作瀟洒飄逸，一看就練過。

「校長，敢不敢和我們單挑？」徐永直接提出挑戰。

「單挑？和你們三個孩子單挑？哈哈，我曾是漁陽二中籃球隊隊員，你確定要找虐嗎？」校長根本沒把徐永三人放在眼裡。

「我先來！」徐永沖了過去，單濤和石文武在一旁觀戰，眼睜睜看著校長把徐永虐得找不到北。

「打得好，校長，你也太厲害了！讓我試試！」單濤換下徐永，結果同樣被虐得很慘。

石文武硬著頭皮上場，被文成連續運球，晃倒在地。乾淨利落地上籃得分，文成送給三個死黨一波挑釁的目光。

「你們根本不會打籃球，不會跑位、亂伸手、運球不穩、投籃不準，拿什麼跟我單挑？」

「我們還小！」石文武很不服氣。

「小？我上幼兒園時就開始練球，比你們小多了！」想起練球時的快樂、傷痛，文成臉上瞬間寫滿了回憶。

「校長，我要和您練球！」徐永大叫起來。

「等你考上漁陽二中再說！」文成收起籃球，「快十點了，你們趕緊回家睡覺，最後三天，希望你們有始有終！」

離開學校，三個死黨揮手告別。徐永又沿著村裡的路繞了一大圈。望著村東的幾座小山，徐永心中一動。他提出的養雞計劃，爸爸媽媽興趣不大。養雞要很大投入，錢不好湊，人不好找，最重要的是，場地的問題不好解決。

徐永家緊挨著一座土坡，上面頂多養幾十隻雞。媽媽愛乾淨，不會容忍在院子里大規模養雞，眼前的幾座小山倒是養雞的好去處。

小山是燕山的余脈，山高不足百米，山上沒什麼像樣的樹，長滿了野草。記憶里，徐永曾和小夥伴來這裡逮過螞蚱。

草多蟲多，正好拿來養雞。想拿下這幾座小山，村長的態度最重要，怎樣才能讓村長點頭，把小山租下來？

想不出什麼好辦法，徐永把這件事先放到一邊，跑回家，用白天在院子里曬得水洗澡。水裡有陽光的溫度，放到夜裡，不涼不燙，灑在皮膚上很舒服。

姐姐買回來的香皂抹在身上，香味能持續很久，徐永喜歡用香皂洗澡，媽媽讓他別動姐姐的東西，他偏不聽。一塊香皂而已，大不了以後掙了錢，多給姐姐買幾塊！

洗過澡，胡亂擦幾下，徐謙躺在床上，望著天邊的月亮，沉沉睡去。

房間里，孫桂英推醒了丈夫，低聲說話：「國瑞，你說小永能不能考上漁陽二中？」

徐國瑞睡得迷迷糊糊，順口回答：「當然能考上！他是我兒子！」

「是你兒子又怎麼樣？小學六年，學得一團糟！到了最後才開竅，我總覺得有點晚。」孫桂英很擔心兒子考不上，受到沉重打擊。

「我看過他出的卷子，聽過他講的題，有點小水平。他打翻身仗的那次考試很難，小永能考出192分的成績，考漁陽二中沒問題！」徐國瑞很有信心。

「一次考試算不了什麼！你天天放牛、割草，也不出手幫幫小永！你給我說實話，你現在是不是繡花枕頭，表面上光鮮順溜，肚子里啥玩意都沒剩下？」孫桂英和丈夫打起趣來。

「怎麼可能，你去平頭中學打聽打聽，我給他們代的課是什麼水平！你以為老李是隨便說說？他真的想讓我去平頭中學教書。」徐國瑞有點小得意。

「那你為啥不去？」孫桂英質問起來。

「哪有請一次就去的？劉備請諸葛亮還三顧茅廬呢！」

「你算什麼諸葛亮？李校長如果不來，你去不去村裡小學代課？」孫桂英繼續追問。

「不去，懶得和姓曹的同槽爭食！」徐國瑞語氣很堅定。

「你是不是怕他？小永如果考上漁陽二中，花銷就更大了。難道就靠家裡的十畝地供他上高中、考大學、娶媳婦？」孫桂英看得很遠。

徐國瑞沉默不語，種種原因，自己的前途已經毀了，難道還要看著兒子的前途毀掉？不行！小永現在開了竅，我不能拖他的後腿！

「我想好了，不管是老李還是文校長，如果再找我，我就去代課！」

「你呀你呀，就不能主動去找找李校長、文校長？家裡的事我一個人就能做好，你每個月多點收入，攢下來給孩子們用。」孫桂英忍不住開始暢想美好的未來。

「對了，桂英，小永跟我說，你的臉色不好，讓我帶你去醫院檢查。小永考試那天，我帶你去縣醫院看看吧。」說著說著，徐國瑞想起了兒子的話。

「不去，別聽小永胡說，我沒病，花那個冤枉錢幹什麼？」孫桂英一口拒絕。

徐國瑞勸了又勸，始終無法說服妻子，勸到最後，長嘆一聲：「我知道你捨不得錢，都怪我不好，讓家裡的日子過得緊巴巴。你放心吧，小永考完試，出了成績，我就去找老李！」

「行！」孫桂英很高興，起身下炕，跑去看兒子。

徐永睡得很香，打著輕快的小呼嚕。借著月光，孫桂英看著兒子，心潮湧動，兒子長大了，懂事了，知道關心自己了，要不，過幾天去醫院看看？孫桂英越想越猶豫，嘆了口氣，回房睡覺。

徐永做了一個好夢。夢裡，他和村長推杯換盞，村長拍了幾次胸脯，答應了他的請求，把村東的幾座小山租給他養雞，租期三十年，每年租金……一百塊。

沒用的荒山能換來錢，村長很高興！那麼大一片山，每年才一百塊，徐永也很高興。兩人一邊喝酒，一邊扯些村裡的趣事，越喝越暢快。

「小永，我早就看你行，你考上漁陽二中，暑假給我孫子補補課，讓他也能考個好中學！」村長提出要求。

徐永毫不猶豫答應下來，村長就是村裡的土皇帝，能和他拉上關係好處多多！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我輔導他兩年，保證考上漁陽二中！」借著酒勁，徐永豪爽地給村長畫大餅。

「好！有你這句話就足夠，荒山的租金先記賬，啥時候有錢啥時候給，養雞的錢夠不夠？不夠我這裡有！」村長胸脯拍得山響。

「爺爺！我才不跟他學！我要跟若曦姐姐學，她比徐永強一萬倍！」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

若曦姐姐是誰？竟然比我強一萬倍？徐永猛然驚醒，只見外面微光初現，又一個故鄉的清晨如期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