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5章 善後

四個見多識廣的聰明人站在山包頂上，吹著夏末夜晚的涼風，思考、討論了一個小時，沒有碰撞出什麼好的方案。

政治經驗、家學淵源、個人見識和靈感，在這個從來沒有前例的、涉及範圍超級廣泛的超能力暴露事件中，沒有一點用處。

海嘯發生的那一刻，整個事件的決策鏈路就幾乎被鎖死了，要麼坐視巨大的人員傷亡，要麼只能用科學以外的方式去消弭。

從內心的情感出發，站成一圈的四個人寧可事後絞盡腦汁，尋求妥善的解釋，也不願意看到原本能夠減少、避免的鮮血和哀嚎。

從功利的角度出發，莉莉他們三個也不可能冒著被陳夏埋怨、斥責、憎恨的巨大風險，對她拖延、隱瞞家鄉遭遇災難的消息。

以陳夏的性格，既然知道了迅速靠近長雲的災難，出手化解是必然的事，恐怕她的卡洛琳姐姐來了，也難以勸說、阻攔。

面對海嘯，可能受災的各國都發布了警告，做出了應對姿態，但其中的大多數，維持不住基本秩序，部分地區出現了動亂的苗頭。

陳夏宣布海嘯平息的聲音，從善後的角度，似乎有些多餘，讓解釋的編造工作更難了，但從安定人心的角度，真的很及時。

事後復盤，當時最好的處理辦法，好像是對公眾隱瞞災難的逼近，由陳夏悄悄把海嘯抹去，各國上層則裝作什麼也沒發生。

但地震、海嘯波及太廣，世界各地都有監測，很難做到完全保密。而因果之間的空白，也會極大損害地理、海洋等科學的理論基礎。

莉莉感慨，與其損傷部分科學門類的根基，不如顛覆一下人們的常識。反正人們忘性太大，只要無礙生計，吵鬧一時也就罷了。

葉川的看法類似，現代社會，再嚴肅、再沉重的新聞，都會有人將其娛樂化，也許過不了兩天，這事的關注就被明星緋聞覆蓋了。

陸離嘆了口氣，說陳夏當時融進宣告的暗示，如果不只有安撫，還有認知調整，此時就無需討論了，可惜這錯誤的捷徑絕不能走。

不知哪句觸動了陳夏，她說想到個辦法，卻沒想到自己會變成以前反感的那種人。

她說，絕大多數人，根本不關心世界運轉的規則是否突破常識，即使遇到意想之外的事，他們也只在乎自己的利益是否受損。

這種對自身利益的關切、對其他事物的忽視，甚至不需要把時間拉到長遠，只要能騙過眼前，他們中的絕大多數就歡欣雀躍了。

既然無論官方是什麼說辭，懷疑論者都不能滿意，那就把精力集中，去說服大多數人，說服他們繼續以往的人生態度和生活習慣。

對於陳夏的觀點，其他三人沒什麼異議，都專註地看著她，等待後面的正文。

陳夏繼續講述，想要化解這次認知危機，可以模仿清蘭聯邦的慣用套路，把指望政府的人們，拆成想法分歧的一個個子集。

具體做法是：首先，各國的政府層面要一直表示正在調查，給出一個拖延的意思，然後讓人做一些短視頻，急躁地攻擊這種低效。

接下來，要像流行病毒一樣，快速傳播這些短視頻，等人們情緒被調動起來，再傳播觀點相反的短視頻，側重點可以在兩個方面。

一個是，如果政府的態度過激，會不會觸發陳夏的負面反應；另一個是，如果以後再遇到其他天災，陳夏還會不會救他們。

只有雙方尚且不夠，還要組織一些人，擺出中立的樣子，把對立的局面攪渾，把人群至少分為敵對、審慎、親近三種派系。

掀起更大熱度的廣泛論戰之後，做一些嘲諷其他陣營的視頻、漫畫、笑話和表情包，引導人們把這場大討論過度娛樂化。

在娛樂化的消解中，指責必然會出現範圍誤傷，然後又可以從中挑撥，在每個陣營里，再細分出貧富、男女、地域等各種派別。

等人們的注意重點跑偏到這些日常已有的舊紛爭，安排幾個「預言家」跳出來，「科普」陳夏的能力如何強大，極力渲染末日氣氛。

這樣應該能勾出一些邪教和詐騙團體。政府要發布通緝，指出他們的罪惡，另一邊安排「冷靜人士」，提醒人們不要被煽動、利用。

收尾階段的核心論點是：既然無法抵抗，與其做無謂的擔憂，不如趁別人吵到腦子不清楚，為自己爭取更好的職位和生活。

三位大騎士思考了一會，不得不承認，雖然清蘭豎切階層、分化人群的套路有些噁心，但用在這裡，確實是一個可行的辦法。

如果沒有別的更好辦法，陸離這位長雲的議長，會和政務院總領、國王、少數高層，細化陳夏的方案，協調其他各國的行動。

莉莉將單獨拜訪王室，如果必要，會在北都多待幾天，為他們定心，勸他們採取冷靜審慎的態度，配合做好民眾的安撫。

與他們倆不同，葉川還擔憂長期被限制的其他超能力者會不會藉機反彈。有他在，問題不會多嚴重，但四處滅火會很煩。

陳夏笑著安慰葉川，說超能力者的人數和影響力遠遠不及普通民眾，如果遇到那種漠視法令、規則的，不妨讓她去練練手。

等其他超能力者看到騎士團的規矩以外，又多了個新的、強大到無法反抗的壓制力量，相信他們自身的理智，一定會很有勸服效果。

葉川笑起來，說如果莉莉是王室的定心良藥，陳夏就是他們幾個騎士的信心源泉。

四個人放鬆地談笑幾句，陳夏想到什麼，詢問陸離：她這次救人，只考慮了民眾，沒想其他，會不會給長雲招來外交壓力。

陸離解釋，騎士團的總體情況是隱秘，但幾個主要大國，都和駐守的大騎士們有著簡單接觸和一定默契，並不是完全無知。

有這個先例在，只要陳夏不主動表明政治立場，即使活動範圍和行為有一些傾向，大國們也不會主動「誤解」，對他國施加壓力。

而大國冷靜互信的時候，些許小國是翻不起浪花的。比起家底深厚的大國，他們更擔心惹禍上身，被強力個體沉重打擊。

因此，只要大國內部的人民和上層，能順利接受陳夏這樣的超凡存在，那麼整個世界就還是以前的模樣，海嘯風波也就徹底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