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拉葛（下）
屍淵，第十一層。
「所以，那些人類的實力很強。至少就目前的情況來看，前面的首領很有可能都已經『死』了。」
一隻鬼猿蹲在山崖邊上，山崖下是成群結隊的死徒。相比第十層，這一層的死徒更多是由生靈轉化而來的「舊死徒」。這些「舊死徒」都是它們長年累月積攢下來的，
腦海中回蕩著的是劊子鬣離開前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嘁……」
鬼猿從牙縫裡噴出一口氣，彷彿在不滿些什麼。
似乎是為了回應它的不滿，灰濛濛的天空突然出現了一個空洞。
「來了？」
鬼猿看著天空中的空洞，以及從中掉出來的那個人影，雙眼微微眯起。它知道，這應該就是它要面對的「敵人」了。
一邊想著，鬼猿一邊指揮身後的死徒們向後撤離。從劊子鬣那邊得到的情報至少證明了一件事：這些進攻屍淵的人類先不說單體戰鬥能力如何，他們的天賦能力對於大批量的弱勢生命存在相當強大的收割能力，更有甚者這些死徒的圍攻只不過是在為對方提供更強的戰鬥力罷了（比如奧克拓斯）。
這種情況下，在已經知道對方具備大範圍收割能力的情況下，還不如賭一賭對方的單挑能力。畢竟曾經也是九轉級別的黑暗種族，揚長避短這種已經被人類玩爛掉的常識鬼猿還是懂的。
但就在死徒們稍稍有所動作的時候，天空中的那個人biu的一聲……
炸了……
鬼猿看著灰濛濛的天空，看著淡黃色的焰光閃過，然後那個人影瞬間支離破碎，被焰光吞噬然後緩緩消失在天空中，眼神獃滯。
如果說那個人類的「屍體」炸成了好幾塊落下來，或者變成幾束流光消失在天際，它都能稍稍理解一點，那畢竟有可能是對方的天賦能力在以它無法理解的方式在運行，那些碎塊和流光都有可能是威脅。
但……
把自己炸得一乾二淨，連渣都燒沒了，這是什麼弔詭的天賦能力？企圖笑死這幫沒有感情甚至連基礎的視覺都沒有的死徒嗎？
也不怪鬼猿這一瞬間的想法，人類的歷史在千萬年前雖然基本就是個苦情劇，但自從人類徹底掌控了奧大陸之後，各種各樣的人類就開始浮現出來。
有的人因為生活的艱辛變得堅韌而嚴肅，有的人為了一己私慾變得殘忍嗜血，有的人因為良好的生活環境毫無鬥志……
而有的人，尤其是帝國人，從千萬年前開始基本上都是兩個風格：
強大，以及逗比。
屍淵首領的復活只在最近幾百年內，但它們跟人類打交道可謂有史以來。因為普遍比人類更長的壽命，它們往往能夠看到各種各樣的人類，而跟它們打交道最多的絕對是帝國層。
而帝國層天然的逗比風格，不光遭到人類本土的吐槽，也往往讓喪失了奧大陸統領權的獸族和黑暗種族心頭一梗：
當年我們就是輸給了這樣的玩意？
再之後，它們還是找到了另一個理由：人類這個種族在掌控了奧大陸之後開始變得不怎麼聰明了，就跟曾經獸族統治大陸一樣，人類在成為大陸統治者之後智商也直線下滑。
這種猜測根本毫無根據，但之後人類偏偏給獸族和黑暗種族創造了太多的根據。
比如聖帝國曾經因為某次瞎搞一夜之間弄丟了整座城市，再比如蠻人帝國沒事就內戰，還有奧大陸原本已經完全在人類的統治範圍了，結果人類蝦機八搞把奧大陸的面積翻了不知道多少倍導致人數完全沒辦法統治整片大陸……
還有聖帝國的教皇基本上都是一個頂一個的奇葩，你沒看見只是你沒發現罷了；格里帝國的奧克拓斯更是人類各種科技梗的領頭人物，科技確實不少，但梗比科技還多；以及忒菲莉經常因為沉迷打架忘了要處理的事情然後被弗洛洛好一頓教訓之類的……
哪怕是攻略屍淵這種事，也經常出現幺蛾子，比如某人的空間通道開錯了方向結果把人送到外面去，比如班德帝國原本應該送進來的監控靈偶結果變成了情趣靈偶……
這種事情的發生不是一兩次，以至於包括鬼猿在內的所有屍淵首領在自己的潛意識之中都已經下意識地認定了一件事：人類肯定會出現某些它們根本意料不到的情況，有時候感覺它們甚至不是進來攻略屍淵，而是過來給屍淵的各位表演情景喜劇的慰問團……
但鬼猿根本沒意識到一件事：
在它們之前，它們的「主上」一直都在用新死徒來對抗攻略屍淵這件事。但這一次「主上」要完成的事情太過重要，一方面把剛剛還沒完全復活完畢的屍淵首領們都派了出來，另一方面把最近這幾千年收到的人類轉化成的舊死徒都拿出來試圖延緩攻略屍淵的攻勢。
前者頂多讓外面眾人發現屍淵在偷偷摸摸搞事情，但後者無疑是把所有四大帝國惹惱了。
他們會搞出各種讓人甚至不只是人啼笑皆非的事情，本質上還是首先基於自身心態平穩的問題，但屍淵仍然在將人類轉化為舊死徒，這就已經碰觸到四大帝國的底線了。
不論從什麼立場上來說，四大帝國本質上都是人類，四大帝國的人雖然不是絕對的人類至上主義者，但身為人類他們本就是無法容忍有人類之外的種族或者存在將人類當成這種消耗品對待。身為人類的尊嚴，直接決定了從多·達目發現了人類轉化而成的死徒的那一刻開始，四大帝國的想法就是再好好教訓一次屍淵，如果情況嚴重，拼著世界受損也要把屍淵直接報廢掉！
鬼猿沒有意識到這一點，所以它這一瞬間的想法還是人類又開始搞什麼幺蛾子。
但這個想法也只能持續一瞬間。
因為天黑了。
本質上來說，之前加拉曼高所創造的那個本身無法被稱之為「黑洞」。加拉曼高創建的「擬似黑洞」雖然跟真正的黑洞性質相似，但更多是利用技巧性來完成黑洞那種強悍的引力吸引。
擬似黑洞沒有黑洞那種龐大的體型，沒有那種將光線乃至於周邊一切空間全部吸入其中的霸道，更沒有黑洞那幾乎堪稱永恆一般的壽命。
而現在，迎接鬼猿的，則是真正的黑洞。
拉葛在給黑騎士介紹的時候沒有說謊，正常情況下他的天賦能力表現出來就是「空間黑洞」，而不是真正的黑洞。
空間黑洞的真正表現其實是利用黑洞的強大引力將空間壁障吞噬，與此同時後續出現的用於彌補虧損的空間壁障也會跟水池裡的水一樣被空間黑洞吸附到其中。
實際上，拉葛的天賦能力本質就是將自己變成一顆完全的黑洞。
如果不是屍淵這次作死作的太過嚴重，拉葛甚至都不會暴露這樣一張底牌。原因其實很簡單，一方面真正的黑洞需要拉葛提前進行準備，這個過程發生在丹田，這讓拉葛經常有一種「懷孕」的錯覺，這種錯覺曾經多次造成拉葛對自我性別的認知錯亂。另一方面，要「孕育」這麼一顆真正的黑洞，拉葛會忍得很辛苦。
黑洞在拉葛體內成型的時候，會同時導致兩個問題：
第一是那個時候的黑洞就已經在汲取拉葛體內的靈力了。這個時候拉葛本身跟黑洞就處於拉鋸戰之中了，拉葛需要保證體內的黑洞不會提前引爆，但又需要維持黑洞的存在。稍有不慎，黑洞就會直接出現，然後以極其恐怖的速度成長到它所需的正常體型。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問題。當黑洞暴露在外界的時候，它的引力和吞噬是完全不分敵我了。十轉能藉助空間穩固身形？抱歉這個黑洞連空間一塊吞！而這個吞噬從開始就幾乎是不可逆的，被吞噬的一切都會被強大的引力碾碎然後成為黑洞本身質量的一部分。
當黑洞展開的時候，拉葛又在哪呢？
答案是在黑洞的中心。
就如同拉葛曾經是限制黑洞的外殼一般，在黑洞暴露出來之後，黑洞跟拉葛之間的關係就調換過來，拉葛成為了黑洞限制的對象。黑洞所吞噬的一切物質最終都會被引力碾壓成為靈力反哺拉葛，直到拉葛重新有力量將黑洞壓制。
為了這個相互壓制的關係，拉葛也獲得了另一個衍生出來的天賦效果：長生。
因為黑洞與拉葛之間彼此的壓制關係，拉葛本身跟體內的這顆黑洞完全處於一種共生又彼此剋制的關係，他們的壽命被完全同步了。這顆黑洞能活到什麼時候，拉葛就能活到什麼時候。
拉葛沒有上天災榜的原因也很簡單，自從開啟了天賦能力之後，他一直都在用「空間黑洞」這一招來釋放體內黑洞的力量，而真正的黑洞，除了聖帝國的那些聖騎士長之外，基本上沒有任何人知道。
拉葛曾經都以為，自己以後就瞞著這個真正的天賦能力到死就完事了。他很清楚，一旦這個天賦能力的真實效果暴露出來，天災榜自己是非得上不可了。
只能說屍淵玩得太過分，在場的幾位聖騎士一商量，現在屍淵都這麼玩了，我們放個大不過分吧？
尤其是雷恩嘉里都顯露出自己的一些隱藏起來的地方了，身為第一殺傷性武器的拉葛又怎麼能丟人呢？
鬼猿不知道這些事情，但它也不可能再知道了。
當一顆黑洞在不到三十公里的距離內突然爆發，所有的後果基本上都已經不需要再有任何的贅述。
恐怖的引力直接將第十一層的所有死徒全部暴力地從地面撕扯起來，連帶著鬼猿一起被吞噬到黑洞之中。除此之外，十一層內所有在黑洞引力範圍內的事物，包括土地都被吸入到其中。
其中不可避免的，還有黑騎士的靈識。
當靈識種子突然丟失了附著對象的瞬間，齊征是有一點懵逼的。說好的帶我一起玩耍呢？這怎麼還帶玩到一半放鴿子的呢？
而當真正的黑洞出現的時候，齊征還沒反應過來。但當他感受到自己的靈識種子被黑洞的引力牽扯的時候，他突然意識到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黑洞的引力對於他的靈識居然也有效！
這是個很恐怖的事情。
靈識的本質應該算是能量之一，而且是不在靈力體系中的能量之一。既然作為能量，靈識本身是沒有質量或者說重量這種說法的，靈識甚至沒有真正的實體，理論上引力不應該對靈識起效果的。
但引力受到重力影響本來就是地球上的知識，而奧大陸的「物理」知識只是類似於地球上的部分，兩邊根本沒辦法拿出來做對比。
而識海之中的教授，甚至根本沒有這方面的知識：畢竟這個世界真正存在的基本上就只有空間黑洞了，真正意義上的黑洞完全屬於帝國層的知識體系。低於帝國層，對於黑洞的一切都只能是假說，加拉曼高只是驗證了其中一個假說，現在也只不過是推翻了原本的一個假說罷了。
在這個情況下，齊征原本的目的從還在找拉葛到底在哪，變成了保住自己的這顆靈識種子。他的靈識能分裂不假，但按照教授知識體系內的黑洞假說，在越靠近黑洞核心的時候，引力越強大，最終都會將一切物質碾碎成純粹的能量，反哺黑洞本身。
但現在既然靈識本身也在黑洞引力捕捉的範圍內，那麼這股靈識也就存在被碾碎的可能性。齊征之前已經嘗試過被良刀一刀砍斷靈識是個什麼感受，那種痛楚差點讓他暈過去。現在要是再碾碎一遍，這次屍淵之旅搞不好還是他的受難之旅。
齊徵發了狠一般將識海中的靈識調動起來傳遞到十一層的靈識種子中，抵抗著那股恐怖的引力。
好在，似乎是因為營養不良的關係，這顆黑洞本身沒有成長到完全體，就因為第十一層已經沒有可以被它吞噬的物質而停止成長。齊征的靈識雖然已然被黑洞吸了進去，但好歹沒被碾碎。
靈識種子一路漂流，最終來到了黑洞的核心部位。
在這裡，齊征透過靈識種子，看到了赤身裸體站在黑洞中央的拉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