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大災小害
一覺醒來,呃……
小賊發現自己竟然就這樣坐著修行了一夜,不禁大為振奮,最稀奇身上傷勢居然……似乎……已然大好了,大喜之下,登時便決定去那玄天觀遊覽一番,順便看看崔盛在不在觀里。
一番洗漱之後,向小二打聽了玄天觀在城西二十里,又讓小二幫忙叫了車馬,一路行至玄天觀外,在門前停了下來。早前他在草原上騙來的那些破馬最後一個個都跟著母馬跑了,弄得他很是傷心了一路,一度認為這世間最不值錢,最不可靠,最短暫易逝的東西便是這玩意,所謂情比金堅,地老天荒根本就是騙人的啊!
道觀里冷冷清清的,連個鬼影都看不見,一路走過廣場,來到一座大殿前面,只見匾額上寫著一個「道」字。
「唔……」
大殿里同樣冷冷清清的,沒有三清,也沒有其他什麼雕像,四處轉了轉,不覺便有些無聊。從大殿出來又胡亂走了一通,一時間也不知走到了哪裡,正奇怪偌大個道觀竟然連個道人都看不見。一轉身,就看見前面一個石桌,石桌前,一個約六七歲年紀的小丫頭,正雙手扒著石桌,一邊努力踮著雙腳,一邊大睜著雙眼,聚精會神地盯著面前的石桌死看。
「一個呆丫頭。」陸羽搖了搖頭,一邊就盯著丫頭腦袋頂上蹲著的一隻毛絨絨的黃色小鳥陷入了沉思。
「難道是黃絨絨?……」陸羽看著那隻黃色小鳥,不覺一段辛酸往事湧上心頭,「不會真是黃絨絨叭,偷走一整隻烤豬的黃絨絨!蒙礫發誓一定要捉拿歸案的無恥老賊,大盜黃絨絨!」
他在原地愣了一會兒,然後便心思奇怪地走上前去,在小丫頭身邊站下,一邊不動聲色地仔細打量那隻小鳥。卻見那鳥的小圓眼睛骨碌轉了一下,停了一會兒,像是思考了些什麼,跟著骨碌,又向後轉了一下,然後整個鳥就慢慢地定在了那裡,變成了木頭一般的,一隻呆鳥。
「……」
陸羽正心中冷笑著看那呆貨,忽覺身旁有人拉了拉自己,跟著就聽那小丫頭頭也不轉地低聲道:「過來這邊,別讓它看見了,這個蟲子可——狡猾了。」
「?……??……」陸羽跟著她沿著石桌走了兩步,一邊看了看石桌上一隻手指粗細,正一拱一拱努力爬著的青蟲,一邊努力壓低了聲音問道:「你在幹什麼?」
「我在練螳螂捕蟬的功夫。」
「哦。」陸羽恍然,看了看那隻青蟲,又看了看頭頂碩大而毒辣的太陽,「所以要躲在它的屁股後面嗎?」
「對呀?讓它發現了就抓不住小鳥了。」
「小鳥?唔……這個……設計好像還挺深遠的嘛!」呆立了一會兒,忽然發現那隻蟲子果然有些狡猾,總是用腦袋對著他倆,逼得他倆不得不一直繞著石桌轉圈圈。跟著丫頭傻轉了兩圈,他終於忍不住低聲道:「這樣不行吖,你得拿點好吃的,引開它的注意才行,不然它總是盯著我們。」
「哇!我知道了!」丫頭雀躍起來,一邊大聲叫著,忽然唰的一下,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一個紅色的果子放在石桌上。陸羽正覺得這個果子似乎在哪裡見過,好像還挺好吃的樣子,就見那隻呆鳥從丫頭腦袋上猛地掉下來,一下就將那個果子給叼走了。
「喂——!黃不呆,快還給人家,這個果子是給蟲子吃的!」丫頭叫了兩句,一邊又拿出個果子放在桌上。
「原來是黃不呆。」陸羽心中想道,我就說哪有這般巧法,正要去看那蟲子,就聽遠處有人大聲喊道:「好想飛!好想飛!該做功課了!」
「哇!人家先走了。」聽到叫聲,小丫頭匆忙說了句,然後就蹦跳著逃跑了
陸羽聽著那人的聲音甚是耳熟,轉過身看時,只見一個十七八歲,長相俊俏的年輕道人正如飛而來,一邊飛跑,一邊也在上下打量著陸羽。眼看就要從陸羽身邊跑過,那道人卻忽然停了下來,道:「陸羽?……你,是不是陸羽……?」
「獨孤?……我操!你咋長成這樣?」
「真的是你!你的鬍子怎麼沒了?我都沒認出來你。」
獨孤楚玄是他和蒙礫在西域尋找沈衡時認識的,之後就是他們幾人一路綁架鮮於仲通回到了陽關。在陽關時大夥總是一頭亂髮,鬍子拉碴的,也沒個人樣子,如今梳洗整齊了,一時竟沒認出彼此。
兩人說笑了幾句,獨孤問他怎麼和祖師丫頭在一起。陸羽說自己本來在追捕大盜黃絨絨,沒想到卻是呆鳥黃不呆,又發現小丫頭在練絕技「螳螂捕蟬」,所以便跟著學習了一會兒。獨孤楚玄笑了兩聲,說臭丫頭是他進京時在路上撿來的,也沒個名字,她就自己取了個名字叫「好想飛」,說完又問陸羽吃過「好想飛」的紅果子沒,那可是果中極品,萬萬不可錯過。
兩人一邊說話,一邊就在石凳上坐了下來。
原來陸羽自敦煌失蹤以後,獨孤楚玄他們還在敦煌城中大力搜捕了一番,只是當日和陸羽一起喝酒的幾個弟兄只記得喝了兩個黃髮人的酒之後便中毒昏迷,後面發生了什麼卻是一概都不知,故此他們幾個一直也不知道陸羽當日到底出了什麼事。後來有一天,上面忽然傳下命令,說讓獨孤拜蔣鐸為師,幫忙煉丹製藥,之後他便莫名其妙地跟著蔣鐸來到了京城。
接下來,陸羽把自己被劫之後發生的事情大概說了一遍,獨孤聽后,總感覺他們去祁連山尋寶的事情假得厲害。說那寶物藏的莫名其妙,像個小孩子的把戲,「好想飛」藏東西都比這個藏的巧妙。陸羽也笑起來,說當時去尋寶的人也都這麼說,金礦也還罷了,寶物藏山裡簡直就是不知所謂。
「就是呀!而且這個崔盛又是怎麼回事,寶物到底是不是他藏的?」
「沒人知道,有人說崔盛根本就不知道那面金牌里有藏寶圖,不然也不至於一放十幾年,而且崔盛十幾年前從幫中盜走的重寶也不是什麼金牌。長江幫抓崔盛本是為了找回幫中失竊重寶,結果卻弄成了進山尋找金礦。雖說如此,大夥其實也挺高興的,寶物不寶物的,有了黃金還有什麼寶物買不來,誰知最後又不是,山洞裡竟是一粒金沙都沒,反而又成了什麼寶物,只可恨老子到死都沒看見幫主到底得了個什麼東西。」
「嗯……崔盛不知道有藏寶圖,但是知道金牌很重要是嗎?所以危急時刻讓你送到京城一處道觀。」
「是。」
「可是……既然這麼重要,他又怎麼會把金牌交給你?你其實就是他的僕人吧,他有這麼信任你?」
陸羽搖了搖頭,「信任肯定談不上,照理說他絕不該將貴重之物交給我才對。」
「對嘛!通常來說,他當時不是應該讓你引開敵人,他自己拿著金牌趁機逃脫,然後再來京城不是更加穩妥,怎麼那種時候還要交待給你,結果你不就是給弄忘記了。」
「現在想來是有些奇怪,只是當時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而且事後反推的話,其實會推出很多種可能吧,比如,崔盛覺得自己逃不掉,又或寶物就是他故意藏進山洞的。」
「話雖如此,寶物藏進山裡,而且還是那麼一個不知所謂的山洞,嗯……算啦,先不管這個,說起來你倒是福緣深厚啊,又是怪物又是神山的,到現在不僅胳膊腿都在,還得了一堆的寶物在手裡。」
「鬼個福緣深厚,我怎麼一點都不覺得,戲文里倒是有說過,若是平白地發現自己福緣深厚,財運通神,那不是被老仙算計,便是被老魔陷害——我操?你是不是就是那個老賊,快給老子招啊——!」
「哎呀,哎呀,快撒手,快撒手……對了!老子想起來了,蒙礫才是那個大福緣紙人,我們去算計他去吧……一起,一起,我們也弄個藏寶圖,不是,讓祖師丫頭弄個藏寶圖,陸羽肯定找死過去——我操?不是,蒙礫,蒙礫,咱們讓蒙礫磕三千個響頭,然後讓他把金子都交出來……」
「嗯……這個倒是可以,好像蒙礫最害怕蜘蛛吧?」
「說得好像你就不怕蜘蛛一樣,還有蜈蚣,老子光是遠遠看見那玩意,腿就先軟了三分。」
「蜘蛛,嘿嘿……那個小丫頭好像膽子挺大啊。」說到蜘蛛,破人不由又想起他們在魔幻森林裡的一段悲慘遭遇,那一次,他們整個小隊都被一隻小小的蜘蛛給團滅了啊!
「小孩子嘛,不都那樣,你就算把蜘蛛和蜈蚣長一起變成多腳蜘蛛,她都能拿手裡當個豆豆玩,被咬了之後那才叫個哭……啊——!帶小孩好慘!老子以後再也不要帶小孩了。」
「你撿來的丫頭,你不帶誰帶,欸?對了,她怎麼又叫祖師丫頭?抓蟲子的祖師?」
「嗐!這事,別提了!本來都挺好的,老子時不時還能從丫頭那裡騙點果子解饞,可觀里偏偏就有個臭老道,非要和丫頭比試什麼『黃雀后后』的功夫,我都不知道『黃雀后后』是個什麼鬼,結果臭老道還給輸了。輸了的人當然就得拜師,一群愚蠢小道士還在旁邊瞎起鬨,臭老道被嗆住了,結果就想不開,死活非要拜丫頭為師。一堆臭小道士這才慌神,死勸活勸總算將臭老道給勸住了,但是事情還沒完,臭老道跟著就得意洋洋地弄了個代師收徒,然後他就多了個師姐,因為臭丫頭要做姐姐,說她才不要做什麼師父。
然後我有多慘你知道么?
這個破貨?原來連觀主都要叫他一聲師叔,這得多討厭,老子都還沒明白事理呢,老子都忘了老子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是蔣鐸那賊子的徒弟了,老子本來還挺高興的你知道么?觀主當時給氣的,那叫一個臉色鐵青,他那麼隨和的一個人啊,結果氣得差點把自己師叔逐出山門。是吧,這事你換誰誰不氣,一把年紀了,好不容易當上觀主,結果憑空就從天上掉下個小小師姑下來。那特么老子又招誰了你說,莫名其妙老子就撿了個小祖宗回來,我還得每天管教自己的小祖宗。
特么地?你們中原人到底怎麼回事,怎麼這麼亂七八糟的,輩分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別欺負老子不識字!怎麼老子撿回來的丫頭,弄得老子現在動不動就得給她磕頭。最可恨蔣鐸那廝,莫名其妙你非要跑玄天觀排什麼輩分,是不是?
結果人家說他來路不正,生給他排成了侄孫輩,我還一直都挺高興的,特么地?我哪知道自己已經是他徒弟了。後來才發現走到哪裡都要磕頭,這也太特么討厭了,老子才不磕!然後他們就給老子排輩分,然後老子就說要叛出師門,然後他們就說老子欺師滅祖天理不容,老子才不管你天理是誰?老子罵蔣鐸去,然後蔣鐸又說老子大逆不道,然後老子讓他把老子逐出山門,他還不肯。我說那不逐老子也行,那就離開玄天觀,老子才不要呆在這個破道觀,每天做什麼鬼的功課,無聊之極。然後他又罵老子,讓老子找皇上去說,老子才不上他的當,這事和皇上有個屁的關係,你說是不是……你怎麼總笑,這事很好笑嗎?」
陸羽一邊死笑,一邊道:「不笑,不笑,一點都不好笑——誒?那丫頭呢?怎麼一下就跑不見了?」一邊說著,一邊裝模作樣地四處張望了一下。
「你想幹什麼?!咱倆是平輩的我跟你說,你別想占老子便宜,哎!我太討厭你們這裡的臭規矩了,什麼狗屁倒灶的三綱常,討厭之極!還有什麼見鬼的大禮儀,極之又極。」
「唔……」
「我操?你差不多點!別想騙丫頭,不行!老子現在就去好好管教一下那個臭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