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青銅鼎

第二日，晌午。

蘇淺被刺目的陽光所驚醒，回想起昨夜黛依姐所說的各種能夠上天入地的修道法門，心生嚮往之意，可最後終是搖了搖頭，嘆息不語。

位於這片山林之外的數萬裡外，有一座聖城，周王曾讚譽它是朝歌城外，天澤為首，事實上也的確是名副其實的巒州第二大古城，歷史悠久，留下過太多的傳奇。

李黛依這次回來的主要目的，就是要帶著蘇淺，去天澤城參加太極仙府五年一次的奇才招募。

這是曾經李黛依離開時留下的承諾，或許蘇淺多少已經忘記，可李黛依沒有忘。

如今正好到了兌現承諾的時候，於是李黛依回來了。

距離報名參加還有不到半年的時間，時間很緊迫，畢竟相隔太遠。

蘇淺在昨夜入睡之前，想了許久，關於前往仙府的一些打算。

在十年前，蘇淺就生活在朝歌城裡，多少耳濡目染了些關於仙府的事迹，雖然當時還小，距今也有些久遠，但不妨礙蘇淺對於仙府最基本的理解。

「太極仙府么，九州五大仙府之一，真正的修行聖地，只招收天才的地方，我真的能加入其中嗎？」

「為了修行，一定要去嗎？」

蘇淺發自內心的質問自己。

「修行路途，漫長而遙遠，如果你還想去往曾經的故鄉，僅憑凡人之軀，幾十年都難以抵達，此地位於巒州南部邊境，而那朝歌城位於巒州東部，巒州很大，億萬萬疆域，尋常修士都難以橫跨。」

話音從門外傳來，隨後李黛依徑直推門而入，看見還靠在窗邊的蘇淺，有些不滿的道：「都什麼時候了，還不起來，你是想晚上去嗎？」

「黛依姐，其實我很早就起來了，但去你房間時，並未看到你，你一大早上都去哪了啊？」

「剛回來，總得熟悉熟悉吧，畢竟離開五年了，遙想當初，我是否真的做錯了？」李黛依目視著窗外，神情有些黯淡，可並未自責。

「收拾好了，就出發吧。」

蘇淺在出發前帶上了鐵鍬和木桶，李黛依看著有些怪怪的，但多少猜測到蘇淺要幹什麼，於是兩人就這樣悠悠蕩蕩的出發前方那不知年頭的不祥之地。

這也是昨夜兩人所商量好的決定。

爬上一座山頂，順著山路向下走去，然前方一片荒蕪，毫無生機，一連好幾座原本綠茵茵的山頭，此刻也不知道為啥全光禿了，啥也不剩，整片山頭如同死寂般，荒蕪凄涼。

「怎麼會？」

蘇淺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是真實的。

「小淺淺，我好像看到你所說的大鼎了！」

李黛依站在山頂，美眸所視之處，有一尊破舊的四足大青銅鼎，露於地表，龐大無比。

那鼎顯然比蘇淺所描述的還要大，是李黛依迄今為止所見過的最大的鼎了，高比群山

青銅大鼎之上，雖滿是銹跡斑駁，但原本的威嚴神聖卻絲毫不減。

朦朧隱約間，可見其鼎上刻畫有真龍遨九天，鳳凰棲梧桐，天地混沌光等等，大多都是只有神話傳說才有所提及的異象和神獸。

竟皆被刻畫在這大如山嶽般青銅鼎之上，一眼看去，古老神秘。

下一刻，那青銅大鼎突然釋放出的一道極具古老歲月痕迹的氣息波動，瞬息席捲整片天地。

李黛依在靠近的一瞬間，差點神魂俱滅，可剎那后，那股充滿歲月痕迹的古老氣息波動就消失了。

一旁的蘇淺許久之後才從地上艱難的爬起來，嘴角的血跡和發白的嘴唇，都在訴說著剛才臨近死亡的可怕經歷。

「黛依姐，我剛才是死了嗎？」蘇淺捂住胸口，艱難開口的說著。

「小淺淺，鬼門關前走一遭的感覺如何？」

剛才一瞬間，蘇淺經歷了由生到死，再由死到生，恍若輪迴，那一刻蘇淺並不恐懼，只是顯得格外不甘，因為還有很多事情還等著蘇淺去做，怎可以還未開始就倒下。

那一剎那，蘇淺眼前浮現出了親人離去前的畫面，那麼的突如其來，隨後畫面破碎，讓蘇淺心中充滿了傷，再然後眼看著家國覆滅，被那道傳說中的仙光所湮滅，所有的一切都不復存在，只剩自己獨活，蘇淺站在原地大哭，無力改變絲毫。

再一次感受到凡人的無力，在面對生死困境之時，毫無還手之力，只能任人宰割，蘇淺不甘心這樣。

「仙來了，國滅了，家沒了，為何世人還要求仙問道？」

想起娘親臨終前的那句話，於是蘇淺開始撕心裂肺的吶喊，可終究是無力改變任何，最後蘇淺倒在了血泊中。

死去后新生。

可怕的威壓消失了，蘇淺醒來，而後看著眼前的大鼎，蘇淺眼中的恐懼被憤怒和不甘取而代之。

「黛依姐，你有沒有感覺自剛才后，周圍多了一些其他的聲音。」

在靠近這尊青銅大鼎的時候，蘇淺的耳畔就時不時的回蕩太多的聲音，像是許多人談話，又像是許多人在誦經，似哭似笑，無法辨別。

「好像是這鼎內傳來的，黛依姐你聽。」

把耳朵貼近鼎壁，蘇淺聽到的聲音更加清晰了，於是蘇淺確定，有誦經聲、有說話聲、有歌聲、有笑聲、有哭聲，各種各樣，裡面就如同藏納了一個聲音的世界，無數聲音，凡是能想象到的都能聽到。

李黛依嬌軀一顫，在聽到這些聲音后，感到很是不可思議。

自這五年的修行以來，李黛依讀過不少典籍，也經歷了不少，可從未遇見過今天這樣的場景。

鼎內藏納世界，萬物之聲圍繞耳畔，時如雷電轟鳴，震耳欲聾，又時若蚊蠅窸窣，難以分清。

「大道梵音也不過如此了。」李黛依對此有了判斷。

「才不過一年，這破舊的大鼎自血土中浮現而出，吸光了周圍所有的生機，就連刺鼻難聞的血土之氣都被吸光了，真不知道這裡以後會變成什麼樣子。」

蘇淺放下木桶和鐵鍬，沒有了血土，帶這些東西便失去了意義，看著眼前的大鼎和周圍荒蕪的大地，有些不甘心。

「小淺淺，不是的。」

李黛依似乎發現了端倪，指著青銅鼎上的紋路說道：「這鼎上沒有絲毫血土之氣所殘留的痕迹，唯有滄桑歲月所留下的斑駁銹跡，應該不是吸收血氣，而是驅散鎮壓。」

「你看我們腳下的土地，血氣散盡后，富有生機，雖然此刻看起來荒蕪一片，可要不了多久，這裡必然生機勃發。」

「小淺淺，你最後一次來，大概是什麼時候？」

蘇淺仔細回想著，確定道：「幾個月前吧，我路過此地，當時這裡和往常一樣。」

「那這一切就說的通了。」

李黛依美眸閃動，嘴角浮現出一抹笑容，動人心弦，看得蘇淺有那麼一刻心跳加速，怔怔出神。

「看來那件事，真的影響了整個九州，這裡的情況，我是否要向師門稟報呢？」李黛依自語，久久未確定，直到看到蘇淺，以及山後自己曾生活的地方，最後李黛依搖頭苦笑。

「算了吧，這裡一旦被外界得知，不知道又會掀起怎樣的風波，還是不知為好。」

感慨過後，李黛依交代了蘇淺一件事，今日所見的一切，只有天地知，你我知，此外再無第三者，往後也不許向外人透露關於這裡的絲毫。

蘇淺並不傻，明白李黛依的意思，點頭同意。

「這鼎這麼大，真的有人來了，恐怕也搬不走吧。」蘇淺站在大鼎的一足之下，喃喃自語。

「即便搬不走，也會引來天大的麻煩，到時這裡很可能真的會變成不祥之地，鮮血染紅大地，遍地死亡。」

如此的說著，李黛依突然想到了什麼，開始仔細的觀察這尊大鼎。

刮開一些銹跡，更加清晰的顯露出一幅幅古老的圖騰紋理，年代太久遠，無法追溯，只能大致辨認。

蘇淺也開始幫忙，鐵鍬此刻的作用開始顯現出來，很快就清理出了大片被銹跡覆蓋的地方，其上露出一片密密麻麻的符文，神秘古老，晦澀奧妙，無法解讀。

不知為何，剛才站在遠處所看到的各種奇觀異象，此刻卻看不到絲毫，所清理出來的紋路，銜接起來根本無法得知到底是什麼，從未見過，可隱約間卻又感到極端神秘，冥冥之中散發著一股來自悠久古老歲月之意。

折騰到了黃昏，才算是將這尊青銅大鼎四足其上的銹跡清理得差不多，兩人都早已疲倦不堪，靠在鼎旁，歇息稍許。

「黛依姐，你有沒有覺得我們身後的鼎，好像變小了。」

「不是好像，就是在變小。」

突然起身的李黛依拉起蘇淺，一起看著這尊原本大如山嶽般的青銅鼎，不知何時已經變得只比他倆高一點，或者說差不多高，然後就這樣在兩人的注視下，青銅鼎逐漸縮小，直到最後天徹底黑了，似乎才終止。

太陽落山了，夜幕降臨。

「小淺淺，你發現什麼異常沒有！」

蘇淺點頭，神情開始變色，有些緊張，看著周圍的荒蕪之地上，滲出了許多血水，還有遠處不知何時飄來的詭異紅色霧氣，在白月光的照耀下，格外駭人，令得蘇淺汗毛倒立，渾身開始不自覺的打哆嗦。

站在一旁的李黛依，泛著淡淡紫光的美眸，在此刻顯得異常神秘，雖不像此刻蘇淺般打哆嗦，但其實心裡同樣緊張，畢竟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說不害怕，那是妄言。

「黛依姐，有什麼東西要從土裡鑽出來了。」

蘇淺直指著那個鬆動的土地，其上的沙土正在往下不停陷落，片刻后，一隻血肉模糊的手從地下突然伸了出來，霎時間，蘇淺身形猛然後退，盯著那血淋淋的手，嘴角支支吾吾，說不出半句話來。

「唰！」

一道寒芒從蘇淺眼前閃過，然後就見那詭異的血手斷成兩截，落在地上。

「有黛依姐在，小淺淺不用害怕。」

握緊手中的劍，戰盡眼前之敵，保護身後要保護的人，這是此刻李黛依唯一所想。

看到黛依姐手中的劍，想到剛才那一道犀利如芒的劍光，蘇淺神情開始緩和，懼意減退，站在李黛依的身旁，握緊了鐵鍬，等待一擊。

「看來今夜，怕是一個不眠之夜了。」

遠處又有血手從地底伸出來，數量開始變多，然後遍地都是，如同走進了幽冥地府，妖鬼邪物都在這一刻現身

李黛依眸光紫芒大盛，身形如芒似電，手中的劍早已被血水染紅，神情間冰冷且充滿寒意，方圓十里內，無數斷掉的血手，其中流出的粘稠血水早已將大地染紅，這裡彷彿再一次回到了當初，被血土所覆蓋，腥味難聞。

夜幕之上原本皎潔的圓月，不知何時，像是被遠方不斷逼近的紅霧所侵染了般，鮮艷妖異，一輪血月當空，兇相異常。

足足一個時辰，李黛依雙手都要脫力了，兩手握劍，不間斷的斬殺，可是數量太多，斬掉舊的又有新的，無限循環。

在這一個時辰里，蘇淺也沒有閑著，拿起手中的鐵鍬，同樣也砍掉了許多從地底伸出的血手。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得想辦法離開這裡。」

李黛依抬頭看了一眼夜幕上的那輪血月，此乃大凶之兆，退回到蘇淺的身旁，看著就快要逼近他們的那詭異紅霧，抿著紅唇，咬緊牙關，示意蘇淺後退，要放大招了。

李黛依輕喝：「太極劍意，陰陽法相！」

左手揮動長劍，形成太陰；右手揮動長劍，形成太陽，雙劍合一，如晝夜交織，黑白光芒化作一道無與倫比的太極圓，浮現在李黛依身後。

其上黑白交織的可怕力量波動，瞬息絞殺了百里內所有血手，原本就要逼近的詭異紅霧也被這神聖的太極圓所驅散。

與此同時，李黛依手中出現兩柄長劍，一黑一白，散發著恐怖的殺伐之氣，李黛依白皙如玉的手，開始揮動這兩柄劍，黑白劍光所過之處，血氣蒸發，血手湮滅，血霧散盡。

「這就是修道的力量嗎？」

蘇淺親眼目睹了李黛依所爆發出的強大戰力，一招就抹殺了所有詭異，此刻就連天上的血月都在恢復正常，看起來一切都將在李黛依的這一招后結束。

「黛依姐，等這一切結束了，教我修行吧。」蘇淺這一刻，改變了主意，下定了某個決心。

「看來我的小淺淺終於想通了啊，好！」

李黛依收起冰冷的神情，溫柔的看著蘇淺，心裡臉上皆是喜意。

「小淺淺，戰鬥還遠未結束，退後些，待我斬盡眼前敵，帶你登山望仙路。」

轟隆一聲巨響，前方的大地再一次發生塌陷，這一次血手不再出現，紅霧也因此潰散消散，李黛依還未收手，背後浮現的那一輪神聖的陰陽太極圓，愈發恐怖，黑白劍氣震懾了此刻所有的威脅。

「殺...殺啊！」

一聲如雷霆般的咆哮嘶吼聲，自塌陷的大地下方吼出，震蕩天上地下，周圍到處都響起了刀劍噼啪的撞擊聲，這一刻，蘇淺和李黛依彷彿是誤入了古戰場，八方來襲，危機四伏。

前方塌陷的大坑之上，一尊古樸的青銅大鼎浮現，其鼎內發出一陣光，映照出了一副慘烈的畫面。

畫面很模糊，蘇淺只能看到有幾道人影不斷的閃動，好像在戰鬥，所波及之處一切都湮滅了，然後蘇淺唯一能夠得知的信息是那幾道模糊身影間的對話，再無其他。

「你們妄想進入仙海，就算獻祭長生路，也要將你們打入虛妄的終焉。」

「真仙已死，唯有我神，才能帶你等走向終極，臣服吧。」

「獻祭吾仙骨，葬土復甦，三生殿前有輪迴，輪迴盡頭便是你們的歸宿。」

「...鼎...燃祭吧！」

「......」

映照的畫面中，蘇淺模糊的看到一座古老神聖的大鼎，正在發光，熊熊烈火在燃燒，而後一道無法描述的湮滅大爆炸，極致璀璨的光芒，劃破了古今未來，貫穿了時間長河，隨後大鼎化作一個燃燒的巨大火球，急速下墜，於是畫面徹底模糊，蘇淺再也看不見其他。

對於蘇淺所看到的，李黛依所看到的和聽到的，相比較之下，要清楚很多，可也僅此而已，更多的是同時給兩人帶來了前所未有的震撼，內心已經無法言語。

「那鼎，難道就是這個鼎？」

「......」

回頭一看，身後啥都沒有，蘇淺感到奇怪，然後再看向大坑中央的那古樸的青銅鼎，頓時有些無語。

「黛依姐，你說我們是不是撿到寶了？」蘇淺指向前方那個鼎，回想起剛才的畫面，有些小激動。

李黛依點點頭，表示認同，然後看了一眼后道：「鼎是非凡，可是看樣子它似乎具有很強的自主意識，難以徹底所用。」

「但這鼎可以鎮壓大凶大煞之物，或許有用。」

說著，李黛依就已經開始行動了，嬌軀一躍而起，紫色衣裙隨風飄動，修長的白皙玉腿，在夜色下，格外驚艷。

在蘇淺看來，此刻的飛越半空的李黛依，像極了傳說中的月下仙子，衣炔飄飄，仙姿玉骨，姿態婀娜，曼妙絕倫，如一副絕美畫卷在真實演繹，絕美不可言語。

「黛依姐，五年後再見，才你真的越來越漂亮了！」蘇淺發自內心的說著。

「......」

取到再一次縮小的青銅鼎后，聽到蘇淺這樣來一句，李黛依頓時無言，然後白了蘇淺一眼，但並沒有立即扯開話題。

「蘇淺，那你喜歡這樣的我嗎？」

「很美。」

「也很喜歡。」

話音還未徹底落下，李黛依嬌軀一怔，動人的臉頰之上，緋紅浮現，這一刻心跳開始異常加快，充滿紅暈的臉頰，有些緊張。

本已經想好接下來要說什麼的李黛依，被蘇淺這個回應，弄得徹底無語。

「黛依姐，你這麼漂亮，仙府喜歡你的人肯定很多吧。」

「小淺淺，你腦子裡整天都在想些什麼啊？」

李黛依輕咳一聲，試著扯開話題，接著道：「鼎拿好。」

把縮小成巴掌大小的鼎扔給蘇淺后，李黛依沒有在想其它，雙手持劍，看著前方大坑之處，神情變色。

「真正的危險，要來了。」

…

…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