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會面。
「咿呀~~,嘖嘖嘖,這是什麼場面?這小子是終於露出真面目了?」
一路上幾乎雙腳未沾地的刺兜此時依然將魚貫俞石當做代步適時回到胭蕪岸,然而展現在自己面前的這一幕倒是它沒有預料到卻又不過於驚詫。
起莫看見刺兜的身影出現在此時,明顯沉思略顯停頓,她偏側臉龐朝向身邊的赤鳶:「命人通知當主,魚貫已回。」
魚庭雀見到起莫一行人的反應此時無法自如分心,但還是對著刺兜道:「不愧是兔子,腳程這麼快便返回,恰好趕上。」
「現在是什麼情況?」說著,刺兜一雙圓溜溜地眼睛緊盯不遠處的季玄珂與乞望,豎起的兩隻長耳與不住擺動的圓乎乎尾巴將它此時急切興奮的狀態暴露無遺,看它撅著屁股一副立刻就要撲上去的動作讓魚貫俞石也妾身體會到了難以形容的微妙感覺。
「我倒是也想知道,是個什麼情況」魚庭雀說罷,瞳孔一瞬緊縮似貓一般變成豎瞳,看著自己發顫的手臂,感受到了季玄珂掙扎的力量正在不斷變強。
「這麼有趣的事,少了我怎麼能行!」
「兔子!」魚庭雀猛地轉動眼珠瞪著刺兜,按捺住即將衝出去的刺兜一瞬她用餘光看向起莫,「冷靜點。」
起莫雙目視線回應,隨著這才轉向季玄珂方向,此時乞望爪下的少年眼中的幽暗越發澄澈,就連原本病態慘白的膚色在此時也愈加顯得自然,這一幕倒是讓起莫猶豫並沉思,她走上前一步,赤鳶下意識跟隨上前並伸手攔住她,卻在即將觸碰到她的時候手掌遲疑的僵在空中。
「司節大人,您才剛復原,不可……」
「無礙,無須擔心」起莫目不斜視,平靜地站在廊欄前,她看向魚庭雀,「既然莫瑪相求,吾乃此地司節,又豈能眼見暴力不止。」
激動的刺兜聽見起莫的話,之前已經見識過身為司節神力的它很神奇地冷靜下來。
起莫右手緩緩抬起置於胸口,雙唇親啟無聲呢喃,伴隨著與水靈契合之力的展開,一陣清幽的風力自其身體中潑散開來,將其身邊一眾護衛推開,彷彿是來自大地的波動震懾之力,在場所有人皆被迎面撲來的一股強勁又清凈的風力所推動,就連與魚庭雀連接狀態此時兇狠無比的乞望也霎時收斂了自己的戾氣。
「跟那時一樣的感覺」刺兜捏放自己的小爪子,自從來到這裡之後渾身的不適在此時都好像消散了一樣。
季玄珂察覺到乞望的鬆懈,竟四肢撐地用力一推便從乞望的爪下逃出,他看向起莫,眼中的光芒閃爍。
不過眼神交互,赤鳶一個快步上前護在起莫身邊,身為魚貫他從季玄珂眼中與身上察覺到了最原始的危險氣息,隨之展開架勢的亦有遲半步便同時上前的其他魚貫眾。
「呃!!」
刺兜一個不留神,身子往後仰,即刻便從俞石身上摔下來,幾乎是四腳朝天落地,再看俞石,像風一樣奔向自家主人起莫的身邊。
不出意料,季玄珂躲開乞望的追獵沖著起莫而去。
「那小子是瘋了嗎?」刺兜扶著自己摔疼的背坐在地上,這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模樣的季玄珂,說著,它瞥了一眼身邊的魚庭雀,但此時魚庭雀的反應卻讓刺兜不解地沉默下來。
起莫眼神逐漸冷冽,漠然地看著衝下廊欄阻攔攻來少年的人們,她抬起左手拔下幾縷散碎髮絲以雙唇輕抿,隨著她輕輕吹動,髮絲朝前飄忽飛散。
「眾魚貫,退下。」
一聲令下,數位魚貫快速撤勢轉身一躍而起回到起莫身邊,與此同時,季玄珂飛身舉起手撲向起莫。
「且聽,地之音,風之語,落水猶戛泣。」
念語響起即罷,青絲驟然墜地,一縷落在大地陷入泥土,一縷浸潤在池水,一縷在風中翩翩起舞,同時回應起莫的神力化作三道顏色不同的枷鎖將季玄珂手腳緊緊綁住,任憑此時季玄珂如何掙扎,來自大地與自然之力不是任何人所能招架得住的。
脖頸上一道無形鎖鏈痕迹漸漸收緊,令少年這才窒息一般張大嘴渾身痙攣抽搐。
「司節大人,請手下留情」宮彼樂在霜敷的攙扶下愕然出聲,顫抖的破音是此時少女毫不保留的心情。
起莫望著少年這雙令她有說不出感覺的眼睛整個人冰冷且帶著自然生出的戒備感,那是不論動物還是植物在察覺到危機時所衍生出的自我保護狀態。
赤鳶欲言又止,有猶豫卻也是轉瞬即逝。
「落茄……」起莫低喃出聲,與身體中的水靈對話,此時她的眼神看向季玄珂的手心,那朵木靈綴芙蓉所賜的芙蓉圖案變得愈發明顯,此時季玄珂眼中的幽暗則開始減退,起莫抬起手指指向少年的掌心,當她轉動手指,原本緊緊勒住少年脖頸的鎖鏈消失。
季玄珂猛地喘氣劇烈咳嗽,怎奈氣還未喘順,掌心似被貫穿一般疼痛撕裂了他整個人的神經,霎時響起少年驚愕的叫聲,此時的季玄珂終於變回原本的模樣。
「阿珂!」宮彼樂扶著廊欄跌跌撞撞地向他而去。
雖然平息了這突髮狀況,可是,此時的起莫卻面色冷凌,就連雙眼俯瞰蜷縮在地上的少年時亦像畫冊、石像所示的高高在上的神祗。
「現在看來,繁複之事愈加憑添,交互,迫在眉睫」起莫這般說著看向不遠處的魚庭雀,言罷,起莫攥緊了右手拳頭毫不遲疑地轉身離開。
魚庭雀擦掉唇上的血跡,目光複雜地盯著季玄珂的方向,早前已經對其身份有所疑慮和猜測,到現在,她幾乎斷定,只是,這突然發生的一幕又是怎麼回事,還有,之前那個神秘人,他出現在此,又是為了什麼?
忽然,魚庭雀轉身已有所思地盯著昏迷的真北,想起那個人站在真北的榻前,難道是想對真北做什麼嗎?是沖著靈子而來嗎?
「喂,確定了。」魚庭雀應聲回頭,刺兜靠著門雙爪抱在胸口看著她,「那個地方與你猜想的一樣,之前在案今棲身處也發現了類似的痕迹,現在看來,就是受了那裡的那個東西的影響。」
「是么。」
「你是從什麼地方發現的?」
「你以為我走一趟匠師村,會無功而返嗎?」
刺兜頓時一驚:「匠師村?此地發生的事怎麼會在那裡找到答案?」
「不知道算不算是答案,但是,事情一旦發生就不可能不留痕迹,哪怕是神,也做不到」說著,魚庭雀從懷中掏出一個精巧的掌心把玩花雕飾品扔給刺兜。
「這是……」刺兜兩隻爪子捧著仔細把玩和查看,其雕刻的細緻度連每一片花瓣都是獨一無二的,甚至只有用手才能感受到的花瓣凹凸厚度都精準拿捏,這作品就算放在同類中仔細看也不會分辨出真假,「真不愧是出自雕花一族之手,足以以假亂真啊。為什麼給我一朵花?」
「這是儲物器。」
刺兜毛茸茸的爪子實在摸不到花蕊,心急如焚的它逼不得已只好用自己的門牙輕磕,當按下花蕊開關,花朵呈現十隻裂開狀態,裡面四四方方疊好的一張薄帛掉了出來,刺兜連忙拾起打開,它定睛一看,頓時嚇得站起來,錯愕的看向魚庭雀后慌忙跑向屋內,跳上真北的床,看著真北身上的血瘢來回比對手中的薄帛。
「這這這……」它幾乎破音,隨即壓低聲音,「這是怎麼回事?一模一樣。」
「我想答案,應該很快就會揭曉了」說著,魚庭雀轉身走入屋內,剛才的混亂忽略了瓦塔,而男孩此時正抱著自己的包袱坐在角落,聽見她的腳步聲傳來,男孩將臉轉向另一邊。
魚庭雀停下腳深深地看著他,說實話,魚庭雀此時心裡也不知該如何是好,畢竟,她最不擅長的就是跟孩子打交道,但想起剛才發生的事情,面前這個男孩可不算是普通人。
「我還沒謝謝你,剛才出手相幫。」
瓦塔靜默,許久才遲疑地側臉看向魚庭雀,此時魚庭雀蹲下身,彼此間有些距離,可這樣的距離正好令人覺得安全,他只一眼看過後又收回目光。
「等你身體復原,若是有想去的地方,自可前去,只是現在……情況有些複雜……」
「那個人……」瓦塔忽然開口說話,說著,他抬眼看向真北的方向,「剛才出現了,又消失了」
魚庭雀聽得一頭霧水,順著他此時的視線看去:「你說,誰?你見到了那個穿黑衣的傢伙?」
「不知道」瓦塔再次抱緊身體回到了之前的狀態不再說話。
「那就是個悶罐子,你別管了」刺兜的急性子在此時完全被好奇、激動等情緒所激發出來,「接下來又該怎麼辦?還要繼續在這破地兒繼續待下去嗎?」
「知道你不喜歡這地兒,可是,現在你覺得我們走得了嗎?」魚庭雀起身,乞望從外面回來,來到她的身邊時撒嬌一般拱起她的手臂搭在自己腦袋上,一口將她的手含住發出嗚嗚的聲音,魚庭雀捏著它的舌頭翻動它的嘴檢查它的牙齒,原本手指上的傷在此時已經痊癒。
起莫收力離開以後此地對靈獸的副作用雖然對乞望和刺兜來說已經不算太大,可是這種無法使上全力的感覺,刺兜實在很討厭。
「不過是兩個小鬼被人玩弄在股掌中,居然讓本大爺也被牽扯其中,嘖,太不爽了!!」
「能將一方司節玩弄成那個鬼樣子,起碼,不是像你我這種程度的傢伙能辦到的」魚庭雀雖然不想這麼說,可從現在來看的事實就是如此。
刺兜拿著手中的薄帛沖著她晃動:「你知道這玩意兒是什麼東西嗎?」
「看你尾巴驕傲的模樣就猜到你已經很清楚來歷了」魚庭雀說著側身坐下。
「畢竟見識了一出大場面」刺兜說著回想起起莫醒來時候的場景,「嗯,不對,還不止是一出,還得加上這傢伙」說著,它一屁股坐在真北的肚子上,然後一點點地將自己所見所有細節都一一講給魚庭雀聽。
翌日。
昨日發生的事情似乎像是一場夢,季玄珂站在屋外,看著自己手心上若隱若現的一條像蛇一樣的鎖鏈紋印眉頭緊蹙,昨日的痛楚似乎還餘韻殘留,每當他碰到實際上已經不疼的手心時,神經還是會本能地讓他幻痛,根本沒有傷口,但那鎖鏈在當時就像穿透了自己的手掌,此時纏繞著自己的手掌。
「阿珂」
「嗯?」季玄珂愕然一愣,他回頭,臉上的驚色猶存,看見是宮彼樂時才一點點緩和下來並收起了手掌。
「是不是又疼了?」
季玄珂想也不想就搖頭,注意到她在意的目光時,他垂下手,將手藏在衣袖中:「無礙,已經不疼了,彼樂你的身子,還好嗎?」
她看見季玄珂的動作,自然很清楚他的習慣,畢竟與他相處了那麼多年,她已經很了解了,可一想到昨日那陌生的季玄珂,她不免憂慮,自己從未詳細詢問過他的身份,甚至從不會問他多餘的問題,現在想來,自己所熟知的那個少年似乎只有去到筆羅山中后的模樣,這一趟到此,她越發感覺到他在自己心中與認知記憶里,蒙上了一層看不清的薄紗。
「彼樂?」季玄珂柔潤的聲音中一如既往夾帶著病態,但比起從前,似乎好多了。看見她發獃,他有些著急地伸手輕碰她微涼的側臉。
「呃?」宮彼樂回過神來,竟下意識躲閃。
看見她躲閃的動作,眼中本能的懼意,季玄珂手僵在空中,甚至往後縮了縮。
「沒事了,我已經不覺得麻痹了」宮彼樂連忙收拾自己的失態,企圖露出和平日一樣的神情輕笑道。
「那就好……」季玄珂垂下手,身子往後退的動作不大,但的確是一點點的與她拉開距離。
「對了,真北的狀態今日看起來好多了」宮彼樂轉移話題,繼而看向屋內躺在榻上,皮膚已經不再通紅的真北身上,「只是一直都在昏迷中,不知道何時才能醒過來……嗯?」話還未說完,宮彼樂渾身一顫,愣愣地轉身。
季玄珂抓著她的手腕,此時神色複雜地凝視著她,手掌不自覺用力:「彼樂,就到這兒吧,你本不該隨行至此,離開藥廬太久,你該回家了。」
宮彼樂剛想說話,旦聽得外面傳來一陣嘈雜,刺兜從房頂倒吊垂下一對長耳,一臉八卦的表情看著兩人壞壞一笑:「壞小子和笨丫頭,還說能看到什麼親熱場面,不過現在看來,外面的熱鬧更吸引人。」
「你說什麼呢」宮彼樂頓時有些嗔怪地瞪著它。
「身負神諭之人,終於雙雙會面了。」
應紺翾家之約在諾薩魯使擁躉中而來的憐憫司已然來到緹音湖前,隔著緹音湖與紺翾家這座胭蕪岸相對,整個中心林的住民亦全部趕來,見證這一場百年,該說是千年難得一見的場景。
「緹音湖」苑大戟從神台座上走上前,以這樣的身份,在這種角度凝視眼前的這座湖泊對他而言何嘗不是首次,「浸潤福澤了整個中心林、養育所有住民的緹音湖,沒想到有一天,也會變成令人望而生畏、荼毒一切之源頭,實乃可悲又可憎……」
「苑大戟,你亦是被她哺育之後,如此不敬,豈能相配?」
苑大戟抬眼看著胭蕪岸之上現身的紺翾當主紫伏眠,聽見他的話,苑大戟伸手揭下面罩,甚至更加挺直了身板與之相對。
「悲喜交互,愛憎難分,世事皆是這般分不開亦不相融,當主,又豈能這般淺顯解讀呢?」
苑大戟的一番話讓許多中心林住民感同身受,他們對緹音湖的感情便是如此,既賴以生存,可是,九年的時間裡,她亦奪走了無數曾經養育的生命,這種複雜的情感交織在一起,如何能輕易理清?
「眾生皆苦,不分大小,苦楚盡嘗實乃無擇,但生命本性亦皆求生,現在既然紺翾家無法盡責,那就唯有讓真正能福澤眾生者挑起重任,如此不甘罷手,莫不是被權利蒙蔽,遂枉顧這無數命相?」
懂得如何煽動人心的苑大戟句句都讓眾人的人心歸一,本就籠絡了大部分人心成為其座下諾薩魯使的他這樣公開與紺翾家對峙,更是讓在場一些猶豫之人變得動搖不已。
「司節,司節大人,我們要見司節大人,請司節大人一見。」
隨著民眾有人呼喊,現在僅剩一些私心始終堅持的住民開始附和,千年來,紺翾家的影響亦不是簡簡單單便能被抹消掉的。
霜敷來到紫伏眠身邊低聲耳語,紫伏眠面色一沉,眼神有些複雜,但並未讓他人察覺到細微的變化。
「按計劃行事,一切不變。」
「是,當主。」
「請司節大人進行慰靈儀式,還我等親人安寧,讓他們靈光歸源」早已按捺不住自己壓抑心情的未亡人破音大吼。
「對,對,請司節大人現身,我等再也無法繼續堅持下去了,為何會變成如今局面,這九年間,我等是如何度過的,司節大人難道真的一點都不在乎嗎?難道,真的是要枉顧我等性命,還是……司節大人已經被神所棄,招致的災厄!」
雖然大膽,可這是現在很多人心中的疑慮,不管是否是從諾薩魯處耳聞,可九年的時間的確足以讓人心產生的裂隙深度遠比緹音湖。
「沒錯,我中心林一直平靜如常,怎會突然昭顯異象,千年來紺翾家都掌管著此地,必定與他們有關」
「若非不然,他們又為何要緘默不語,這麼多年來,司節也再也沒有現身過,讓人怎能不這般臆測?」
「我等從未聽聞夙花集中任何地域出現兩位神諭侍者,憐憫司既然會現身,那就表明此地一定該易主了,必定像憐憫司所言,紺翾家被權利驅使並蒙蔽,所以才遲遲不肯讓出司節之位。」
……
「他們!」霜敷雖然早就聽聞了許多風言風語,可是,像今日一樣這些話被眼前這群住民不再掩飾地直白說出,讓他再也無法按捺住。
「霜敷」紫伏眠抬手擋住這個衝動但是率真的大塊頭,神色甚至從剛才的複雜慢慢緩和下來,俯瞰這些人,他竟自然地牽動嘴角,「有何可怒之處,這才是真正的普通人,一如落葉無法改變自己下落的軌跡卻能被風自如吹拂一樣,可最終,都是會落地的。」
「可是當主,司節大人分明經受了數年之久的折磨,我等紺翾家之人亦付出慘痛的代價,難道,這些都要自己咽下來默默承擔嗎?」
紫伏眠不以為然地側目睨著他:「霜敷,你是委屈哭娘的孩童嗎?還是說,你也與下面這群人一樣,不過三言兩語就被激化的愚蠢之輩?」
霜敷即刻收聲,可眼中的不甘和倔強卻沒有收住。
「現在的緹音湖還不夠穩定,司節的狀態亦是如此……」紫伏眠看著看似平靜的緹音湖眼底卻氤氳而起罕見的不安,他抬手抓住自己的左邊身體,雖然已經解除了僵硬的狀態,但現在因為同時與水靈相連,他亦能清晰察覺到起莫的狀態,若是在水靈還未完全修復的時刻讓起莫連續動用此力,必定不會有好結果。
「但是,如果再不讓司節大人出面的話,恐怕人心……」
「沒關係,無礙」此時紫伏眠眼中映照而出的景色唯有眼前的緹音湖,根本沒有人影,因此想也不想便脫口而出,「比起這些,司節才是最重要的。」
霜敷不知道他是無心還是故意,但紫伏眠的這番話讓他亦內心矛盾,作為紺翾家之人當然是司節最重要,可他亦是中心林之人,若說要真的作出抉擇,實在是……
「哼哼~」背後傳來一陣女子的輕笑聲。
「莫瑪?」霜敷臉上糾結的表情還猶存,此時見到魚庭雀簡直像一個欲哭無淚的孩童。
「可真是冷酷無情,看來不光是那丫頭……呃,司節大人,連同紺翾家當主,亦是處變不驚,鐵石心腸之人。」
「莫瑪不可無禮!」
「霜敷退下」紫伏眠側身,一點也不意外地看著魚庭雀,「莫瑪客氣了,不如,更誠實地說,我乃自私自利之人。」
斜倚著石牆的魚庭雀在陰影中淺然一笑,眼前這個男子的一系列行為的確讓人很是意外,在印象里的大多族裔宗主都是沉穩且處處有著為他人著想的性子,可是這位年輕的當主,身上反而有種矛盾感。
「當主的疑慮,在下有解決之法,不知,當主是否願意一試?」
在中心林住民的焦急等待中,忽而見得從胭蕪岸內走出令人驚喜的隊列,一眾侍衛后緊隨而出的是伴隨司節左右的魚貫眾,對中心住民而言,只要魚貫現身,司節必定會出現,多年來的不安,看來終於能在今日得到解決。
「司座,看來,司節的確有現身的跡象」甘犢武見狀來到苑大戟身邊低聲道。
「哼」苑大戟冷哼一聲,並未退縮反而露出笑意,「本座等的就是她現身,我吩咐你準備的東西都備好了嗎?」
「是,一切具已備齊。」
「她躲在紺翾家九年都不曾現身,必定是有原因,如果我沒猜錯,她此時作為司節的神力一定沒有恢復到從前的狀態,要想讓我等諾薩魯改變歷史,就只有現在的機會……」苑大戟聲音戛然而止,他轉動眼珠看向身邊的甘犢武,「紺翾家的冷酷無情,你亦見識過了,他們是不會管他人的死活的,要想將來不再出現過去發生的慘劇,唯有讓利欲熏心之人接受洗滌,可惜,他們連最後的憐憫之心也被腐蝕,變成這般局面,我亦不得不做好萬全準備才能護得你們周全。」
甘犢武頷首聽命:「犢武明白,真正的和平,亦需從紛爭中誕生。」
苑大戟一笑:「只有見識過死亡之人才能明白,活著是多麼不易且難能可貴之事,而活著,同樣也是需要付出很大代價的,很慶幸的是,本座之下,諾薩魯使皆能領悟於此,實乃萬幸。」
甘犢武抬眼看著苑大戟的背影,沉默著,許久,他才猶豫地看向緹音湖的方向,眼中寫滿了淡郁的懷念之色,但很快又有些怯懦地收起自己的目光。
在眾人拭目以待,翹首以盼的時候,魚庭雀從胭蕪岸的高台一躍而下,然後穩穩落在唯有司節可涉足的祭台之上,這一舉動理所當然引起眾人的一片嘩然,魚庭雀背著手在祭台上來回走動,不時蹦跳,似乎在勘察祭台的牢固度,直到聽見住民的喧嘩聲她這才停下來,從懷中取出一個皮革袋。
「她手中拿著什麼?」
「太遠了看不清,不過,好像是什麼珠子」
「什麼珠子……,珠子……,淚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