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懸血蔻。
「怎麼了,忽然變得如此急切……,還有些不安。」
一直靜默無語將一切看在眼裡的夏無蹤突然開口,他托著腮,一臉饒有興緻地神情探視著不遠處的魚庭雀,將魚庭雀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尤其是在她走神的一瞬,讓他似乎嗅到了感興趣的味道。
魚庭雀攥緊拳頭,微微側頭斜睨著此時用著一如弋狩般目光盯著自己的夏無蹤,收斂了自己出神的狀態,她很清楚面對這個人自己可不能稍有忽視,暴露出自己的疲態,否則,夏無蹤亦正亦邪讓人拎不清究竟在打什麼主意的態度恐怕會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這小子能支撐多久?」
夏無蹤靠著牆綳直了雙腿竟一副輕鬆自如的神態晃動雙腳,想了想后他捏著懷中牟撻的臉揉了揉道:「那就得看這孩子的意願了,若它餓得快,便能再次以那小子身體中排斥之物為食,令之暫時保命,只是,看這孩子的樣子……」,說話間,牟撻剛好打了一個飽嗝發出悠哉的聲音,睡得死死的,不管夏無蹤怎麼揉捏搖晃都醒不過來,夏無蹤自然一笑,「等它下次醒過來矍食,可能要兩日後,到時候,那小子還有口氣的話應該,沒有大礙吧。」
「兩日」魚庭雀算了算,「疾行不歇的話,兩日應該來得及。」
「魚姐姐,你要讓乞兒帶阿珂離開嗎?」宮彼樂連忙抓住魚庭雀的胳膊著急問道。
「他現在狀態繼續留在這兒只有等死,你的同門此時應該還在那間驛站等候,他們手上的葯再加上那兩人都是藥劑師應該能想辦法救他」
「那,那我也一同隨行……」
「彼樂」魚庭雀抓住她瘦弱的胳膊,聲音壓低意欲讓她冷靜下來,「乞兒全力疾行時對普通人來說那感覺可是很不好受的,且不說你身子單薄,光是顛簸已經夠受了,若讓你與這小子同行你還要兼顧是絕對做不到的。」
宮彼樂看了看她身後的白芨,整個人恍恍惚惚且目光中的畏怖仍然不減,這種精神狀態下的巴肋赫根本什麼都做不了。
「那,魚姐姐你帶阿珂回去嗎?」
魚庭雀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夏無蹤:「將你留下也不是個好辦法~,更何況,還有個不清醒的護衛,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聽出她話中有話的意思,夏無蹤並未搭腔。
「那,那該怎麼辦?」
「就是說啊,該怎麼辦才好呢,真是讓人苦惱~」
夏無蹤揉搓睡得死死的牟撻,一副玩味兒十足的模樣,旦見他頭也沒抬地一笑,遊刃有餘地自言出聲:「早就已經計劃好了還說苦惱,天下的女子可真是口是心非,對吧小傢伙~,就像拉開弓了還在說不知該不該射箭一樣虛偽,分明早就瞄準了獵物了。」
「不愧是藥師座下仁心仁德者,就算有九分心眼,畢竟還有一分人心,那……」
「要我帶這小子也沒問題,不過,仁心掰開算也得有個度,總不能一而再再而三,世間萬物,都是有價的」夏無蹤托著腮,眼珠在三人身上來回遊刃。
聽見夏無蹤應腔,魚庭雀這才轉身看向他:「沒錯,萬物有價,僅人而定,閣下何求?」
「這個嘛……」
夏無蹤抿抿唇,視線在魚庭雀身上略顯停頓,忽然,宮彼樂往前一步用半個身子擋住魚庭雀:「向來八角葯廬與繁縷坊之間關係還算和緩,這一次,突發情況之下麻煩你幫忙,往後若有需要的地方,我們一定竭力幫助。」
旦聽得夏無蹤鼻鼻子發出輕哼聲,嘴角始終勾勒著一抹笑意,繼而將目光從魚庭雀身上轉到這個小姑娘身上,看她此時眼中雖仍舊殘留著不安和對一切未知的懼意,但同時也有著堅毅的光芒混雜在一起,只是分明前一刻還因為季玄珂的緣故不知所措,但這一刻,卻轉而變得理智了許多,還懂得重點轉移。
「聽這話的意思,我就當做是你個人答應了。」
「彼樂!」魚庭雀連忙阻攔,要知道,約定這種事若是輕易既定,可是好壞參半,更何況對象是面前這個有著不明目的的年輕人。
「是,蘇合答應了。」
啪啪啪——
夏無蹤拍了拍大腿,彷彿是敲定了這件事,只見他笑意加深這才站起身來:「既然是八角葯廬壹那麻座下的葯童,肯定有誠信」說著,他對著魚庭雀挑挑眉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事不宜遲,我看他的情況也不容樂觀,帶他走一趟倒是沒關係,只是,這龐然大物,對我應該沒有成見……吧?」
乞望回頭沖著夏無蹤上下一通嗅聞,忽而打了一個噴嚏甩了甩頭,發出咕嚕咕嚕聲。
「那自然不可能什麼感覺都沒有」魚庭雀伸手順著乞望的皮毛摸了摸然後輕輕拍動它的脖頸,「畢竟,就算是小小一個跳蚤在身,也會讓人不舒服很久,更何況是馱著兩個人在背上。」
「傳聞中馭獸師大多性情與獸族等同,大多溫和,現在看來,也不全是這樣呢」夏無蹤將牟撻揣進自己胸口的衣服里,說著便跨身上了乞望的背,「呃!」當乞望抖動身子時難得看見他露出一瞬受驚的表情,讓他下意識雙手抓緊了乞望的皮毛。
「喂,別抓這麼緊,弄疼乞兒別怪它將你甩下來。」
整個人似乎有些僵硬的夏無蹤吞咽口水,雖然動作緩慢,但還是稍稍放鬆了自己的手。
魚庭雀來到乞望耳邊,俯身在其耳邊低語,當她抓了抓乞望蹭著自己的腦袋后,這才退後一步讓開道:「走吧,一路小心。儘快抵達。」
「姐姐你,要離開我們了嗎?」
「呃?」宮彼樂突如其來的話讓魚庭雀不由得一怔。
「你之前追出去,是有什麼人在對嗎?」
「嗯」剛才那瞬間,魚庭雀心好像漏跳了般緊縮。
「是……你一直在找的人嗎?」宮彼樂試探著開口,但下意識捏緊了小手,當看著她的時候眼中滿是期待與矛盾。
這時,魚庭雀深呼吸呼出一口氣,她拉著小姑娘來到一旁坐下,這才發現宮彼樂的身子有些僵硬,她抽出腰間的煙桿遞給她,宮彼樂愣了愣遲鈍地搖了搖頭,魚庭雀一笑:「別這麼緊張,一直緊繃著,不是一件好事,試著喘口氣,否則,自己將自己憋死了,都不自知。」
不知是否是因為她的這句話,宮彼樂這才感覺到胸口一陣發悶,她這才深深吸了一口,胸口一陣抽搐后緩緩吐出一口氣,這一刻,嗅到了身邊泥土,植物的味道,一如她所說,剛才彷彿什麼都感覺不到,甚至忘記了呼吸。原來,自己一直都高度緊張,以至於到了這一刻才感覺到疲累。
「別著急~」魚庭雀仰頭緩緩吐出煙圈,低沉的聲音似有安眠的力量。
謐夜不靜,狂星宿曜,幽暗中,那熟悉的血光在指引著人尋光前進。
「又是,在做夢?」
魚庭雀站在這株熟悉的血光花株前喃喃自語,她遲疑地攤開手看著自己的手掌,內心中彷彿有什麼在驅使自己伸手向前去摘,可是她的理智卻告訴她不能出手不能觸碰。
「是風聲嗎?」
耳畔由遠及近傳來簌簌的風吹草動的聲音,越發靠近了,近的已經可以聽出那是踏草聲。
「魚姐姐!」
「呃!?」宮彼樂那尖銳的聲線瞬間讓魚庭雀清醒過來,她驚愕地應聲轉身,宮彼樂一臉愕然不解地望著她。
「魚姐姐,你怎麼一個人出來了?」
「出來?」
宮彼樂提著螢燈一臉憂慮又帶著畏懼之色,她遲疑地抬手指了指魚庭雀身後的方向,但不忍看向前。
被夜色隱匿的山體借著微弱的阿古都星光閃爍著如紅寶石的沉澱之光,竟有幾分妖異之姿,魚庭雀低頭看下腳邊這株同樣閃爍著血光的植物,下意識往後退了幾步,本能告訴她這株花不簡單。
「這是?」宮彼樂不解地上前。
「別動」魚庭雀一把抓住宮彼樂不讓她上前。
「好漂亮~」
「還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我記得,這裡好像飛種掉落的地方」宮彼樂借著手中的螢燈照看一番后說道,「這莫不是,那飛種長出來的花?」
魚庭雀想了想,她蹲下身,想起了前一晚的事情,但始終記不得一些細節,究竟那晚自己有沒有出來,究竟是夢還是現實,完全分不清了,難道是眼前這株怪異的植物製造的幻覺嗎?
「既然是幻術師的東西,怎麼都不算是正常,加上此地現在的情況,更不能用一般的想法去看待,嘖」魚庭雀忍不住咂舌,「那群人怎麼什麼古怪的東西都喜歡收集!」
「那……那怎麼辦?」宮彼樂一同蹲下身,面對著眼前這株植物同樣發了愁。
「你,你見著它,有什麼感覺?」
「我?沒有什麼感覺啊,就是覺得,有點怪,但是很漂亮。」
魚庭雀回想起自己當時的心情,分明是被蠱惑了,就算是現在她也忍不住想要對這株植物出手,可看著宮彼樂沒反應的樣子她仔細考慮,好一會兒,她鬆口氣:「看來,你與它有緣。」
「有緣?」
「那男人給你的時候,有說過什麼嗎?」
宮彼樂垂眸細想,片刻后回道:「他說,眠種夜合附耳語,緣人靜聽摘心果,希望,我不會有用它的一天,但若真有要用的時候,它自己會告訴我。」
「自己會告訴你……,自己」魚庭雀摸了摸自己的下頜,忽然她拉過宮彼樂靠近那株植物,「彼樂,你湊近一點,仔細看著這裡這顆豆蔻一樣的東西。」
宮彼樂按照她所說的,坐了下來,她湊近了仔細盯著那株植物的中心,雖然說是像豆蔻,但也很像寶石,始終懸浮著沒有動靜。
「啊!動了!」
「什麼?」魚庭雀應聲仔細端詳,沒有發現任何差別。
「你看,它好像……裂開了!」
「哪裡?」
「啪啪的爆開了」此時的宮彼樂一臉好奇的專註模樣像個小孩子。
「欸?」魚庭雀扭動身子上下左右查看,根本沒發現異狀。
「呵呵,還咂吧嘴,像,剛孵出的小雞一樣,很可愛~」
魚庭雀往後揚了揚身子,她仔細看著被血色映照中的宮彼樂,分明那般妖異之色照在她稚嫩的臉龐上竟只是像紅暈一般令她看起來越發充滿了生機,就連眼中一直堆積的陰鬱之色也一掃而空,看來,她的確與這株植物有緣。
「它們,好像有話要跟我說。」
「你仔細聆聽。」
這種狀態持續了一段時間,宮彼樂彷彿全身心都被吸引進去,整個人看起來像一個石頭一樣。
「彼樂?」
「嗯!」忽然,宮彼樂一愣,瞳孔瞬間放大,隨著一聲悶哼響起,她捂住雙眼撲倒在地。
「彼樂!彼樂?」魚庭雀嚇了一跳,再看時,那株植物已經以疾速枯萎,並很快化作斑斑光點消散,她著急地扶起宮彼樂查看她是否受傷,「彼樂,你沒事吧,哪裡會痛嗎?讓我看看。」
宮彼樂用力捂住雙眼,好一會兒才勉強搖搖頭,當她放下雙手,魚庭雀看見她緊閉的雙眼爬滿了藤蔓般的紋印,那紋印漸漸布滿她的整個面部上半截,但眨眼的功夫便朝著她的雙眼退縮並消失無蹤。
「這是……」
「沒、沒事,只是眼睛,一瞬間像被扎了一下」宮彼樂說著,揉了揉眼睛后眨巴雙眼緩緩睜開,「已經不疼了。」
「那就好,你……」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怎麼了,魚姐姐」宮彼樂仰頭望著她,此時魚庭雀一臉驚異之色,「怎、怎麼了?」
「你的眼睛……變、變了」
「什麼?變了,變什麼樣了?」宮彼樂連忙用雙手撫摸,但是並沒發現少了或者多了什麼。
魚庭雀抓住她的雙手,仔細地盯著她的雙眼,忽而搖搖頭一笑:「沒有,我是說,你的眼睛裡面,好像天上的阿古都一樣,裝滿了碎光,很漂亮。」
聽見她的話,宮彼樂這才放心:「是、是么,你嚇死我了,我還以為,變成什麼嚇人的樣子了……姐姐?」說著,她伸手在魚庭雀眼前晃了晃,此時的魚庭雀彷彿是被人定住了一樣出神,宮彼樂連忙垂下眼伸手擋在自己眼前。
「啊?什麼?」
「果然是這樣」宮彼樂微蹙眉頭。
回過神來的魚庭雀彷彿忘卻了什麼事一樣一臉茫然:「發生什麼事了?」
「是懸血蔻。」
「什麼?」
「它說,只要我願意,它便同意被我摘取,見它所見,與我同視,沒想到它會……」宮彼樂著急抬眼瞬間又垂眸。
「要入駐在你的眼睛里,與你同生。」
「這可如何是好,那我以後,豈不是不能與人相視了嗎?」
魚庭雀沒想到竟然是這麼麻煩的東西,她也有些後悔了。
「我、我可不可以……唔!?」
未等宮彼樂開口,魚庭雀一把捂住她的嘴,雖然才想到她會說什麼話但還是不要冒險比較好,魚庭雀認真地叮囑:「約定不可隨意脫口,這是你與它之間要遵守的規矩,不可對他人言,也切勿隨意反悔,我來想想辦法吧。」
宮彼樂連忙點頭。
「等等~」魚庭雀一眼掃過,忽然她湊近了宮彼樂的臉示意讓她看著自己,「好像,在漸漸消失~。」
「欸?」
「你眼中的碎光,一點點消失了~」
「真的?」宮彼樂昕然一笑,「真的消失了嗎?太好了,果然沒騙我。」
「什麼意思?」
宮彼樂終於不再迴避彼此的視線,顯得很是高興的樣子抓住魚庭雀的手:「我在心裡默念,希望它們不要讓我所見之人受到影響,它們答應了。」
「嗯,看來,你與它們之間慢慢開始融合了,我想,它們應該會按照你的心意所為,呼~」說著,魚庭雀長長嘆口氣,「幸好不是什麼太古怪的東西,沒有傷人真是萬幸!」她轉念一想,「不過,聽你說,它們叫懸血蔻?知道究竟有什麼用嗎?」
「這個嘛……」
「這樣啊」魚庭雀有幾分失望,「那算了。」
啪——
「你幹嘛?」被宮彼樂抬手一巴掌的魚庭雀不解地盯著她。
「不,不是我」宮彼樂連忙抬起雙手表示自己的無辜。
摸著被她打疼的手臂,魚庭雀瞪大眼卻像吃了啞巴虧。
「好像……」宮彼樂為難笑了笑,示意自己的手有些不受控制,「它們好像不太高興。」
「小丫頭~」魚庭雀懷疑地往旁邊挪動步子,「別蒙我啊,別以為我不欺負小丫頭片子。」
「啊,又來了」宮彼樂大叫著舉著手朝她追去,嚇得魚庭雀連忙抓住她的小手。
「小丫頭,別藉機騙我。」
「真不是我想的」宮彼樂雖然這麼說,一臉無辜中雙眼卻閃爍著絲毫不為難的光芒,「姐姐你好像真不討它們喜歡」。
兩人在夜色中打鬧,是在極度壓抑下難得的嬉笑片刻時光,在夜風吹拂的簌簌聲中,似乎死寂漸漸有了生氣。
「別鬧!」忽然,魚庭雀抓住宮彼樂壓低了聲音。
「怎麼了?」
寧謐的周遭反而讓聲響被無數倍放大,以至於有稍微的聲音也能令人瞬間捕捉,而傳入魚庭雀耳中的這略帶沉重的聲音尤其分明。
忽然,魚庭雀轉身朝向烏達爾道:「有其他人在。」
兩人一前一後朝著烏達爾道的方跑去,剛踏入其中,宮彼樂便看見遠處有東西在擺動,當她心念一動,眼中星光顯現,她頓時拉了拉魚庭雀的衣角指向前方:「在那裡,有人跑了!」
「你先回去,我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吧,這裡這麼暗,我能看清楚。」
魚庭雀一愣,自己身邊有乞望的時候倒是能夠適應環境的變化以獸瞳輔助沒有問題,沒想到宮彼樂竟然可以看清楚這麼黑暗的地方,這難道就是懸血蔻能力嗎?
「那個,真的是人嗎?」
「什麼?」
「我雖然只看見一個影子,可是,那身形,好像……好像不太像人的樣子。」
「先追上去。」
魚庭雀也不再反對,帶著宮彼樂追著往前趕,雖然此時目視能力不行,但她依然能夠憑著那沉重的腳步聲與傳回的震動判斷方向。
剛過轉角,竟來到臣雲族打造的通道最終有了光芒,魚庭雀蹲下身勘察腳印:「兩指腳印?好奇怪。」
「是人嗎?」
「是人的腳型,但看印子只有兩個很粗的腳趾頭,不敢說是不是人,你剛才所見的影子大概是什麼樣的?」
宮彼樂想了想:「看起來跟八九歲的孩子一樣高的個頭,不過,跑起來很笨拙,而且……好像,好像……」
「什麼?」
「跑起來的背影,有很多隻手在亂晃。」宮彼樂自己都難以相信自己所見,口吻更是自我懷疑。
魚庭雀看了一眼身後幽暗的通道:「在這種非人所建的通道里,不管出現什麼東西都很正常,只是,看腳印的方嚮應該是很熟悉臣雲族的通道,來回都是通過這裡,就算不是人族,也應該是對臣雲族不陌生的,先找到再說。」
兩人跟著腳印追了一陣,魚庭雀忽然攔住宮彼樂,隨即跟著另一串腳印回到了他們之前一直待的房間,看腳印徘徊的重疊度,應該是在這裡猶豫了很久,看來對方一直跟著他們。
「姐姐,這腳印之前沒有,應該是不久前才出現的,難道說……」
「看來有人找上門了,現在,還跟著走了。」
「什麼意思?」
魚庭雀蹲下身,看著地上重疊的腳印,不難發現,對方似乎是跟著乞望的腳步離開的,那就說明,對方要找的人應該不是在這裡的他們,而是乞望他們中的人。
「現在多了個跟屁蟲,我們也要儘快動身才行。」
宮彼樂進入屋子裡,看著縮在角落的白芨她猶豫著該怎麼辦。
「彼樂。」魚庭雀伸手拍了拍她的肩,遲疑后開口,「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住打擊,尤其是面對自己族人以那種方式出現在眼前……」
宮彼樂一瞬響起那日所見,渾身不寒而慄,令她下意識往後靠近了魚庭雀,她側身抓緊了魚庭雀的衣服,乾涸的雙唇艱難吞咽:「如果,如果換作須羅桐屯,我……我可能比他更加瘋癲,阿珂,他、他們,該如何是好。」
「所以,有時候,對於內心柔弱的人而言,忘卻,或許比強行讓他們接受要更輕鬆一些,雖然不是長久之計,但是,至少能夠讓他們得以繼續存活。」
聽見魚庭雀的話,宮彼樂收緊了手指,猶豫思考以後她抬頭迎著魚庭雀的目光似乎明白了此時她的想法。
「可是,我,我不知道能不能行。」
「沒事的,你看」魚庭雀說著側臉看向白芨,「他此時已經是這般狀態,最差,還能差成什麼樣呢?但是,他還是能認出季玄珂,說明他還記得自己的身份,只是,根本接受不了那種現實。」
「我試試看。」
深呼吸一口氣,宮彼樂捏緊雙手走向白芨,來到白芨身邊時,才見到此時的白芨面色蒼白,雙眼獃滯,對聲音很敏感,一直都在往角落退縮,她遲疑地伸出手,搭在對方身上時白芨渾身一顫,彷彿是受到巨大的驚嚇,連忙抱住自己的頭縮成一團。
少女閉上眼安撫著自己的內心,當她再次睜開雙眼,星光散碎閃爍著惑人的光芒,她靠近了白芨,用力轉過他的身子,移開抱住頭的雙手,捧著他的臉一點點湊近,當四目交接,她在白芨眼中所見巨大絕望與畏怖再一次如當日自己所見之景侵襲了自己,她努力不讓自己閉上眼去避諱那殘酷的景象,按捺著自己同樣難受痛苦的內心,手指撫過白芨的雙眼,帶著白芨的目光通過自己眼中懸血蔻的光芒讓白芨所見她所繪製的希望之景。
魚庭雀走入屋子,坐在一旁,當察覺到白芨的狀態一點點改變,心跳也逐漸平緩后,她用著不可思議地目光凝視著宮彼樂,剛才不安痛苦的少女此時彷彿身披星光,用盡全力去照耀那身陷絕望深淵之人,用自己努力製造的希望牽引著對方回到光芒之中。
隨著宮彼樂心境成熟並安穩下來,她眼中的碎光開始一點點銜接並融合。
「察林,達里,我乃臣雲族巴肋赫,誓以己身,護主周全!」
呼!
宮彼樂一瞬耗儘力氣暈了過去,未等魚庭雀趕上前,白芨一把護住她,彷彿如夢初醒,靜默了許久,他垂頭看著失去意識的少女,伸手捋了捋她臉頰旁散落的髮絲,手指不受控制地發抖,但他不知何故,他抬頭直視魚庭雀:「一切已付之一炬,被黑暗吞噬了,是嗎?」
「黑暗幽深,可越是幽深,星光也愈加分明璀璨,自己那一關,只能由自己去過,別枉費了她的努力。」
想了很久,白芨似乎穩定了許多后他才再次開口,聲線低沉:「察林他,在哪裡?」
「不用擔心,即刻啟程,很快就能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