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民

看牆上剩餘的時間，工期已經相當緊張，可隊伍里的人卻一個沒來。而且牆上的時間似乎是手寫的，不見得準確。

且不論是否準確，就光是上面寫的日期就讓他大感恍惚，好像穿越了一般。他好像憑空丟了數十天的時間，導致一切都有點來不及了。

在他的記憶中，他一直憑藉著不一定真實存在的所謂後台鋌而走險，時間對他而言極其寶貴。這麼此時瞬間失去十幾天的時間，足以讓他的一切分崩離析。

他急於確定時間，風一般跑回了自己的辦公室，翻箱倒櫃卻找不到自己聯網的心鏡。

事態緊急，他也顧不上許多。也不管是否看得清楚，直接把辦公室的窗戶聯網，只為確定當下的確切時間。

信號相當差勁，他等半天都等不來確切時間的信號。鼓搗半天，他終於通過不需要聯網的監視功能側面看到了時間。時間早已超過截止時間數天，看起來一切早已結束。

無力與恍惚更甚，不過他很快恢復過來。別人的生計離不開他，他卻是掌握一切之人。縱使從頭再來，限制他的也只是心態問題而已。

稍微緩過來之後，他立刻又發現了新的問題。這個時間似乎有點問題，過了半天，這時間卻好像一點都沒有前進。看這架勢，他八成是撞見一個早就壞了的鐘錶，現在真實的時間可能比他看到的還要晚。

事情已經砸了，再晚多少倒也無所謂了。他很快重新振作起來，走出他們的辦公區域。

他本以為可能只是自己玩砸了，但在推開門之後，他卻又一次愣在原地。

他們整片區域似乎都廢棄了，與他的在最混亂的時候早已人去樓空，完全沒有開門，因而看起來沒有那麼混亂的地方不同，外面完全被洗劫一空，整片區域都被廢棄了。

按照他的所知，這種狀況絕不可能發生。舊派聚集各方人口，並且是他們現在整個世界的生產力中心，人口極其密集，寸土寸金，這樣一個廢棄的地方即使在交接之前也免不了人滿為患，絕不至於看起來如此冷清。

如此現狀，必然是發生了什麼。然而此地卻連信號都沒有，儼然一副末日景象。

舊派也算龐然大物，這舊派最後的核心無比強盛，怎至於走到這一步。他懷疑到底發生了什麼，以及到底過去了多久。

當初發生的事並不難找。當時的大新聞似乎對這裡的人而言有什麼作用，被複印很多份，散落得到處都是。

如他所想，他的鋌而走險失敗了。他所有的員工都提前逃離，以至於最終東窗事發的時候，只有他一個人在自己的辦公室內服毒，上了新聞。

如果只是這樣的失敗，他絕不至於服毒。但作為千夫所指的第一個替罪羊，他卻無路可走。

庫存與數據不符之事敗露了。作為每次都是業績最高的代表性人物，他第一個受到檢查的影響，成了插翅難逃的第一個替罪羊。

他的死改變不了任何東西。虛假存量波及極廣，這是專門被魔道那方設計出來打擊那些物流巨頭的，目的就是讓這些物流巨頭乖乖就範，不把此事鬧大，他們怎會甘休。

為了確保產能，他們是不可能把主要掌握技術的首惡全抓捕歸案的。因此他被選中，被服毒自殺。

這計劃顯然是失敗了。倒不是因為他又活過來了，只是舊派的人們早已不復往日的執著，他們的想法早已發生變化，在鼓動與有意指揮下，他們集體鬧事，劫掠一通后大批量逃出思維網路的控制，原本寸土寸金的地方很快變成了一片廢墟。

搶東西是次要的，這些憋屈很久的舊派各家主要是要出去自立門戶，因此破壞並沒有持續很久，大部分人都趕緊出去自立門戶，利用他們掌握的各種技術搶佔生存空間去了。

失去了擁護，這舊派最後的大勢力的控制輻射範圍也因此急劇縮水。之前人最多的區域現在人去樓空，除了死人以外再沒有任何人留著，除了原本的核心以外，外環大片區域都空了。

這最後的舊派倒不至於立刻瓦解。舊派里還有之前犧牲品們建立的組織，他們本就不屬於外逃的這些流亡勢力，自然不會跟他們走，依然留下來支撐著整個供給。

他確實失去了一切。他鋌而走險不斷加快速度想要獲得的一切都消失了，就像蒸幹了大海，他這海魚再怎麼龐大都已經失去了意義。

這一下，他的一切努力都算是不復存在了。就像修仙修著修著碰上了末法時代，突然自己的一切努力都化為泡影，如何能讓他不心灰意冷。

在他的記憶中，不久之前他還是完全把握局勢，心中不免有一分傲氣核心人物，一覺醒來，他卻丟失大量記憶，瞬間變得孑然一身。

說實話，他已經不是第一次死而復生了。他已經是很久很久之前的遺民，他是已經不知多少次死而復生的適格者。

適格者不會真正死去，一旦條件符合，他們就會死而復生。因為不死，因此他們從來不會腐化，在別人眼裡就是隨便折騰的實驗品。

他的生命從很久之前的把適格者當作實驗對象時便開始了。在荒唐的水論文的窮舉實驗中，他無數次荒唐地死去又復生，生命一直渾渾噩噩，直到時代變了，人人都開始為了修鍊把自己轉化為適格者，把自己當作實驗素材進行修鍊，他們才逐漸從中脫離。

他自記事起就完全接不上時代的軌跡，不懂怎麼修鍊的他光餓死就不知多少次。不過他早已麻木，以至於他已經變得永遠感覺不到餓，只會感覺到臨死之前的眩暈。

他什麼都不會，自然也很難學到什麼。窮者愈窮，富者俞富，關於那段時間他已經記不清楚了。

原本作為實驗品養著，他長得也算不上瘦弱。餓死幾次，功率急劇跌落之後，他整個人都小了好幾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