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兩害相較取其輕

對於面前這位閆長老來說，摩尼教這三個字，肯定是一點也不陌生的。

否則的話，簡直就是愧對天下第一大幫，堂堂六袋長老這個身份。

但是如果硬要問他，漸漸勢大的摩尼教，是否真的意圖不軌，早有造反之心？

那恐怕就連丐幫當中，最熟悉蘇杭一帶風土人情的他，也未必能夠立刻就給出一個準確的答案。

至於原因，其實也很簡單。

那就是丐幫蘇北分舵，和摩尼教這兩者，雖然同時位於蘇杭一帶，可是他們之間的交集卻真的是少之又少。

眾所周知，眼下的丐幫當中，共分為凈衣派和污衣派兩大分支。

可無論是那些不堪官府壓榨，幫派欺凌，不得已才會加入丐幫，試圖尋求一些庇護的小商小販。

還是那些毫無謀生能力，不得不混跡丐幫當中抱團取暖的職業乞丐們。

這兩大撥人，其實都有一個非常非常鮮明的共同點。

那就是全部集中在少數幾個人口稠密的大城市，以及商業活動比較繁榮一些的城鎮周邊。

一旦進入廣大的農村地區，立刻就會失去自己賴以生存的土壤。

而摩尼教的教徒分佈情況，卻恰好與丐幫的幫眾分佈情況截然相反。

這些人在進行傳教活動的時候，往往會刻意的遠離城市，鄉鎮這些官府控制力相對強橫的地區，把自己深深的埋藏於無數個小村落當中。

而且摩尼教在傳教的時候，還會以宗族，血親作為突破口和連接紐帶，往往一發展就是整整一個村子。

在消息封鎖方面，就算用銅牆鐵壁來形容，也絲毫不為過。

所以，即使慕容復只說了寥寥數語之後，立刻就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即使已經人老成精的閆長老，只是剛剛聽了一個開頭，就對慕容復說出這些話的目的，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可他的心中，還是猛的咯噔一下，然後再也無法徹底平靜下來。

甚至想著想著，還不由自主的一連打了好幾個冷顫。

畢竟，姑蘇慕容氏雖然也有一些野心，可這幾十年間，勢力畢竟都在持續衰退。

屬於那種雖然需要提防一二，可實際上卻還遠在天邊的潛在威脅。

而且姑蘇慕容氏追求的是復國。

既不是單純的殺戮，也不是一味的破壞。

就算姑蘇慕容氏的大燕國，真的能夠重現人間，想必其中也會有著正常的秩序。

朝廷，官府，店鋪，商販，幫派，一樣都不會少。

可摩尼教卻完全不一樣！

在某些已經徹底迷失心竅的狂信徒心裡，除了大明尊之外，其他什麼東西都容不下。

無論任何人，也不管任何理由，只要不肯乖乖入教，通通都會登上摩尼教的清洗名單。

毫無半點道理可講。

萬一讓這些人真的成了事，那蘇杭一帶，乃至整個天下，都會立刻成為人間地獄。

至於說，剛剛慕容復說的話是否真實可信？

這位已經人老成精的閆長老，倒是半點也沒有懷疑。

畢竟，兩個同樣都想要造反的「同行」之間，能夠在第一時間察覺到彼此的存在，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於是乎，在這位越想越覺得脊背發涼的閆長老心裡。

以前一直需要小心提防的姑蘇慕容氏，反而一下子變得沒有那麼可怕了。

甚至還縱身一躍，成為了蘇北分舵，乃至整個丐幫都可以爭取，團結的臨時盟友。

沒辦法，因為邪教這種東西實在是太可怕了。

最後造成的災難，往往就連那些始作俑者們，都難以完全控制。

自己這也是被迫，兩害相較取其輕啊！

再然後，嘴裡一直不停念叨著「摩尼教」，「摩尼教」這三個字的閆長老，漸漸開始變得坐立不安起來。

就好像原本還好端端的胡凳上面，突然就冒出了百八十個尖銳無比的鐵釘。

「慕容公子，老乞丐突然想起來一件急事，必須立刻返回蘇北分舵，就不陪你在這裡繼續等了。」

「不過你大可放心，關於小玟姑娘的事情，我們丐幫既然答應了，就絕不會撒手不管。」

「一旦有任何消息，馬上就會第一時間傳遞到這裡來。」

而整個人的心神，都已經有些混沌的慕容復，也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挽留之意。

自始至終，都只是若有所思的獃獃坐在那裡。

甚至說，等到這位閆長老施展輕功，漸漸遠去之後。

雙目之中終於恢復了一些神採的慕容復，還忽的一下猛的站了起來。

抬手將自己臉上的豬頭面具給取下細細端詳。

一邊看，還一邊將自己這一整天的所作所為，挨個回憶了一遍。

「練劍亦是煉心嗎？」

「好像，確實是有幾分道理在裡面。」

「像如今這樣藏頭露尾的行為，別說霸劍劍意會嫌棄了，就連我自己都覺得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