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5章 血劍真義
血帝尊萬年封凍的冰山臉龐終於有所波動,張嘴道了一聲:「好!」
「好」字出口,他手卻沒停,再度揮出一劍。
這一劍遍布虛空,無處不在,卻又在感知中全然無存,簡直超越了法理。
這便是蘊含了大道真義的劍術,不受世俗常理局限,渾然天成,超然物外!
這便是「赤月劍法」的精髓所在,其瑰麗浩瀚之處,毫無遮礙地呈現在江言面前。
窺見這一幕的江言,有種喘不過氣來的驚心動魄之感。
在親眼見證之前,江言絕對想象不到,人間能夠存在這種劍術!
不僅僅是劍氣、劍意、劍勢的浩大,而是與道合真、勾連天地、橫壓三界的霸道無邊、強悍絕倫!
如果置身於場外的話,江言可以保證自己一定會忍不住大聲喝采。
然而無奈之處就在於,此刻這股浩渺無垠的劍道的目標,卻正指向他自己。
最後的時刻,他牽了牽嘴角,彷彿看見了自己在這一劍下被撕裂成一萬個碎片的場面。
朝聞道,夕死可矣!
見識到了一個雲夢世界所有武者夢寐以求的境界,並在這般豪華的招式下敗亡,也算不冤吧。
世間無人能接下這一劍的……
一切都結束了。
所有的過往,就這樣化作煙雲了嗎?
最後的時刻,天地一片寂靜,江言的心神竟然有些恍惚了。
遠處,微有風動,像是一片樹葉零落,不經意間侵入這片寂靜的領域。
但這一點細微的動靜,卻讓血帝尊露出凝重之色。以他的感知,自然能察覺到有絕世強者正從遠方趕來。
來者並不掩飾自己的行蹤,一道尖銳的破空之聲,堂而皇之地刺入了血帝尊耳膜。
血帝尊眉毛一揚,並不急著回頭,而是先一劍點在江言胸口,洶湧的力量噴薄而出。他看著江言面無人色地噴血倒飛出去,才不慌不忙地轉身,掌中柳枝一挑,將一柄刺到頸后的紅纓長槍撥到一旁。
江言渾身劇痛,像散了架一般,撞破了牆壁墜到路邊花壇上,一路轟鳴聲不斷,將花壇都砸塌了一截。
他仰天躺著,大半個身體嵌在花壇中,兩眼無神地望著天空,腦中一片空白,似暈未暈,全無意識。
好半晌,他才強忍住昏眩,左臂扶著花壇慢慢支起身子,一邊咳血一邊收拾體內混亂不堪的氣息。
冬日的陽光照在臉上,不能給他帶來絲毫暖意。他默默地站起來,左手扳住右邊的肩膀,「卡喇」一聲,將脫臼的肩膀接上,揪心的痛疼總算讓他恢復了一點意識,抬眼望去,只見自己飛出來的那個牆壁洞窟之中,似乎傳來兵刃撞擊的聲響。
星院里的絕世強者終於發現這個老煞星了!
這是個極好的消息,但自身的慘狀讓江言絲毫興奮不起來。他只瞥了窟窿中兩個糾纏的身影幾眼,便轉身快速離開了這個不祥之地。
被他撞破的房屋中,交戰的兩條人影此時已經分開,面對面站著,都在默默打量對方。
血帝尊淡漠地凝視著眼前的中年男子。
男子身著玄色長衫,手提丈二點鋼槍,面容還算俊朗,可惜一看就是不苟言笑的那種類型,眉眼中似乎帶著一絲繾綣。
他面色凝重地盯住血帝尊手中的柳枝,暗暗駭異於此人的強悍,僅憑一根柳枝就能打退自己的進攻,好像還未盡全力。四大劍聖中貌似沒有這號人物?此人究竟是何來頭?
兩人就在無聲中對望了足有十秒,血帝尊視線緩緩下移,落在男子手中的點鋼槍上,開口道:「剛才那一招「百鳥朝鳳」使得不錯,衛家這三百年來也就你一個還算像樣。」
中年男子暗自凜然。這傢伙一張嘴就是三百年,莫非是比黑劍聖還要古老的存在?
他沉聲道:「在下衛不凡,忝任星院槍棒總教頭,未曾請教尊駕高姓大名?」
「鄙人姜鴻。」血帝尊淡淡地道,「年代久遠,你可能沒聽說過。」
衛不凡確實對姜鴻這個名字十分陌生,他在腦中搜尋了一下,沒找出什麼印象來,便索性不再多想,盯著血劍聖道:「尊駕來星院的時日,恐怕已不短了吧?」
血帝尊深沉一笑,道:「你覺得呢?」
衛不凡肅容道:「近日來多有風吹草動,敝院師生彙報了不少詭異事件,我起初還以為是年輕人疑神疑鬼,如今細細想來,其中只怕少不了尊駕的蹤跡吧?」
血帝尊淡然道:「或許是,那又如何?」
衛不凡眼中閃過一抹寒芒,厲聲道:「那麼,最近的幾樁連環姦殺案,或許也與閣下脫不了干係?」
感受到撲面而來的殺氣,血帝尊神情不變:「你認為如何,那便如何。」
「好!」
一聲暴喝出口,衛不凡肩膀一抖,點鋼槍化作流星,逐月而去。
血帝尊抬起柳枝。
漏入屋中的陽光霎時盡數被逼退,空間里陷入一片死氣沉沉的面貌。
小路蔥蔥,楊柳低垂。
在咒法的護持下,星院的四季都保持著怡人的氣候。然而迎面刮來的微風,還是讓江言感受到一陣陣寒意。
江言走在鵝卵石小路上,胸口的玉佩傳過來絲絲暖意,溫養著軀體,令之前被血帝尊擊中的傷口逐漸癒合。
其實傷勢並無大礙,麻煩的只是血帝尊持柳枝刺出的劍氣,此時仍留在江言體內,在四肢百骸中竄動。
這股劍氣雖然凌厲,但畢竟是血帝尊隨手而為,原本稱不上大麻煩。然而由於江言本身的力量不知所蹤,經脈靈竅中皆是空蕩蕩一片,竟無力驅逐這位不速之客。
對於武者而言,人體的防禦外緊內松,內臟靈竅都很脆弱。平時有靈力血氣護身還好,一旦失去了防護,就等於將大門敞開,內部薄弱之處全都暴露出來,任由馳騁。江言這輩子初次嘗到此種惡果,卻又無計可施,只得咬著牙忍耐煎熬。
在那道劍氣的橫衝直撞下,他的經脈每時每刻都得承受劇烈的衝擊,那種痛疼可想而知。所謂萬刃剜身,不外如是。若非古晨玉佩的滋養,即便玄罡體魄也難以長時間承受這樣的折騰。
江言心神不寧,步伐顯得輕飄飄的。臉上蠟黃的顏料掩蓋不住慘淡的氣色,途經遇到的行人都忍不住多看他幾眼,覺得這癆病鬼跟個遊魂一般,隨時要躺下的樣子,居然也敢一個人出來逛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