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脫困

昏暗的空間，沉重的黃色雲層，攝人心魄的蜿蜒長河，蒼白的靈魂。

一座巨城孤獨的停在無垠的曠野上。接納著三千世界無數魂魄。

獄界。

生靈的終點。

古老的石橋橫在那黃色的河流上不知多少歲月了。橋上已然全是歲月留下的斑駁痕迹。

茶攤還是老樣子，一個個魂魄木然的飲下那碗苦水，木然的踏進古老的木輪。

玲瓏仍舊是一副蒼老的模樣，渾濁的眸子望著輪迴深處。

那青色身影仍舊被無數規則鎖困著，已經許久沒有傳遞消息出來了。

「唉。」一聲嘆息，似將三界所有可嘆的事情都嘆盡了。

玲瓏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渾濁的目光清澈起來，原本蒼老的模樣也變回了本來面目。

「辛苦你了。」玲瓏終究沒有聽錯，是那輪迴深處的青色人影在輕聲說話。

玲瓏正要說些什麼，卻感覺心頭一陣慌亂。

嘭！

嘭！

嘭！

一聲高過一聲的碰撞響徹整個獄界，漂泊的靈魂根本無法承受這般衝擊，數不盡的魂魄瞬間化作虛無。而那荒野上的巨城似乎活了過來，城牆上的刀劍痕迹一一亮起，凝聚成一座巨大的陣法。

蜿蜒的黃泉河此時波濤洶湧，無數水花沖刷著整座獄界。

玲瓏看著靜止的輪迴，絕美的面容帶著凄婉的淚痕肆意的笑了起來。

輪迴靜止，獄界的時間跟著停了下來。

輪迴深處的青色身影此時光芒萬丈，周身圍繞著八條顏色各異的巨大雷電之龍，不停綳斷鎖困在他身上的規則鎖鏈。

「大姐？」阿喵從虛空中出來，一臉驚喜的看著這一幕。

玲瓏沒有說話，一道至尊之力將她保護起來。

那畢竟已經是至尊對規則的討伐，一個天神還是莫要靠近的好。

頃刻間。古老的木輪竟然開始逆轉，原本離去的魂魄在這一瞬居然盡數被召喚了回來。

「至尊又如何，我能壓你兩個衍紀，便能壓你永生永世！」古舊的木輪上浮現出金色的文字，那文字不屬於任何一個時代，卻讓人都能理解它的意思。

「哈哈哈。真自信。」肆意的笑聲從輪迴深處響起，一條紫色雷電巨龍橫空而起，一口咬住了木輪的一角。隨後，青色雷電巨龍亦飛起，咬住木輪的另一角。

金色雷龍。

白色雷龍。

黑色雷龍。

綠色雷龍。

六道輪迴徹底靜止。被六條雷龍死死咬住，無法運轉。

火紅色雷龍掃蕩過來，死死的纏繞在了巨輪的木軸上。

輪迴深處的青色人影踏著一條虛空雷龍緩緩離開了鎮壓他兩個衍紀的地方。

「記吃不記打！記吃不記打！」青色人影踏在輪迴本體上，一腳一腳狠狠的踢著。

似乎覺得不夠解氣，這位兩手將所有雷龍全數掌握，形成一條七彩雷霆長槍，看樣子準備一槍穿透整個輪迴。

「常林！」玲瓏忍不住喊道。

「回頭再跟你算賬。」青色人影轉頭一笑，似有無盡的喜悅在這笑容里綻放開。

「好久不見。」兩個衍紀過去，無盡的思念最後只剩下這一句好久不見。

玲瓏微笑著撫摸著他的臉，依舊是那俊朗的模樣。是啊，至尊是不會老去的。

只是那眸子里，已然看盡了萬古滄桑。

「都還好嗎？」常林問道。

「阿陸要死了，帝江，檮杌，饕餮窮奇他們都已經老了，族群幾乎都被滅盡了，小六被太陰鎖在星辰本體上，小白做了幽天神，阿喵挺好，如今。。。。」玲瓏不知從何說起，一開口便再也停不下來。無論常林知道的或是不知道的，她都想要告訴他。

許久之後。

「兩個衍紀了，大哥和禪還沒分出個勝負來？」常林聽完玲瓏所有的話，眉頭緊皺著。

玲瓏搖搖頭，目光轉向萬妖界。

「最後一局定在當初安排的退路，而今阿陸和小白正守在那邊。」玲瓏說道。

常林看了一眼，盤膝坐下。

他從輪迴中脫困，兩個衍紀積累的力量幾乎消耗空了，而今需要稍作休息。

此時的無盡混沌。

「好手段。了不起。」白衣搖頭苦笑，終究是棋差一著，被老道攔了他一手，沒能擋住常林脫困。

他也是信了十年約定，原以為至尊由心而生的話，必然不會假，不曾想才三年不到，竟然被常林脫困而出。

「該來的總會來的。」老道鬍子眉毛飛起，此時一臉的笑意。

白衣盤膝坐下，看著如今已然亂成一團的棋局，眉頭緊皺。

天界。

「他來了。」恢弘的至尊神殿中，青竹敲擊著寶座的扶手，冷聲對麾下的九位天神說道。

這九位臉色鐵青的看著已然亮起的雷尊神殿，心裡都有些發慌。

「行吧，終究是要來的，你們也各自準備吧。」青竹無奈的說了一句，揮手將這幫天神挪移了出去。

獄界。

「阿喵，可以了。」玲瓏說道。

「我去吧，半日即可。」常林說道。

玲瓏一愣，還以為他會直接殺回天界去。

「阿陸這幅樣子，這時候不能升起規則之雷。」常林解釋道。

玲瓏恍然，不錯，張陸如今魂魄不停潰散，規則一起，他就要接受積累了兩個衍紀的雷霆懲罰，此時的確不能。

「三生花，彼岸花，天神花都已經用過了，沒有辦法。」玲瓏說道。

「哈哈哈，不過是些天神的詛咒罷了，小問題的。」常林大笑。

半日時間一晃而過。

獄界自上古一戰之後，時間流已然跟凡界幾乎無二，所以半日也就是凡界半日而已。

「等我。」常林抱了抱玲瓏，輕聲說道。

「兩個衍紀都等了呢。」堂堂獄界至尊，這時候竟然是這幅小女兒姿態。

常林微微點頭，一步離開獄界。

「好久不見啊。」無比熟悉的聲音在張陸耳邊響起。

他轉頭看去，只見一隻大手猛的襲來。

啪！

「讓你跟天神硬剛！讓你硬剛！」常林大概是被壓制的久了，脾氣比之前暴躁了許多。

「老兄。」張陸掙扎著爬起，又被沙包大的拳頭擊倒在地。

一刻鐘后。

原本的娃娃臉腫脹了數倍，兩隻眼睛被擠成了兩條縫隙，飄逸的長發也四散開來。屬於大帝的金色袍服更是東一塊西一塊亂丟。

「哈，舒暢啊。」常林緩過一口氣，看向一旁的聶青玄和張言。

這位正咬牙呢，要不是聶青玄拉著，估計能找至尊拚命。

「小九長大啦。」常林笑了笑，彈指將一道青色雷霆注入了張言的識海。

「大伯。」張言沒好氣的瞪著他。

「不愧是至尊。」張陸晃晃腦袋，從腫脹的模樣里恢復了過來，頭髮依舊披散在腦後。

「嗯，這下又能禍害不少天神了吧？」常林笑道。

「哈哈哈，這還真是。」張陸大笑，這詛咒壓制他兩個衍紀，而今總算是解脫了。

「大哥。」聶青玄流著淚，輕聲呼喚。

「好了，太陰那邊，不是害你，是在幫你。」常林說道。

聶青玄一愣。

「他只是護著小六的魂魄。」常林說道。

其實太陰就一直的常林這一方的，不說別的，單單就張陸掌控的太陰世界，若非太陰允許，怎麼會讓一個人族掌控太陰世界。

「原來是這樣。」聶青玄苦笑一聲，這許多年，也是誤會太陰了。

「小九，這一界你還沒掌控呢？」常林打趣道。

「吶。」張言攤攤手，對自己這位大伯有些無奈。

「御這個混賬東西。憑他也敢插手本座的事，他莫非是嫌自己活的太久了嗎？」常林目光所及，兩界河上的天神大陣明晃晃的那麼礙眼。

「此時混沌博弈，我們？」張陸有些猶豫。

「無妨。」常林冷笑一聲，抬手射出那條紫色雷龍。

紫色雷霆橫在兩界河上，帶著煌煌天威。

這是凡界眾生從未感受過的威壓，比天神的威壓可怕無數倍。

眾生跪伏，這已經不是對生命層次的尊敬，而是對規則的畏懼。這威壓便是三界最高的律法，是三界生靈從生到死都要遵守的規矩。

這一刻。

凡界至尊降臨。

兩界河上的天神陣法瞬間化作虛無，遠在天界的御天神心頭一驚，正要推演一二，就見到兩顆青色眸子帶著無盡雷霆映照在自己的識海中。

「至尊饒命。」御天神連忙跪伏，口中連連求饒。

「唉，你也是活的太久了，愚蠢到插手至尊之間的事。去吧，去吧。」這聲音在御天神識海里響起，待話音落下之時，天界堂堂古天神，就此隕落。

常林擊破兩界河大陣之後。順著因果直接滅殺了御。

「兩界河上的陣法破了。小九，你去掌控這座世界吧。」常林說道。

「是，大伯。」張言俯身行禮，一個閃身來帶了萬妖界的中心。

御獸關。

「走吧。」星悟笑著搖搖頭，揮手將神劍閣的眾人收進自己的戰爭堡壘。而後來到了路天的營房。

「天獵侯，隨我一道走吧。」星悟說道。

「前輩這是何意？」路天茫然。

「兩界河大陣已破，御獸關崩塌只在頃刻了。」星悟說道。

路天像是被這話重擊了一錘，雙眼無神的看著萬獸林方向。

星悟無奈，揮手將他收起。一步踏出，便已回到了神劍閣。

此時御獸關中就只剩下九天和譚岳。還有三百郡的特殊軍團了。

「還是晚了一步。」九天嘆息。

「告知羽皇了嗎？」譚岳問道。

「告知了。而今我們要做的。就是能拖住一刻算一刻了。守了這麼久，我九天也算對得起他們了。」九天郡王苦笑道。

「誰要欠你九天的人情，老夫來也。」蒼老而豪邁的聲音響徹御獸關。

「夢魘郡王。」譚岳躬身行禮。

「夢魘折損在這裡，我這老不死的，也要護一護我夢魘郡億萬族人。」老郡王神色淡然的說道。

「夢魘說的不錯，老夫也來。」一時間，人族三百六十郡中，郡王，大將軍，禁軍統領盡數到齊。盡皆都是不朽三階修為。

「總有一戰之力。」九天微笑著。

「哈哈，總有不願看著無數族人成為別人盤中餐，腹中食的蠢貨啊。」屠妖一步踏上關城，盯著巨虎大營。

風從九天來。

林中萬獸驚。

御獸關中不朽氣息瀰漫，卻又比神劍閣更強勢幾分了。

天羽，騰雲殿。

「真是措手不及。各郡還有多久可以完成遷移？」羽皇問道。

「九天這邊快些，大約需要七日即刻全部遷移，而其餘各郡，最快也要半月。」定山臉色鐵青的捏著三十六司傳來的情報，眉頭緊皺。

「太久了，守不了這麼久的。」羽皇焦急的說著。

「此時正是需要收糧的時候，百姓們辛苦一年也就只為這點糧食，讓他們提早收糧已是萬難，更別說不收。若不收，只怕他們不會撤離。」定山搖搖頭，滿臉的無奈。

「遷移之事照常，繼續調兵，傳訊神劍閣，這時候不用，還要他神劍閣有個屁用！」羽皇咆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