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迷糊中只感覺鼻頭處瘙癢難耐,沐風睜開朦朧的雙眼,發現小可正端坐一旁舔著腿上的毛髮,見沐風醒來,夢紫色的眼中充滿了欣喜。
而見小可安好,沐風也不由得鬆了一口氣,他真擔心它為救自己而出事。摸了摸鼻頭,潮濕中帶著淡淡的甜味,不用想,定是小可的傑作,這是它叫醒自己的絕技,沒辦法,誰叫自己的鼻子是條敏感帶呢!
「巨狼怎樣了?」,沐風期盼問道。
「吱吱」,小可直立身子,一隻毛茸茸的爪爪拍在胸脯上,露出粉紅色的肉墊,一臉得意。
「太好了!走,去陷阱處看看!」,沐風拾起周圍未被破壞的樹木枝葉簡單編織了幾下套在身上。小可瞅準時機一躍而起跳到他的肩頭。
沐風這時才看到小傢伙耷拉著的一條後腿,一臉歉意地輕輕拍了拍小可的頭,說道:「辛苦了,等下看我的。」說完,一人一獸向陷阱處走去。
不遠處,深坑外已不見濃郁的霧氣,只有微弱的哼唧聲從坑底處斷斷續續傳來。沐風走到巨坑邊緣向下望去,肩頭站立的小可同樣伸長脖子,一臉興奮地欣賞自己的傑作。
坑底巨狼龐大的身軀趴在地面,半張的大嘴中殘留著一朵朵破敗的粉紅色花瓣,挺直的四肢不時抽搐著,棕色的獸瞳中失去了往日的兇悍與自信。
「真有你的小可,這花的麻痹效果竟如此厲害,虧你想的出來,給你點贊!」,沐風豎起大拇指稱讚道。
小可欣然接受了讚美,還特意挺直了身板,抖擻著毛髮,顯然這馬屁拍得不錯。
順著粗長的藤曼落入坑底,沐風拿出隨身攜帶的蝶尾刀,小心走到巨狼身後一點點靠近。小可則留在了坑外,時刻觀察著坑底的情況。
看到沐風靠近,巨狼瞳孔收縮,本能想暴起傷人,可在全身麻-痹-的情況下只能掙扎著發出嗚嗚聲,耷拉的耳朵極力想豎起,卻又無力地垂下,瞳孔中的憤怒逐漸由兇殘變為不甘,最後竟流露出驚恐。
「原來在死亡面前,你也是會怕的啊!」,沐風右手甩了幾下亮出蝶尾刀鋒利的刀刃,高高舉起:「我也不想殺生,奈何苦苦相逼,既然如此,我也只能勉為其難吃一回肉了!」,話畢,刀鋒落下直插巨狼後腦。
夕陽漸落,夜幕降臨,晚風吹過帶起一陣陣沙沙聲響,隨風擺動的樹枝在白日有多妖嬈,在黑夜就顯得多陰森可怖。一叢低矮的灌木叢旁聳立著一棵十人堪將懷抱過來的巨樹,其根部依稀透出點點火光,細看去,竟是一個一人多高的樹洞,洞口處不時飛出裊裊青煙,而洞內唯有一人一獸,正是沐風與小可。
架起的火堆上火光搖曳,手臂般粗細的松枝上掛滿了樹油,遇火發出噼啪的聲響,火堆上方是一個木製烤架,一大塊肉被叉在削尖的木簽上,不時旋轉著調整烤肉的火力,一絲絲順滑的油脂順著肉的紋理滴落在火堆中,惹得火苗一次次竄高,真可謂是火上澆油。
小可則坐在離火堆較遠的地方,看向火焰的眼中帶著一絲懼意,可一聞到烤肉的香味,又不自覺地張開小嘴兒,口水流成兩條晶亮的絲線,綿綿不絕。
「吱吱」,小可不耐煩地叫了兩聲。
「好啦,好啦!再等等,好飯不怕晚嘛!再烤一會兒才能將肉的鮮味兒全部激發出來,放心,我是不會背著你偷吃的!哈哈!」,沐風見它饞的抓心撓肝的模樣,不禁莞爾打趣道。
說來也怪,他被傳送到這個世界,
看到的第一個生物就是這隻小松鼠。他還清晰地記得自己突然出現在這個樹洞內與小可兩臉迷茫、四目相對、六神無主、八肢揮舞、十分不解的場景:精緻可愛的小可在最初愣了一下后便裝出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奶凶奶凶的怒吼聲十分悅耳,教人把持不住。
秉承著可愛就是原罪的理念,沐風在被撓了十幾道血口子后,終於還是將其抱在懷中,毛茸茸、軟綿綿,這手感沒誰了!最終在沐風無底線的熱情攻勢下,小可還是同意沐風留了下來,畢竟這樹洞是小可的家,裡面還堆著一堆栗子呢!
最令沐風不解之處則是他可以與小可無障礙交流,明明是兩個不同的種族,明明小可的發音只有「吱吱」的聲音,可彼此就是能夠清晰地感知對方的情緒和語義,彷彿天生便不存在隔閡一般。
來到這裡之後,沐風也嘗試過去和森林內的其他動物交流,可換來的不是一坨坨鳥屎,就是無休止的追獵,如白天的那頭巨狼一般,這種情況令他大感迷惑。
另一邊,似乎是不滿沐風打趣它的笑聲,小可氣呼呼地徑直跑到堆放栗子的角落,抱著一顆栗子坐在一件灰白色的衣服上狠狠啃了起來,一邊啃還一邊狠狠踩著屁股下的衣服,很是解氣。
沐風無語,當初他隻身被傳送到這個世界,除了隨身攜帶的一把蝶尾刀、一條項鏈石墜,就只有這一身灰白色的運動服了。一段時間相處下來,小可對其他不感興趣,唯獨對這柔軟舒適的運動服情有獨鍾,蠻橫地霸佔作為自己的小窩鋪蓋。還好沐風裡面穿著內褲,保留了最後的一絲顏面。
肉終於烤好了。拿起放到鼻尖一聞,嘿,香!真香!雖然沒有加任何的佐料,但這原始動物的肉香本就充滿著天地間的野性、粗獷與精華,樸實至極。
「吱吱」,小可早已迫不及待跳到沐風肩膀上焦急地揮舞著小爪爪叫道。說來也怪,它那條原本被巨狼氣旋波及到以至於耷拉著的腿,不知何時竟恢復了健康,絲毫不見傷痛的痕迹,令沐風瞠目。連小可自己都無法解釋,只說自己的恢復力向來強得一匹,不時某個兩腳獸能比得了的。沐風強烈地感到小可在鄙視自己,但他沒有證據。
沐風撕下一塊油汪汪的肉,吹了吹遞給小可,小傢伙雙爪捧著一口接一口咬下,任憑油脂滴落在胸前的絨毛上,完全沒有平時吃栗子時的溫文爾雅。
「好吃嗎?」,沐風笑著問道。
小可沒有回答,只是在狂啃中抽空白了他一眼,意思是「那還用說嗎?愚蠢的兩腳獸」,得!又被鄙視了!
不再管它,沐風笑著搖了搖頭,一口咬下,腿部的肌肉壯實筋道有彈性,順著食道一路向下填充著胃部,溫暖的滿足感不斷傳來,肉質雖然帶著一點點酸澀味,但對於跟著小可吃了一段時間栗子的他來說,無異於人間美味。
一條大腿下肚,沐風吃得心滿意足,抹了抹嘴角的油漬,卻見小可又跳到他的肩頭,一臉期盼的望著他,意思很明顯:「沒吃夠,寶寶還要!」
驚訝於它的食量,沐風只得拿起事先處理好的另一條狼腿串上,在火堆上慢慢烤了起來。
跳動的火光模糊了樹洞外的風景,也模糊了沐風的思緒,恍惚間想起自己來到這個世界前的生活。狹小的工位,刺眼的燈光,紛繁冗雜的高新申報材料,前台接待處牆壁上懸挂的石英鐘一步一步機械地滑動著,帶著他的生命走過一秒又一秒。
整個辦公室只剩他一人,項目申報專員的工作雖然聽上去不錯,可實際上各種真真假假的表格、文字材料看上去多少帶點兒可笑。
可現在的他無心工作,滿腦子都是父母與小妹遇難時的畫面,儘管事情已過去兩個月,儘管他試圖用瘋狂的工作來驅趕傷痛,可那沉重的悲傷還是一點一點拖著他的心向下墜去,疼的他無法呼吸。
從小到大,父母都教導他要做一個誠實善良的人,要對這個世界抱以熱愛。可那時的他只顧著貪玩,只想著用自己的雙腳去丈量這個世界的善與惡、好與壞。高中畢業后在社會闖蕩的經歷令他深知父母的教誨何其珍貴。
車禍發生在父母帶小妹去醫院的路上,由於生活拮据,他們只能坐在一輛擁擠、破舊的麵包車中,年久失修的小麵包迎面撞上了卡車,無人生還。
得知消息后,沐風無時無刻不在懊惱、悔恨,恨自己沒能力賺錢,微薄的收入只能堪堪養活自己,無法帶給家裡絲毫幫助。如果自己當初聽從教誨腳踏實地,如果自己能夠幫助家裡擺脫貧困,或許小妹就不會得病,或許父母就不會為一點錢計較得失,或許這一切就不會發生,一家四口仍可以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一起。
可惜,這世上沒有如果,更沒有後悔葯,一切都已經無法挽回了。
墜心的疼痛壓得他精疲力盡,眼前的電腦畫面一片模糊。推開堆積的申報材料,顫抖的雙臂吃力地撐著他站起。窗外是一棟棟高樓大廈,燈火輝煌,夜景絢麗,熱鬧非凡,唯獨玻璃上映出一道憔悴、消瘦的身影,搖搖晃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