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不眠之夜
楊決看著趙琳娜不想理自己的樣子，有些無奈。
她這算是原諒自己了呢？還是沒原諒呢？
最後楊決輕輕地打開了窗戶，他在風雪來，也在風雪裡去了。
夜深人靜，趙家莊園內無人知曉他來過，除了趙琳娜房間地板上那積雪融化后的點點水澤。
「真走了？」
趙琳娜看著空蕩蕩的房間，也不知道為什麼，心裡更氣了。
她還指望著楊決能向她狡辯兩句，哪怕是說兩句謊話把她哄開心也行啊！
結果楊決真的走了。
趙琳娜現在有點懷疑，以前她那群小姐妹口中的鋼鐵直男是不是就是指的楊決這種男人。
直地跟鐵一樣，待得和鵝差不多。
在心裡暗罵了楊決兩句之後，趙琳娜又看著空蕩蕩的房間嘆了一口氣。
趙琳娜啊，趙琳娜！
你都快要死了，還計較那麼幹嘛呢？
有這時間和精力，不如仔細想想趁著最後的時光干點什麼。
聽說洛城有一家飯店的醬豬蹄不錯，以前顧及傷勢沒去吃，死之前一定要試試！
還有城東的板鴨也不錯，也要在吃一次！
還有學校滷味店裡的豬頭肉！
還有我最愛喝的奶蓋！
還有……
趙琳娜躺在床上，想著自己以前吃過或者沒吃過的洛城美食，一顆淚珠依依不捨地從她眼角滑落。
沒有人不害怕死亡，何況趙琳娜還是一個二十三、四歲，人生正處於美好階段的小姑娘。
她還有好多想去的地方沒有去。
有好多想再見的人也沒有見到。
她期待了許久、那幻想中甜甜的愛情也沒有開始。
她也捨不得愛她的家人……
可，這又怎麼樣呢？
生老病死，這並非人的能力能夠左右的。
在暗世界里，每年像她這樣死去的人不計其數，她只是其中一員而已。
這麼一想，趙琳娜又感覺自己是幸運的。
因為她還可以憑藉著家族的能力苟活一段時間，去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她可比其他人幸運多了！
趙琳娜抬手擦了擦眼淚，抿著嘴強行笑了笑。
但似乎是哭累了，她感覺自己的眼皮越來越重，一種虛弱與疲憊感慢慢席捲而來。
冰涼、寒門，甚至是窒息將她緊緊包裹住。
趙琳娜知道，她體內的傷勢又在蠢蠢欲動了。
可能再過三五分鐘，那種熟悉的疼痛便會再次出現在她全身各處。
深入骨髓，刺穿靈魂。
在過去的兩年半時間裡，每到夜深人靜的時候，她都會體會一次這樣的痛苦。
這是不治之症，也是每一個暗世界成員都不想受的傷。
千百年來，無數先賢妄圖治好這種深至骨髓與靈魂的傷痛，但最終都是徒勞無果。
因為它傷到的是人那虛無縹緲的靈魂。
暗世界的人都愛誇讚趙家女子愛走陰，但殊不知趙家女子走陰比其他人更容易被傷及靈魂。
趙家先祖為了保護趙家女子，設計出了走陰嫁衣，還發明創造了各種藥物。
但依舊改變不了趙家女子靈魂被傷后，在無盡的靈魂割裂中死去的結局。
比如趙琳娜的小姑。
比如趙琳娜的大姐。
再比如此時的趙琳娜。
一股又一股的疼痛從靈魂深處湧現出來，趙琳娜只覺得此時她整個人靈魂都在割裂，
全身的骨頭都被人錘碎了一般。
這種疼痛，比她曾經經歷得還要疼數倍。
但她不敢吭聲，甚至她不敢發出一絲聲響。
只是默默地咬緊牙拽著拳頭硬扛著。
因為她知道，只要她發出一點點聲音，她的父母就有可能聞聲跑過來。
但跑過來，也只是徒增痛苦和煩惱而已。
因為這是暗世界里過往無數古聖先賢都束手無策的傷！
汗水浸濕了趙琳娜的衣服，濕答答的頭髮散亂地貼在她的臉上。
在劇烈的疼痛下，趙琳娜曾有那麼幾個瞬間是真的疼得想去死，但頑強的意志又勸住了她。
因為過往無數美好的回憶在她腦海中回放，雖如同走馬觀花一般，但還沒給了她無與倫比的勇氣。
「這裡有瓶葯，我花大價錢弄來的，也不知道對你的傷有沒有用，你可以試試。」
某一刻，趙林娜的回憶定格在了楊決離開時的場景上，定格在了那個裝有葯的玉瓶上。
趙琳娜懷疑自己肯定是瘋了。
過往無數先賢都束手無策的傷，楊決找來的葯怎麼會有用呢？
雖然理智上趙琳娜是這樣想的，但劇烈的疼痛下，她腦海里又有另外一個聲音自再反駁她。
萬一有用呢？
不試試怎麼知道一定沒有用呢？
就算沒用，再壞也不壞過現在的結果，大不了就是一死嘛！
在理性與感性的反覆掙紮下，趙琳娜終究是抬起顫顫巍巍的手伸向了床頭的玉瓶。
拔掉瓶塞，一顆溫潤的藥丸順著她的嘴巴進入了腹中。
抓著玉瓶的手緩緩滑落，玉瓶落在地板上發出了一聲碎裂的清脆聲音。
但現在趙琳娜已經沒有心思去顧及這鬧出得動靜了。
因為這顆葯吞下之後，她居然感覺靈魂深處的那種撕裂感在漸漸消失，而她身上也是暖洋洋的一片。
那種感覺就彷彿像是即將凍死在寒冬里的人突然被泡在了溫泉里一樣。
無數疲憊感洶湧而來，趙琳娜昏昏沉沉地進入了夢中。
趙琳娜是睡著了，但趙家莊園裡的其他人卻被驚醒了。
本就擔心自己女兒的趙父趙宏耀與趙母張春雲在聽到玉瓶落地碎裂后發出的那一聲脆響后，便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
推開門一看，發現趙琳娜滿身汗水地躺在床上，一隻手無力地耷拉在床弦上，如同已經死了一般。
兩人腦海中，自然浮現出了趙琳娜小姑死時的場景。
張春雲紅著眼睛捂了嘴巴，撇過頭不忍心去看。
而趙宏耀卻情緒激動的控制不住身上的氣息，一股強大的威壓降臨整個趙氏莊園。
莊園內原本已經休息的人也被趙耀紅這股恐怖的氣息驚醒。
原本沉寂下來的莊園再次變得喧鬧起來。
幾個身著唐裝的老頭背著老式的藥箱向趙琳娜的房間飛速而去。
趙子峰也衣衫不整的慌慌張張跑了過來，看著床上趙琳娜的樣子，他沒忍住眼睛一紅。
遠在洛城的柳鐵明夫婦也驚醒了過來，看著趙家莊園的方向，無奈地嘆息了一聲。
「楊決那小子怕是要大難臨頭了……」
柳鐵明一臉擔憂地打了一個電話給趙宏耀，但無人接聽。
夫婦倆一商量，便匆匆忙忙地起了床，驅車向趙家莊園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