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四章 人間之劍（二）

倒的確如煙花一般，只因這一拳后，直接塌陷半邊天，讓遠在南方的人們望來，也能看到此處裂痕不斷。

猶如玉碗遭受重創，裂紋朝整個碗身蔓延。

天空尚且如此，之前那些山河，均是在這一擊后，被震的粉碎，令整個人間，都黯然不少，甚至在李知焉心中，響起無數悲鳴。

李知焉同樣悲痛，他知道，這樣一拳，已毀了人間生靈億萬。

那北地，那中州，西域，十萬大山各處，經這一拳后，一些樹木瞬間枯萎，一些河流，也立馬乾涸，稍微用心感悟，那山，充滿死寂，讓人再無綠水青山之感。

魔主一拳后，復至李知焉對面，冷冷道：「你打也打夠了，該輪到為父來教育你這不肖子了。」

言畢，瞬間消失不見，再出現時，已到了李知焉身後。

「天魔劫......花解！」

此言后，魔主一拳襲來，帶著馥郁芬芳的花香，如絕色女子路過身旁一樣，讓人情不自禁愣怔在原地。

李知焉此刻，便愣了神，倒不是因為什麼女子，而是因為剛才那千萬生靈的淪喪，心痛至此。

然而他不準備就此沉淪，他深知，要想不辜負那億萬生靈，便絕不能如此。

但現實，往往事與願違，魔主一拳，已送至他後背心臟，他還是未動。

魔主大笑道：「或許本座今日，的確會因這繁多的手段，有些吃不消，進而被拖累至死，但本座征戰多年，比起你這小屁孩，終是要多明白一些道理，比如現在，你手段再多，本座只需殺了施法的你，一切都將結束。」

既是如此懂生死搏殺的他，又豈會浪費精力在口舌上，就在他說話間，他的拳頭，徑直穿過李知焉心臟。

也正是因為穿過李知焉心臟，李知焉才有所反應。

只見他回首來看，微微一笑，便消散在微風中。

一拳后，空空蕩蕩，李知焉也消散在了天地間，對此，魔主很不滿意，他要的消散，絕非這樣的消散，至少剛才那一笑，便讓他很是不滿，是以他就著虛空，再次一拳。

也不知是發怒如此，還是想以此試探出李知焉的蹤跡。只見他冷冷道：「逆子，你要逃？」

無人答話，魔主便接著道：「假若要逃的話，從今往後，你便輸了，你我都非常清楚，今日之後，我將成為你道心上，永遠的阻礙，武道一途上，你將寸步難行。」

「人間便在此處，我又能逃到哪裡去？」

聲音，自九天而下，落在各處，濺起數道迴音，似有好幾人，在同時說話一般。

魔主冷哼道：「裝神弄鬼。」

李知焉道：「我持『人』道，自是在人間各處，比如......你身後.......」

「比如」兩字出口時，那魔主已是臉色大變，「你身後」三字說完，他的一劍，已落在了魔主背後。

魔主身經百戰，自是明白當下，不能因為好奇回頭看。只因他深深明白，死神有時，並不好看。

所以他頭也不回，驟聚內力，一個直衝，便到了數百米外，停下並轉首來。

不過他背後，也多了一道劍孔，此時正有血，汩汩外流。

然而魔主並不在意，淡淡道：「一劍而已。以後本座會注意的。」

李知焉笑道：「在下又豈會只有一劍。」

魔主道：「即使你幾把破劍齊上，本座依然有所把握，只因剛才，為父漲了不少記性。」

李知焉道：「若我手持萬劍呢？」

魔主哂然一笑，道：「即使萬劍，也不過持其意，如那劍仙東坡一般......」

話音未盡，便頓在此處，並瞳孔收縮，戒備的盯著李知焉。

只見李知焉抬手，向魔主一指，猶如利劍襲來，刮的魔主臉上生疼。

隨著他這一指，劍氣，也如長虹，衝天而起，劍意，如佛光普照，耀映人間。

也正在此時，凡習劍者，均在此刻感受到了其意，劍鳴，響徹四海八荒，自遠古墳墓內，從殘破廢墟中，還有那深宮大院，修武世家，以及世間各大學院內，均都受此感召，是為劍鳴天下。

劍冢，早已人去樓空，此時劍冢弟子，早已出得西北，步入中州，只因掌門臨走時說過，此時的中州，遠比西北戈壁，更適合修鍊，練體，練心和練劍。

也在此時，空蕩的劍冢，卻有劍群，隨風而起，如同戈壁上的風沙，急速朝北面而去。

與之相同的，還有分佈在各地的劍冢弟子，此時齊齊北望，負在身後的寶劍，嗡嗡作響，已然急不可耐，要破匣而出，衝天而起。

對此，劍冢弟子並不阻攔，甚至心念一動，背後匣中之劍，便隨了它的願，甚至口訣起，助它而去。

劍冢如此，青雲山亦如此，望月齋，崔袁兩家，世間各大宗門，均是如此。

闊葉為引，萬劍若成群結隊的錦鯉，自人間來，徑直奔赴北地。

李知焉道：「我人間有劍客，以劍會友，我人間亦有劍客，以劍禦敵。」

就在他說話間，以闊葉劍為首的人間萬劍，瞬息而至。

魔主望向這人間萬劍，眼中，再度閃過一絲凝重，驅萬劍來襲，並不奇怪，當日那劍仙蘇大就能做到，然而這小子的萬劍，又與當日蘇大不同。

蘇大是持萬劍本身，而這小子，其中暗合某種「人」之意，孰高孰低？

由不得他多想，萬劍來襲，他冷哼一聲后，已然迎上，並道：「逆子，你有人間萬劍，為父也有魔域萬拳。」

進而拳式再起，吼道：「天魔變......霸舞！」

轟！

北地再次天昏地暗，日月無光，山河也因此，再度破碎。天地靈氣，急速渙散，而整個人間，也彷彿年邁千年，一股遲暮之氣，襲向眾人心間。

魔主周遭，包括他的魔體，碎裂不堪，不過他並不在意，因為那些劍傷，燒傷，以及凍傷，正以可見的速度在恢復。

在他看來，只要當下能解決此子，以這種恢復速度，假以時日，他魔主，依然還是魔主，那個天下共仰的一界之主，不對，兩界之主。

腦中念頭一過，魔主頓時哈哈大笑，並狂放道：「小子，即使你暗合天下大道，順應天下民意，那又如何？你要知道，本座也是秉承魔域億萬生靈的意志到此的存在。」

李知焉盯著他看了好久，才道：「若是如此的話，那李乘風在魔域的殺戮，倒也有些說的過去。」

魔主笑道：「什麼殺戮？本座告訴你，所有的殺戮，都不過是技不如人而已。」

「是嗎？」

如此一言，帶著惋惜，帶著疑惑，又有些輕嘆，似來自兩個世界生靈的對話。

不錯，理念不同，即使生在同一片天地，也如兩個世界，就像魔域與人間，兩界雖然相連，但魔主治下的魔域，永遠融合不進人間，而人間，也永遠接受不了殘酷的魔域。

只因人間有情，人亦有義。

或許魔域也有，但獨斷的魔主，是不會，也不可能有。

李知焉之言，響徹在魔主耳邊，便代表他，與魔主非常之近，就像他的劍，已送入到了他的心臟。

魔主心中大駭，他想不明白，劍怎的就送進了自己心中，他也不明白，這少年，明明就在前方，那身後，怎會還是他？故問道：「為何？」

李知焉道：「我好像說過，人間，我無處不在。」

魔主喃喃自語道：「無處不在，無處不在，哈哈哈.......好一個無處不在。不成想，同樣的錯誤，本座竟犯了兩遍。」

李知焉道：「不對，也可能是三遍。」

如此一言，同樣出自李知焉，只是不再是前方那李知焉，而是在魔主身側，再次幻化出一個李知焉，這次，同樣持劍殺來。

與剛才那劍，又有所不同，只因他的劍意和劍招，均有所不同。

一劍刺入魔主體內，終是讓魔主勃然大怒，並怒喝道：「煩人的附蛆，也敢在本座面前賣弄，不就是化身萬千嗎？」

李知焉道：「不是化身萬千，是世間萬千劍客，借用李某投影，來此送你一劍。」

許是感受到了疼痛，魔主再無之前的冷靜，怒斥道：「待今日後，本座定要血洗人間。」

說話間，他舞動拳頭，將周邊襲來的劍和「李知焉」，轟的粉碎。

也就在此時，他耳邊，話語再起，還是李知焉，並道：「我人間有劍，自南蠻來，是為花火........」

場間，李知焉再現，並接著道：「我人間亦有劍，自江東至，是為斷袖.........」

「我人間有劍，自淮南起，劍客蓋聶，請.........」

「我人間有劍，為映雪..........

「我人間有劍........忽現........」

無數李知焉，無數劍，無數劍鳴，蕩漾在萬丈谷上空，魔主周遭。

帶著天下對劍道的領悟，帶著對仇敵的憤恨，帶著天下驅敵的共同志願。

..............

在這許多道劍鳴聲中，忽然有一聲，不顯突兀，與周遭，似出自同處，但這話，又有些特別，只見其中一位李知焉道：「我人間有劍，是為清影，我人間亦有位劍客，是為任清影。」

那清影劍，迅速插進血流如注的魔軀內，進而令血流如注，變作血流成河。

那魔拳亂舞，將一個個李知焉，轟的粉碎，奈何這投影，實在太多，彷彿天下劍客，均在此時，齊聚於此。

魔主大怒道：「這討厭的投影，討厭的分身，咳咳咳...........這討厭的...........」

李知焉在其後，淡淡道：「這不是投影，也不是分身.......他叫李知焉。」

聞言，魔主看向前方，那「李知焉」之眼，閃過許多不可思議，也閃過不少驚恐失色，再由「李知焉」之眼，看向下方，那貫胸而過的清影劍。

清影劍，劍鳴陣陣，透著歡快，也讓魔主想到了多年前，那絕色女子的笑。

有些惆悵，也有些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