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似是故人來
有詩云,春風不度玉門關,但春風終究還是吹到了玉門關內,吹得關內繁星點點的雜草頻頻點頭示好,吹出了玉門關城牆斑駁的痕迹,把這座邊塞的故事也吹到了天下各地。
所謂一山不容二虎,但在玉門關這個地方,沒人同意這個說法,因為把持此地,最有影響力的幫派就是二虎幫,聽說二虎幫是兩兄弟所建,大哥王大虎,二弟王小虎,年幼時兩兄弟就天生神力,在一次際遇中拜得修行門下,隨一上人修行,但二人雖有修鍊之天賦,可就是沒修鍊之心境,終是難敵世俗誘惑,還俗於紅塵。
在玉門關,商人把收來的藥材,獸皮,一些珍奇異獸運至關內,而把在關內的瓷器,絲綢運至關外,都少不了二虎幫這樣的組織,因為在這種長途的運輸中,沒人能保證物品能安全的到達目的地,而這麼多年,二虎幫倒是能保證物品安全的十之八九,所以在長久的經營中,商人大多都會選擇二虎幫合作,而現在王大虎卻很是煩惱,因為商人們不再找他合作了,並不是因為他服務不周到,也並不是因為他抬高了價錢,不合作倒不是他最大的煩惱,最大的煩惱好像是因為他丟了鏢,還丟了人,不錯,就是丟了人,他弟弟王小虎不見了,連同那趟鏢,這個一直與他同甘共苦的親兄弟,他知道不會做出這種事情來,但他知道,不代表鏢的主人知道。
二虎幫大堂內。
「王老大,我們也算是合作多次的老友,你能否就這件事與在下解釋一二。」
「老劉,這趟鏢銀我會照價賠償,你放心便是。「
「這趟鏢價值不菲,可能要。。。」
「我知道,我二虎幫傾其所有也不會墮了自己的名聲。」
「那就好,只是以後、、、」
還未等這商人把話說完,王大虎已接話道:「以後不會了,我弟弟不是這樣的人。」
以前他總是喜歡和這樣的人說話,因為這樣,就意味著有生意可做,但今天他極度想把此人打發走,所以他繼續道:「老劉,你先回去,給我幾天籌集資金,然後我會親自送到府上。」
「那劉某就告退了。」
王大虎倒不是擔心鏢銀的丟失,即便叫他舍二虎幫換其兄弟,他也會毫不猶豫的答應,做他們這一行,如果出現鏢銀丟失,只會有兩種情況,鏢師吞了鏢銀,抑或鏢師和鏢銀都被人吞了,他知道他弟弟不會,所以他現在很擔心弟弟的安危。
此時,一幫中人士行入堂中,稟報道:「幫主,外面有一男一女求見。」
王大虎心事重重,隨口道:「帶進來。」
話未說完,來人已至。
「王大哥,多年不見,風采依舊。」
聽著來音,轉身看著來人,像是天空中的陰霾,突然被烈日刺穿,王大虎展顏道:「青玉妹子,怎麼想到會在今日光臨寒舍,的確多年不見,來的也正是時候,剛好飯點,那就邊吃邊聊。」
史青玉笑道:「甚好。」
後院小廳中,這裡雖是邊塞之地,但他王大虎也是此地響噹噹的人物,雖弄不來珍饈美饌,但是牛羊雞鴨魚也是可以管飽的。
而在在李知焉眼中,則是另一番思緒,因為他這一輩子從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他不是沒吃過雞肉魚肉,只是沒吃過這麼好吃的,山中烤熟即食,烤焦也可食。只是對他來說,烤熟都已是很難,更不用說在烤熟的前提下烤的這麼好吃,那就難上加難了,所以這個時候他極為滿足,滿足就要笑,笑就笑出了聲。
在王大虎看來,這種跟在花蝴蝶身邊的男子,他本人是極度不齒的,比起這種男子,還有一種油頭粉面的奶油小生,好像這兩種李知焉都佔了,所以進門時王大虎連正眼都沒看他一眼,不過此時,他不只用正眼看,而且從頭看到腳,這男子一件布衣,相貌清秀,穿上布衣,說他田舍郎也可,假如身著龍袍,他也可登天子堂,好像這些修飾都僅僅只是修飾,因為他一直是他自己,在這世間,真是頗為難得。恰如此時此刻,狼吞虎咽,滿嘴流油,吃的滿足,自然就笑,渾然天成。
看到李知焉這樣子,突然讓這個粗獷的男子有了敬佩之感,所以接下來他不僅正眼看他,而且還主動搭話道:「這位小兄弟姓甚名誰。」
江湖漢子嘛,難免會有一些謙辭,不過李知焉可管不了那麼多。
「我叫李知焉。」
「好名字,哈哈,憑這個名字我們也要喝一杯。」
要喝酒的人總是能想出各種理由喝酒,有時候因為一種相遇,有時候因為一種心境,當然,有時候也會因為一個名字。只因他想喝酒,而王大虎此刻的確想喝酒。
長這麼大,李知焉知道酒這東西,但是他從來沒喝過,並不是不想喝,而是沒錢喝,今天有人請,當然得試試,記得小時候爹說過,有酒方為好男兒,雖然這句話的邏輯狗屁不通,但是他卻認為不錯,男兒喝酒才方顯男兒氣概,當然他的理解也是狗屁不通,不過他就是這麼想的。
在這邊塞之地,不僅人比中州地區的人粗獷豪放,連這酒碗也是比中州的豪放了許多,本以為是好東西的李知焉一碗下去就倒在了飯桌上,惹得這幾天心事重重的王大虎哈哈大笑,不免又對這個男人多了幾分好感。
終究是難逃女子心細,史青玉看著場中的王大虎,道:「王大哥,王二哥呢,護鏢去了嗎。「
當然,她不可能一開口就直切要害,問人家二弟出了什麼事。
王大虎落寞道:「實不相瞞,二弟他出了點事,鏢銀與人全失,我知道二弟的為人,我只怕他恐有不測。」
「在哪丟失的。」
「關外,拒風口一帶,帶人親自去查過,車軲轆印記就在那一帶消失的,時間、人物對證,也確定在那裡,憑空消失。所有的現象都表明出了內鬼,當然,我知道二弟不是那樣的人。」
此時大堂傳來一陣喧囂,甚是鬧騰,已傳到後院小廳,王大虎皺眉道:「青玉妹子,你在此稍候,我去去就來。」
史青玉道:「無妨,我與你一道。」
這時大堂內,王大虎端坐於前,問道:「你們還有臉回來,二爺呢?」
只見其中一人道:「二爺與鏢銀一起消失了。」
「混賬!」
那人繼續道:「小的真不知道。」
王大虎呵斥道:「說你知道的。」
那人唯唯諾諾,道:「在拒風口時,一陣狂風,然後風沙入眼,小的什麼也看不見,緊接著小的就被人肘擊暈了過去,醒來時已在幾里地之外,唯獨不見了鏢銀和二爺。」
王大虎思忖片刻,這時他著實有點六神無主,遂向史青玉問道:「妹子,你怎麼看?」
史青玉不假思索,道:「即是劫鏢,又何必要劫人,難道人與鏢一樣重要?」停頓片刻,接著道:「從現在來看,如果人與鏢都重要,那麼說明人對他們來說,有可用之處,以此證明,王二哥現在暫時是沒什麼危險的,而能讓王二哥束手就縛,並擄掠而去的,我想在當下修行界也是有頭有面的人物,只是王二哥現在何處,就不得而知了。」
想起自己弟弟沒什麼危險,王大虎也就釋然了許多,不過想起自己弟弟現在不知何處,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見,又黯然了許多,這麼多年,自己與弟弟打拚天下,相依為命,當時弟弟的天賦本來比自己高,留在當時的修行門派是最好的選擇,但當自己毅然決然下山之時,這個傻弟弟也就被自己帶下了山,走得依然決然,只因他這個哥哥,而當時自己的選擇無非也是因為眼前這個女子。
這個女子是如此真實,真實到只要你閉上眼一看,就是多麼美好的事情,不錯,有些人,只有你閉眼才能看到她的美好,只因當時他在吃齋念佛,女子一出現,他就閉上了眼。自此之後,他就要下山去尋找這個女子,他不斷的打聽這個女子,在不斷的打聽中,他知道了這個女子的一切,他知道女子一直在變,而他卻沒有變,依然如初,依然是閉眼那一刻的美好,他從沒有後悔過,他聽說這個女子經常出入於關內關外,所以他就紮根在了這個要塞,在他看來只要紮根於這座要塞,總有一天就會紮根於她心裡那座要塞。
他的選擇是正確的,自從紮根於這裡之後,他不會再像之前一樣,滿世界的去打聽女子的消息,因為女子會三五年來看他一次,即便如此,他也很滿足了。每次來,他都會問她一個問題,這次,也不例外
小徑處,迴廊外。
「找到那個人了嗎?」
「沒有。」
「有一天不想找了,就回來找我。」
男子的話依然那麼淳樸,沒有任何修飾。
像往幾次一樣,他以為會得到對方的斷然拒絕,就像第一次那樣,差點被打成豬頭,又或者像後面幾次對方的微微一笑,他知道自己配不上她,自己只是一個粗人,幸得際遇才能有此成就,即便得此際遇也只是一名僧人,世俗眼中的禁果,以他的身份品嘗,終究有點不合時宜。而對方本就是高門大戶出身的小姐,雖然墮落如斯,但終究與世人眼中的門當戶對沾不上邊。
史青玉知道他在想什麼,心道:王大哥,終究是我配不上你啊,你還不明白嗎?這麼些年,我以為閱盡男人,就會知道情為何物,沒想到只是讓我徒增了些許年齡而已,望著身邊這個男子,她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莫來由的說了一聲
「好」
有時候,本以為很難開口的東西,當真正說出口時,反而非常的輕鬆和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