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陸啟昌死!
誰都沒有看見,倪永孝僅僅藏在身下的右手中,握著一柄左輪槍。
而林華的全身肌肉緊緊繃住,腰間的槍,早已上膛。
兩個人誰都知道,合作只不過是一個笑話,誰都已經不信任對方了,等的只不過是一擊必殺的機會,一個讓對手永無翻身之地的機會。
倪永孝不敢擊殺林華,因為系統加持忠臣度的原因,讓外人看來,林華的小弟對待林華,彷彿不是小弟敬重大哥,而是敬重一個神,一個信仰。
如果殺了林華,屯門暴動,到時候只會是兩敗俱傷,這不是倪永孝願意看到的。
而林華則是擔心,殺了倪永孝,自己沒有把握逃出升天。
倪永孝,要殺!
只不過要留在最後殺!
坐在回屯門自己的愛車林肯的座椅上,林華輕輕敲打著自己的胳膊,將手機掏出來,放在自己的膝蓋上,看著上面跳動著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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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寂是什麼?
孤寂,就是一個人與窗對望,由午夜望到天亮,五個小時,悄然不覺便過;
孤寂,就是身邊的朋友音訊杳然,但你卻感到自己沒資格問;
孤寂,就是一個自命正義的警察,突然認識到自己原來是個卑鄙小人。
黃志誠一夜沒睡,在自己的寓所中坐著發獃。
在離開警署返回寓所途中,他打過電話給Mary,給韓琛,林華然而都找不著人。
最要好的兩個朋友正站在生死邊緣,甚至已經遇害了,自己那個看似沒有聽過自己話的下屬甚至也可能遭遇不測,但是黃志誠卻感覺自己在隔岸觀火。
在問話房時,黃志誠想過衝口而出:「倪永孝,倪坤的死與韓琛無關,是我主使Mary同謀,韓琛並不知情!」結果,他還是什麼都沒說。
是因為陸啟昌在場,怕丑上加丑,因此才什麼也不說吧?此刻的他這樣質疑自己的人格。
「黃志誠,你不可以這樣……」他搖著頭喃喃自語。
「四年前,我用旁門左道的手段剷除倪坤,現在,惟有以同樣的方法去補救。」他的目光獃滯,繼續自說自話,「對自己,對朋友,總要有一個交待。」
家裡的電話再次響起,黃志誠知道是陸啟昌,只有陸啟昌會打電話到他家。
安慰的話他不想聽,阻攔的話他更不願意聽……他已經有了決定,縱然是九死一生,他也在所不惜。
或許,他的真正目的,就是希望送死吧。
有時,名譽比生命更加重要,他可以忍受別人說他魯莽,說他愚蠢,但不可以接受別人說他出賣朋友,貪生怕死。
沒錯,現在似乎惟有死,才可以替自己減輕罪名,減輕心中的內疚感。
他把手槍的輪盤褪出,確認內里有六發子彈,把所有的後備彈匣塞進口袋。
他披上外套,瞥到牆上韓琛送他的字畫,咬一咬牙,離開。
在家的樓下,只見一個熟悉的背影倚站在黃志誠的車子旁邊,黃志誠一眼就認出是陸啟昌。
「你不會是來拘捕我吧?」黃志誠冷冷地說。
「如果你打算去殺阿孝,我會毫不猶豫。」陸啟昌轉過身堅決地說。
黃志誠心頭一酸,眼前的這個搭檔,實在太了解自己,他咽下一口唾液,不容許自己示弱:「是嗎?那我跟你無話可說。」
陸啟昌垂首,把手上的香煙扔掉,用鞋底戳滅,抬頭:「我與阿頭談過,他們說一定會撐你。」
黃志誠冷笑:「怎麼撐?我不是隨地拋個煙頭,我是教唆謀殺呀!」
陸啟昌的語調也變得激動:「聽清楚,阿頭不願意看見警察部給倪家耍得團團轉,現在是整個警察部撐你,這還不夠嗎?」
黃志誠沉默不語。
陸啟昌氣惱:「那副撲克牌,給我!」
黃志誠依然毫無反應,陸啟昌上前,伸手進他的西裝內袋掏出撲克,隨手便抽出一張牌,是葵扇A。
「由我作主,現在就跟我回去與阿頭開會!」陸啟昌說。
黃志誠吁一口氣:「算了吧,還嫌我不夠丟臉嗎?我不想再連累大家。」
陸啟昌不跟他爭辯,將手中的一疊撲克牌像扇子般攤開,在當中抽出三張,打開,全部是A。
陸啟昌說:「這副撲克牌,是我們在一個地下賭場的老千局中收回來的,四張A的背面有記號。」
黃志誠愣住,陸啟昌接著說:「這麼多年來,我都沒有拆穿你,因為在大多數情況下,我比較相信你的判斷,我相信你的判斷能力比我強,然而我不願意明示這點,不想每次都無條件把主事權拱手相讓,所以一直沒將你這把戲拆穿。」他頓一頓,「黃志誠,儘管你辦事的手法有時比較刁猾,比較魯莽,但我相信你的出發點,百分百相信,你一定也要相信自己。」
黃志誠凝視陸啟昌,他感到喉頭哽著,眼眶澀澀地,有點刺痛。
陸啟昌體貼地把視線挪開,裝作什麼都沒看見:「想拍一拍屁股便走嗎?哪有這麼便宜?!你不記得還有個陳永仁嗎?那小子麻煩多多,我不會替你照顧他呀!」
說罷陸啟昌睨著黃志誠,嘴角慢慢向上翹,黃Sir垂下眼帘,搖著頭苦笑一聲。
陸啟昌見黃志誠終於懂得笑,儘管是苦笑,也偷偷舒一口氣:「走吧!」
走了兩步,陸啟昌突然回頭問:「喂!你的證件呢?」
黃志誠掏一掏西裝袋,再拍拍褲袋:「大概忘了拿。」
「你也知道阿頭最討厭下屬不配戴證件,上去拿吧,免得他借題發揮,罵你忘了自己是警察。拿車鑰匙來,我在車上等你。」
陸啟昌接過車鑰匙,轉身朝車子走去。
「叮咚。」突然黃志誠腰間的電話響起。
「喂!」
「小心,你車裡面阿孝放了炸彈。」電話那頭是林華輕聲,但是焦急的聲音,隨即電話立刻掛斷。
電話剛剛掛斷,黃志誠還沒反應過來從背後突然傳來轟隆巨響,熱流隨之襲來!回頭一看,他被嚇呆了。
火光熊熊,他的車子燃燒得像個焚屍爐,陸啟昌呢?黃志誠茫然左顧右盼,奢望陸啟昌不在車內。
黃志誠撲向前企圖營救,可是在車子十尺之外已感到全身滾燙,他走到駕駛席的旁邊,把眼睛眯成一線,咬緊牙關再踏前兩尺,他的臉已被灼傷,頭髮與眉毛髮出燒焦的味道。
他看見坐在車廂內的陸啟昌已一動不動,火舌在他身上吞來吐去,但他絲毫不動。
「出來呀,爬出來呀——!」黃志誠聲嘶力竭地叫嚷,眼睛被熏得幾乎喪失視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