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集 金蟬脫殼

第十四集 金蟬脫殼

河北道上,天子軍營。

陳匡、陳規奔至,未見兄長,先拜主帥東海王。

見東海王問及鄴城情況,二陳順口答道:城內聽聞皇師到來,成都王部眾已皆離散矣。

東海王聞言大喜,信以為真,由是戒心全無,防備鬆懈。

前至盪陰,只聽前面喊聲如雷,石超率引五萬兵掩至,突入司馬越中軍,挾矢石而攻。帝師頃刻大敗,司馬越顧不得天子,依仗馬快,棄軍而逃。

惠帝鑾輿行走艱難,又護衛盡散,登時身中數箭,面頰上亦中一矢,血流滿面,大叫一聲,跌下輦來。未見性命如何,先覺四肢難舉。

百官侍御見天子中箭倒地,亂作一團,當即各自逃散,將惠帝遺於草地之上。

惟嵇紹朝服登輦,不肯稍退,並以身體衛護惠帝。石超引兵至於帝前,欲殺嵇紹。

惠帝雖然身受重傷,兀自向石超哭求道:此乃忠臣也,請勿殺之。

石超答道:某奉皇太弟旨意,惟不侵犯陛下,其餘一個不留。

於是就於惠帝面前,將嵇紹誅殺,鮮血濺於帝袍。惠帝驚倒於草叢之中,眾軍皆亂爭相攙扶,當時亡失玉璽六顆,四處找尋未果,遂致失去無存。

石超大勝,率眾挾持天子車駕,還至大營。

惠帝飢餒難耐,求進飲食,石超只進清水,湯餅全無。左右見皇帝滿臉流血,哀號不止,心中不忍,偷進秋桃數枚,天子泣下,勉強以桃充饑。

石超還師,挾天子送至鄴城。

司馬穎聞之,急率部下全班文武迎出,奉惠帝入鄴,以酒食拜奉,帝方得食。

皇太弟請改年號為建武,惠帝不敢不從。

左右侍臣見帝服上沾有血跡,請脫之加以浣洗,惠帝大哭不從:此乃忠臣嵇侍中之血,何浣之有!

左右聞之,無不泣下。

鏡頭轉換,按下天子,再說東海王司馬越。

東海王棄兵而逃,先至下邳,命人叫城。

徐州都督、東平王司馬楙聞說是東海王到此,異常乾脆決絕,閉門不納。司馬越無奈,只得單身匹馬逃回封地東海國,凄涼至甚。

心腹謀臣孫惠聞說東海王還國,於是尋找而至,登堂獻計:殿下雖敗,封國尚存。當年劉備僅借劉景升新野一縣之地,終得三分天下。殿下猶可待機復振大業,何需憂慮?

司馬越憂愁稍解,於是問道:卿有何計,助我重興大業?

孫惠答道:殿下宜邀結宗室藩鎮,同獎王室,不奉朝命,候其再舉,可保無虞。

司馬越從之,遂以孫惠為記室參軍,重加任用。

其後不久,司馬穎以同為宗室兄弟之名,請惠帝詔恕司馬越之罪,使其回朝。司馬越與孫惠商議,恐被招回誘害,拒不應命。

按下東海王還國,再說京都洛陽。

帝師既敗,陳胗與上官巳收集殘兵,回奉太子司馬覃為主,固守洛陽。

河間王司馬顒初聞司馬越討伐成都王,即遣張方率兵二萬,來助皇太弟司馬穎。但大軍未至,司馬越軍已敗,張方便既回軍,乘機再次進攻洛陽。

上官巳派苗願抵抗張方,屢次失敗。

太子司馬覃卻又背後動刀,遣宮中禁軍襲擊上官巳,上官巳及苗願兵敗逃走。太子舉城向張方投降,卻遭再次被廢。

并州刺史東瀛公司馬騰,乃司馬越同母弟,聞兄長敗回東海國,欲為報仇,乃唆使安北將軍王浚出兵,殺死司馬穎所置幽州刺史和演。

司馬穎聞報大怒,出兵討伐司馬騰。

八月,王浚引幽州之兵,聯合段部鮮卑首領段務勿塵,以及烏桓羯朱等諸胡之兵,響應東嬴公司馬騰,共起大軍二十餘萬,兵發并州進討司馬穎,來襲鄴城。

司馬穎聞報大驚,急聚文武商議對策。

王戎出班進言:烏丸及鮮卑兇悍難敵,我中原之兵非其敵手,不如遣使求和為上。

司馬穎猶豫不決,於是問於諸將:戰與和孰利?公等請為孤言之。

石超自恃勇武答道:王浚乃無用之輩,司馬騰亦坐談之客,何必求和?戰之可也。

王戎見他說到「清談之客」,連自己也譏諷在內,於是冷笑道:將軍差矣。我聞王浚頗能任賢,更兼土廣兵強。田堅、田許乃智謀之士,藩己、逄紀盡為忠臣,任其軍事。另有貢良為大將,何謂無用之人?

石超亦冷笑:以某觀之,王公口中這些小輩,皆碌碌之才,何足道哉!

王戎嘿然不語,暗道:成都王專用此大語炎炎者,焉能不敗!

司馬穎意決,於是下令:命王斌為幽州刺史,作為主將,石超為副。率李毅等帳下能征慣戰諸將,發兵十萬,前往抵擋王浚幽州之兵。大將王粹引兵西向,抵敵東瀛公司馬騰并州人馬。同時發檄匈奴左賢王、北部都尉劉淵,使其發兵來助。

諸將領命,分頭而出。

只說使者齎持檄文,至匈奴王庭來見左賢王劉淵,說明來意。

劉淵看罷檄文,因思與成都王相交甚厚,其勢不得不救。遂對來使說道:貴使還報成都王殿下,某即派左於陸王劉宏為將,領五千精銳匈奴騎兵,前往相助王粹。

使者告辭,馳報鄴城。成都王大喜,便欲領兵親出,忽然想起一事,嚇出一身冷汗,暗道:前番東安王司馬繇勸我釋甲請罪,我今出城大戰,若其與北兵裡應外合,那還得了?

想到此處,將牙一咬,尋來心腹侍衛,吩咐道:卿速至東安王府,將司馬繇執而殺之,要悄悄行事,勿使天子及文武群臣得知。

侍衛領命而去,至夜回報:已將東安王以繩勒死,偷運出宮去埋了,並無外人知曉。

成都王聞此,忽心中一驚,暗道:不好,我怎地將此人忘了?若留此人,必是大患。

於是急令侍衛:你可速去天子行宮,將左將軍司馬睿喚來,說我有事相商。

侍衛去了半晌,空手而回,奏道:回稟殿下,某遍尋左將軍司馬睿不到。問過從人,說左將軍夜膳亦未曾用,急匆匆率四個家將出城去了,此時未歸。

司馬穎聞奏,張慌失措,嘆道:某失卻計較,釀下大錯矣。

於是急傳手詔,喚來十個使者:爾等將此手詔以六百里加急,送往各個關津渡口,敕令守將,但有貴宦過關求渡者,立即執歸鄴城,不得放出;若有私自放行者,夷三族。

十名使者接令,連夜去了。

鏡頭閃回,敘述司馬睿來歷。

字幕:司馬睿,字景文,河內溫縣人,琅邪武王司馬伷之孫,恭王司馬覲之子,武帝司馬炎從子,東安王司馬繇嫡親侄子。

嘉平元年,司馬懿發動高平陵政變,從而控制曹魏實權,分別派諸子出任重要州郡都督,司馬伷便以寧朔將軍之職坐鎮曹魏舊都,王公聚居之地,素為兵糧重鎮之鄴城。

司馬伷長子司馬覲初拜冗從僕射,后襲爵琅邪王,雖平生碌碌無為,但地位之顯遠非諸王可比。太熙元年司馬覲去世,司馬睿依例襲琅邪王爵,年僅十五歲。

武帝司馬炎駕崩,司馬衷繼位為帝,司馬睿這一支便為帝室疏族,再無兵權。司馬睿知道宗室諸王間關係錯綜,矛盾重重,為避殺身之禍,便儘力恭儉退讓,不入宗室之爭。

在洛陽之時,司馬睿惟與王導相厚。

字幕:王導,字茂弘,出身於琅邪王氏大族,名士王衍之弟。

因王氏家園所在琅邪郡正為司馬睿封國,故此自幼熟知,私下往來不絕。

王導為人識量清遠,每勸司馬睿道:朝廷多事之秋,殿下宜早離洛陽,尋機回歸封國,不宜久留天子身側,以免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司馬睿深以為然,只是恨無其便。

東海王司馬越挾惠帝親征鄴城之時,司馬睿二十九歲,以宗室之親奉命隨駕。至惠帝被張方劫掠入鄴,司馬睿便在其中,得隨惠帝進入鄴城。

東安王司馬繇自流放之地還歸封國,見親侄司馬睿到來,自然親熱至極,常邀入府中飲宴,以敘天倫之樂。

不料一夜之間,變起俄頃,司馬繇竟因一言獲罪,致亡其身。

叔父被司馬穎暗殺之時,司馬睿正隨侍天子,絲毫不知。虧有東安王家僕因躲於茅廁中得免其難,待成都王侍衛去后,便急來行宮找到侄少爺司馬睿,報以老爺被殺凶信。

司馬睿既悲且懼,暗道:此時成都王尚未念及於我,若使想起,難逃被殺之禍!王導素常所勸,實為金石良言。不如趁夜出城,到洛陽接得家眷,便歸琅琊故國。

計議已定,便立刻動身,率領四個隨從,騎馬出城而去。

閃回結束。主僕五人奔逃一夜,次日巳時至於河陽渡津。司馬睿心急馬快,率先來至渡口之前,便要尋人打聽,僱用渡船。

此時津吏已得成都王通緝令旨,專門緝拿過河的宗室皇親。

忽聽馬蹄聲響,抬頭看時,見來者小哥作貴介打扮,疑是被通緝皇親貴戚,於是上前止住,便要仔細盤問,預備緝拿。

司馬睿見津吏持械而來,未知何故,一時手足無措。

隨從宋典從後面騎馬趕至,見少主勢窘,突發急智,上前以馬鞭輕敲其背,故作取笑:張小舍!官家今日禁止貴人渡河,你一個商家子弟,亦有幸被拘問耶?

司馬睿得其提醒,立刻明白,笑道:宋兄說笑了。我一個做生意的,官家拘問我何來!

關吏聞說來者只是有錢庶家子弟,果然大意,聽之而去,不復盤問。

司馬睿於是拿出錢財,求得渡船,到達對岸,天剛放亮。主僕五人由此馳入洛陽,急回府宅,迎接母親夏侯氏太妃出離京都,繞行小道回到琅琊封國,逃脫大難。

司馬睿之事,就此按下不提。

鏡頭轉換,按下司馬睿,復說王浚。

王浚、司馬騰起兵聲討成都王,分兵兩路,一自并州,一自幽州,各向鄴城進發。

成都王聞報大怒,遂命幽州刺史王斌率兵迎敵。

王斌奉了成都王之命,前往并州迎敵,一路赫赫揚揚,耀武揚威。

細作探知鄴城兵來,飛馬報與主將。

王浚笑道:王斌這廝乃是一勇之夫,又不熟識此間地理,今恃勇前來,我破之必矣。

於是暗遣部將:你等兵分兩路,分別埋伏于山谷兩側,待我親自迎戰,將其誘入谷中。只聽鼓角為號,三面夾擊,不得有誤。

部將應諾,分別埋伏去訖。

時近黃昏,王斌兵至,欲待紮營造飯。

卻聽一聽炮響,王浚帶領三千老弱殘兵,吶喊衝殺過來。

王斌急令諸將上馬,列陣迎敵。因見對方兵少,且又隊伍不整,於是笑道:此等兵馬,也敢與成都王為敵。眾將官,不需紮營矣,待擊敗此賊,再進晚餐!

眾將奉命,各自縱馬,殺入敵陣。兩軍稍一接觸,王浚兵便即大潰,回馬便逃。

王斌一馬當先,在後窮追不捨。兩軍一逃一追,待得進入山谷,天色已經全黑,四面漆黑,如同墨染。王浚在馬上一聲呼哨,軍中立時鼓角齊鳴,聲震四野。

剎時之間,山谷兩側燭火通明,喊聲大作,伏兵四起。

戰至天明,王斌看清路徑,這才拚命衝出重圍,大敗而歸。檢點部眾,折兵大半。

王浚獲勝,於是驅軍大進,命以主簿祁弘為前鋒,又大敗石超於平棘。可笑石超於戰前大話炎炎,至今果然應了王戎之嘆。王浚乘勝進軍鄴城,兵臨城下。

鏡頭轉換,按下王浚,復說司馬騰。

成都王另一路大將王粹迎擊東贏公司馬騰,亦因輕敵一戰而敗,幾乎全軍覆沒。

司馬騰乘勝而進,急遣信使傳檄烏桓單于羯朱,命其率本部軍馬先驅鄴城,自己來追殺王粹殘軍。王粹懼罪,不敢回鄴城見成都王,收集敗兵,投往山中為賊去了。

匈奴大將劉宏奉左賢王劉淵之命,率兵前來相助王粹。不料行至半途,探聞王粹已敗,只得無功而返,還報劉淵。

鏡頭閃回,補敘劉淵之事。

咸寧五年,劉淵在王渾相助下離開洛陽,回至并州藩所,繼立左賢王之位,率領父親所遺部眾。其後不久便又統一匈奴五部,被武帝司馬炎封為北部督尉,自此威震河西。

晉惠帝時八王之亂,中原戰風涌而起,從未休止。

司馬倫在孫秀謀劃下篡位稱帝,致令天下大亂,盜賊蜂起。成都王聚五路之兵以討孫秀,劉淵為五路之一,於是奉檄東征,攻入洛陽,其後便隨成都王重返鄴城。

成都王深知劉淵三事,便命為禁軍統領,乘勢將其拘於鄴城,不再遣還涼州。

鏡頭轉換,匈奴王庭。

字幕:劉宣,匈奴左賢王,劉淵叔祖父,飽讀詩書,精通漢文經史。

劉宣為人極有抱負,儘力輔佐侄孫劉淵,總理後方部族政務。因見天下大亂,劉淵東征不歸,劉宣於是召集五部頭領,秘密商議。

劉宣:諸部大人,我有一言,諸君靜聽。

諸大人:願聞左賢王高論。

劉宣:當漢朝初建之時,我族先人曾與漢朝高祖劉邦約為兄弟,休戚與共,至今已有四五百年。至兩漢敗亡,魏、晉興起,我族單于大王空有其名,已無尺寸之地,自王侯以降,如同庶民。今司馬氏骨肉相殘,天下動蕩,乃我匈奴建國復業輝煌之機也。公等以為何如?

諸大人:賢王所論極是,我等願奉大王為主,殺向洛陽。

劉宣:公等差矣。我是何人,敢當此復國重任?

諸大人:除大王之外,更有何人有此能為?

劉宣:我侄孫劉淵姿儀出眾,才能超人絕世。天若不興單于,何虛生此偉人哉?

諸大人:誠如大人所言,我等願推舉劉淵為大單于。

劉宣:即是如此,可至鄴城告知劉淵,請其早為歸計,以圖大業。

諸大人:敬諾!我等遵命。

劉宣:既是如此,不知誰願為使?

呼延攸:末將願往。

劉宣喜而從之,遂親筆作書,遣呼延攸為使,往鄴城敦請劉淵,急急回師匈奴。

鏡頭轉換,鄴城禁軍營中,中軍大帳之內。

呼延攸見到劉淵,呈上密書,略敘眾人所議。

劉淵聽罷來意,又細看叔祖來書,心中大喜,遂安置呼延攸住在營中,親自入城來見成都王司馬穎。

成都王:將軍不在營中領兵,入城有何要事商議?

劉淵:族人來書,要為我先父還葬故里,為人子者豈可不從,故來向大王請歸。

成都王:將軍所言雖是,但今將軍為我禁軍統領,責任重大,豈可輕離三軍?送父歸葬之事,可請諸部大人及族長代勞,毋須將軍長途跋涉。

劉淵:還望大王開恩,准臣之請。

成都王:我意已決,不必再言。

劉淵不敢再請,只得告辭回營,將呼延攸喚至帳中,摒退侍從。

呼延攸:成都王可許將軍回師?

劉淵:我一再申請,成都王只是不允。若再堅執所請,只恐引其疑心,反為不美。

呼延攸:若是如此,奈何?

劉淵:我有一計,卿可先回,告訴我叔祖劉宣等人,可招集本族五部人眾,會同宜陽郡諸胡,對外宣稱響應成都王司馬穎,實則開疆拓土,自創基業。

呼延攸:然則將軍身處虎穴之中,如其奈何?

劉淵:無妨。司馬穎如今正倚重於我,豈肯隨意加害?此時司馬諸王正在混戰,我當臨陣之際,尋機將本部人馬帶回,自如反掌之易。

呼延攸:既是如此,末將遵命即回,將軍尚請保重。

劉淵於是傳命設宴,命呼延攸吃飽喝足,親自送出大帳,看其馳馬而去。

鏡頭轉換,旌旗獵獵,塵土飛揚,迭次交戰,兩軍廝殺。

劉淵屢次出征,終於擊敗長沙王司馬乂,引兵返回鄴城。

成都王勞軍犒師,對匈奴將士極力褒獎,併當眾任命劉淵為屯騎校尉。

其後不久,惠帝親征司馬穎,兩軍戰於盪陰。成都王調兵遣將迎敵,復命劉淵為代理輔國將軍,負責北城防守諸事。

惠帝戰敗,己為張方所虜,司馬穎又命劉淵為冠軍將軍,封為盧奴伯,愈加重用。

并州刺史司馬騰與安北將軍王浚起兵來討,司馬穎大懼,以至手足無措。

劉淵見此,以為時機已到,於是主動上前啟奏:臣觀大王面帶憂色,不知為何?

成都王:今彼二鎮驕橫強暴,兵眾十萬,我恐宿衛軍及鄴城之兵,不能與之相抗也。

劉淵:臣有一計,可破二賊。

成都王:卿有何妙計,速速講來!

劉淵:臣請回去本部汗庭,為殿下勸說我匈奴五部人馬,一同來赴國難,則誰能敵之?彼時臣率匈奴五部攻之於後,殿下驅鄴城之兵遏其鋒於前,則必克之,有何難哉!

成都王:匈奴五部人馬果能來乎?即能來戰,鮮卑、烏丸之人強捷如風,必易抵擋乎?孤欲送皇上回洛陽,以避二賊鋒芒,以叛亂之名告示天下,檄令諸侯制之,公謂如何?

劉淵:大王請恕為臣不恭,某謂不然。

成都王:何以言此?

劉淵:殿下乃武帝之子,向有大功於國,威恩廣布,天下皆仰風範,誰不欲為用命?當此之際,募兵何難?王浚乃庶族小人,東嬴公亦是宗室旁枝,何能與殿下抗衡!殿下若離鄴宮,是示弱於人,何能到得洛陽?縱然能之,亦恐威權委於他人,不復在殿下之手。彼時但憑一紙檄文,尺寸之書,誰肯冒死尊奉!

成都王:卿言似乎有理。我非懼司馬騰與王浚,實懼東胡之兵強悍,無計勝之也。

劉淵:東胡之兵雖然強悍,豈能超過我匈奴五部之人!望殿下激勵六軍、安撫兵眾,平定混亂,鎮守鄴城;臣若回去帶兵前來,當為殿下以二部兵摧毀東嬴公,其餘三部兵以斬殺王浚。此二人首級,指日可懸於鄴城之門。

司馬穎聞言大喜,疑慮盡消:如此,孤便任命你為北部單于、參丞相軍事,匈奴軍政大權,皆歸卿一手掌握。卿可即日整頓軍馬,速歸雍涼,集合五部,替某討賊。

劉淵:臣謝大王信任大恩!

鏡頭轉換,劉淵便似當年劉備逃離許都,終以花言巧語騙得成都王信任,得以率部離開鄴城,一路似蛟龍入海,猛虎歸山,向西而行。

回至左國城,劉宣等人早出城外五十里伏道相迎。眾人相見,將劉淵接入城中,便為其尊上大單于稱號。

匈奴五部族人聞之大喜,皆都千里來投,二十日之間即聚眾五萬,聲勢大振。

劉淵即大單于之位,於是引兵南下,定都離石。又派出大將劉宏,前往接應成都王。

閃回結束。成都王兩路兵敗,劉宏接應不及,只得回軍離石,向大單于劉淵稟報。

劉淵聞報,陷入沉吟。

正當此時,探馬來報:幽州刺史王浚已派將軍祁弘率領鮮卑兵眾進攻鄴城,成都王司馬穎大敗於城下,正欲挾持天子車駕一路向南,朝洛陽奔逃。

劉淵:司馬穎要逃往洛陽,真乃蠢才,無可葯救。

劉宣:既是如此,正是我等坐觀其成敗,坐收漁利之時也。

劉淵:叔祖所說雖是,然某對成都王有言在先,信義為重,不能不救。

劉宣聞此,沉吟不語。

劉淵:右於陸王劉景、左獨鹿王劉延年何在?

二劉:末將在。

劉淵:命你二人各領步騎一萬,前去解救鄴城,討伐鮮卑、烏丸。

二王領令,便欲出帳。

劉宣急起身勸阻:大單于不可!

劉淵:叔祖又有何說?

劉宣:晉朝昏庸無道,待我等如同奴隸,故前右賢王劉猛憤怒至甚,難掩心中怨恨,便欲有所作為。當時晉朝綱紀未弛,右賢王大事未成就戮,此乃我單于之奇恥大辱也。今司馬氏父子兄弟互相殘殺,是上天厭惡其德,欲將天下授予我族。大單于積德於中原久矣,漢人皆服,今正應趁勢振我國民,恢復呼韓邪基業之時。鮮卑、烏丸非我敵人,且可為我外援,怎可阻親而救仇哉!今天意借我手以滅晉朝,不可違之。背天意已謂不祥,違眾願則更不能成就大業。所謂「天賜不受,反遭其殃」,望單于不要遲疑。

劉淵:叔祖說得對極。某欲為高山峻岭,怎甘心做低矮土丘!

劉宣:自古天命無常,大禹出自東戎,文王生於西夷。天命帝王,只依其德。今我擁眾十萬,皆可以一當十。若我擊鼓以進,滅晉必如摧枯拉朽。如此大單于上可成就漢高祖之基業,次亦不失做魏武帝也。

劉淵:雖然如此,但晉民向來視我為夷狄,不服我等,奈何?

劉宣:大單于謬矣。晉民雖不服我夷狄,卻服漢室。

劉淵:漢室滅亡久矣,且與我何干?

劉宣:漢朝統治天下四百年之久,恩澤深入人心,故昭烈帝劉備僅據一州賓士,即可與天下抗衡。大單于乃是漢朝劉氏外甥,高祖亦與漢朝約為兄弟,兄亡弟繼,有何不可?

劉淵聞言大悟,笑道:善哉此論。我本劉姓,有何疑哉!

劉宣:是也。依臣所見,主公便可取消匈奴大單于稱號,即日起便稱漢王,並追尊蜀漢後主劉禪為祖,以符天下之望。

劉淵聞言大驚,暗道:莫非此老翁已明知我之真實身份來歷?

對其臉上相了半晌,只見劉宣面色平靜,卻又不像深知底細的樣子。

劉淵於是不再深究,大喜准奏,宣布罷救成都王之軍,下令遷都左國城,打出「大漢」旗號,張榜招賢,虛心納士。

不過旬月,遠近前來歸附者有數萬人之眾。

鏡頭轉換,按下漢主劉淵,復說成都王。

成都王兩路大軍皆敗,又遭鮮卑兵圍城,苦等匈奴救兵不至,堅守卻又不能。由是滿城大懼,官兵陸續越城而出,四處逃散。

司馬穎見大勢已去,明白中了劉淵金蟬脫殼之計,只得望空長嘆,與盧志率數十騎偷開南門,挾惠帝連夜奔往洛陽。

羯朱率烏桓大軍圍困鄴城東門,聞說成都王自南門而逃,於是率軍自后趕殺。一直追至朝歌,終因不及而返。

鮮卑、烏桓兵遂破鄴城,進城大掠數日而去,城中十室九空。

成都王挾劫天子逃至洛陽,才知張方據城未去,不由大驚,意欲逃走,已是不及。

惠帝復出虎穴,又入狼窟,被張方抓個正著,滿朝公卿皆落張方之手。

成都王此時思想劉淵當初在鄴城所云,已是後悔不及。

鏡頭轉換,按下成都王,復說張方。

張方無意中控制了皇帝及晉室群臣,一時得意忘形,肆無忌憚,在洛陽為所欲為,縱兵為寇。洛陽百姓苦不堪言,百里之內更無人煙。

可憐故都洛陽,便似當年李傕、郭汜之亂重現,更有過之而無不及。

晉惠帝自鄴城回至洛陽,復落入河間王部將張方之手,愈加不堪。

是年十一月,天氣大寒,甚於往年,城中無米少柴,士民官軍皆為凍餒。洛陽曆經楊駿以來戰亂不休,較武帝之時居民僅存十之一二,京都周圍更顯蕭索。

正在此時,河間王司馬顒遣使來至洛陽。張方本來自在為王,迎入使節,臉色尷尬。

使節:河間王聞說將軍迎還天子車駕,甚為喜悅,特命下官前來致賀。

張方:小將無意成此微功,實仗大王洪福,不足稱賀。

使節:河間王有旨,將軍靜聽。

張方:貴使宣旨,微臣拜受。

使節:河間王聞說洛陽今歲大寒,且城中少米無柴,故命將軍奉天子鑾駕,及百官眾卿嬪妃宮人等,盡遷於長安為都。

張方:遷都大事,因何如此草率?

使節附耳低言:河間王勢力盡在長安,遷都之意,在於就便控制天子也。

張方大悟:原來如此。

使節:河間王另有別囑,說百官若有阻諫不從者,將軍即可殺其全家,奪其家財以歸。

張方來洛陽日久,剽掠周圍百姓已盡,軍糧不敷,早欲離去,只是因無將令,不敢妄自行動而已。此時天寒兵怨,奉此將令如何不喜?

於是便請使節上坐,聚集將士商議,說與欲劫天子公卿,駕幸長安之事。諸將聞此,竟然眾口如一,無不稱讚。

張方於是引兵上殿,入奏惠帝:臣啟陛下,洛陽屢經諸王之亂,宮闕廢弛,不可修葺。更兼轉運糧草艱難,又無天險可拒北虜。長安地面城郭堅固,宮室齊備,錢糧民物大足,可幸鑾輿,以為帝都。河間王在長安諸事排辦已定,請陛下即登車輦起程。

惠帝與群臣皆懼張方之勢,誰敢說個不字?只是點頭唯唯而已。

於是頒下聖旨,即日起駕。

張方分撥人馬,挾持惠帝天子、成都王司馬穎、豫章王司馬熾等皇親宗室,三宮六院,以牛車裝載百官家小,西出洛陽,遷往長安。名曰遷都,其實為避王浚及司馬騰兵鋒。

臨出宮之時,天子眷戀故都,尚不肯行。張方既命軍士架於車輦,簇擁出宮。

惠帝垂淚道:卿宜派車載宮人及珠寶而行,勿遺賊人得之。

張方奉詔,傳下移宮將令。諸兵一擁入宮,趁機擄掠宮人為妻,分搶府庫,幾至同室操戈,以命相爭。

又割宮中幔帷流蘇以為馬墊,奇樹異草為馬料,魏晉以來所積珍寶,一時掃地無遺。

不則一日,張方奉駕西行,至於新安。當時天降大雪,寒冷之甚,三宮凍餒。

天子單衣坐於車上,不勝其寒,又兼道路崎嶇顛簸,忽墜車傷足,坐於地上不能動轉。眾官急救上輦,君臣相抱痛哭,於路不勝悲慘。

來至灞上,張方下令徵用西府為行宮,令為天子后妃暫時宿歇之處,一面派遣使者,報於河間王得知。

次日巳時,天子車駕進入長安。

河間王率一眾文武出廓迎駕,噓寒問暖,殷勤備至。

惠帝入城,即以公府權為朝堂,眾臣拜舞稱賀。

天子下詔:遷都即畢,眾臣有功。敕令恢復永安年號,復立羊氏為皇后,以河間王錄尚書事,張方為司隸校尉,統掌天下軍馬。欽此!

畫外音:自此朝中大權,盡歸於河間王司馬顒及張方二人。

字幕:永安元年,十二月丁亥。

朝堂之上,河間王司馬顒率眾朝賀。

山呼已畢,河間王上奏:天禍晉邦,冢嗣莫繼。成都王穎自在儲貳,政績虧損,四海失望,不可承重,臣請陛下降詔,賜以王爵還第。

惠帝不敢不從,於是降詔:廢除司馬穎皇太弟位,即令離朝,返回封地成都國。

司馬穎戰敗被囚,已是孤家寡人,不敢多言,只帶百餘家將,涕泣上馬,辭帝而去。

惠帝於是下旨:詔改秦州為定州,改元永興,以豫章王司馬熾任皇太弟。使僕射荀藩及司隸劉瞰等往洛陽為留台,承製行事,與長安並號為東西台。詔命司馬顒為太宰,王戎參錄政事,王衍為左僕射,張方為參軍錄尚書事。令各州郡蠲除苛政,愛民務本。應太宰奏請,准立東海王司馬越為太傅,詔命回朝。欽此!(本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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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夏真相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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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集 金蟬脫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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