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深夜電視
白鍾家其實挺大的。
一樓從玄關進來是起居室、廚房、餐廳,還有個茶室,連著朝南的院子。另外還有個靠茶室的小房間,據說以前是保姆幫傭住的。
「後來為了方便照顧爺爺,奧田阿姨的房間搬到二樓去了。這裡便閑置下來,放了些不常用的雜物。」白鍾直斗帶著陶陽進到房間里,裡面確實堆積著不少物品,角落的木柜子上還有一台老舊電視機。
不過房間整體還算乾淨整齊,應該是勤打理的緣故。
「床上的東西可以先搬到角落裡放著,簡單打掃一下鋪好床單什麼的,就可以休息了。」白鍾直斗說著,看到陶陽已經開始搬東西,便也打算幫忙。
不過卻被後來進門的奧田阿姨攔了下來。
「直斗,這種雜事就交給我來做吧,你不是還有案子要忙嗎?」奧田阿姨笑呵呵的,「還有佐藤君也是,明明是客人,怎麼能讓你動手呢?」
陶陽沒有停下動作,邊搬開床上的東西邊笑道:「明明是我叨擾大家一段時日,可不敢以客人的身份自居。而且是給我住的房間,自己動手也是理所當然的。也不麻煩奧田阿姨您,讓我自己來打掃就行了。」
「呵呵呵……真是個懂事又有禮貌的孩子啊!」奧田阿姨越看越對陶陽感到滿意,「反正我現在也沒別的事情忙,兩個人幹活還快一些。」
陶陽沒有再拒絕,看向白鍾直斗說:「那直斗你去忙你的事情吧,畢竟是警方委託的工作,可得做出點成績來別讓人小瞧了白鍾家呀!」
本來只是逗趣的話,卻聽得白鍾直斗神情一凜,點頭回道:「說的也是……那就不好意思,我先回房整理下案件線索了。」
然後她回到了二樓的房間,關上了房門。
她的房間布置得相當簡樸,並不像她這個年齡絕大多數的女孩子那樣充滿青春的氣息,唯一能彰顯房間主人個性的,大概就是近窗位置靠牆排開的置物櫃和書架了。
置物櫃里大多放著些生活用品,還有些工作上的用具和資料,上層卻擺有一些機器人模型、手工制道具一類的東西作展覽,明確地表現出了白鍾直斗的愛好。
書架上則是擺滿了書本,若是一眼從書脊上掃過去,就會發現大半都是偵探類的小說,混有一部分科幻小說或學術書刊,其他則是法律、心理學、犯罪學、犯罪心理學、取證技術和刑事司法程序等相關的專業書籍。
白鍾直斗準備去置物櫃那邊,路過了書架前,不經意抬眼瞥見了書架上的一本小說《福爾摩斯探案全集》。而說起這本小說,就不得不提到夏洛克·福爾摩斯和約翰·H·華生這對搭檔。
華生是福爾摩斯探案的得力助手,雖然他腦袋不聰明(主要是被福爾摩斯對比的但人家好歹是倫敦大學醫學博士),但是非常忠誠,從不嫉妒福爾摩斯,算得上福爾摩斯名至實歸的「賢內助」。
「偵探和……助手嗎……」白鍾直斗若有所思地呢喃著。
此時她的腦海里不由得展開了遐想——假設「佐藤伊吹」真的是她白鍾直斗最信任的得力助手,幫助她盡情地施展自己的智慧,即使是深入危險,也有助手為自己保駕護航……
好像也不錯?
想象著搭檔的兩人齊心協力共度難關,也很符合偵探小說里的角色配置與劇情展開,白鍾直斗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淺笑。
是啊,自己一個人跟那些傲慢的大人據理力爭的時候,能有個搭檔站在自己身邊支持自己也挺好的……
可隨即她的理性讓她很快驅散了自認為「不切實際」的幻想。
「不想那麼多了,開始工作吧。」她來到置物櫃拿東西,忽然聽見旁邊的窗玻璃發出清脆的聲響。
抬頭一看,發現那是雨滴打在窗玻璃上的聲音。沒過多久,窗外「嘩啦啦」地下起了小雨。
「唔……下雨了?」白鍾直斗微微一愣,不知為何想起了白天跟陶陽說起過的「深夜電視」的話題。
……
漸漸的,夜深了,雨亦越下越大。
陶陽將自己這個時代暫住的房間清理出來,然後去洗了個澡;
熱心的奧田阿姨聽說他肚子餓還給他煮了宵夜,兩人在餐廳聊了會兒天;
期間藥師寺先生忙完了工作上的事情準備離開白鍾家,從起居室經過看到餐廳有人,還過來說了會兒話;
白鍾裕典到一樓的茶室拿愛喝的茶葉,這會兒倒是不帶刀了,還頗為關心地提醒陶陽早點休息。
一來二去的,等陶陽回到自己的房間,已經是深夜。
透著窗玻璃朝外看,只見外邊灰濛濛的一片,居然還起了霧。
「雨夜啊……天氣預報還挺準的。」陶陽嘀咕著這句話,扭頭看向了房間里的老式電視機。
聽白鍾直斗說這電視機是太過老舊自動報廢了,剛壞的時候給臨時抬到了這間被當做儲物室的房間內。之後也不知是忘了還是懶得扔,就這麼一直放置在這裡。
而陶陽還記得白天白鍾直斗說過的當地傳聞:「在雨天的凌晨零點整,獨自一人觀看未通電的電視,電視屏幕會莫名亮起,而出現在畫面上的人,就是自己命中注定的對象……」
「電視上或許會出現什麼影像嗎……」陶陽瞥了房間里的掛鐘一眼,又將好奇的目光轉向了電視機屏幕。
在他想來,所謂的「深夜電視」,很可能是隱藏在這個時代里的聖杯碎片所導致。自己此刻畢竟身處於【門】另一邊的世界,一切異象皆有可能。如果真是那樣的話,也能為他尋找聖杯碎片的下落提供線索。
「滴答」、「滴答」……秒針有節奏地跳動著,直到與時針跟分針重合,時間終於來到了零點整。
就在這時,本因報廢而棄置的電視機,在電源插頭都沒有接上的情況下,屏幕卻突然準時準點地亮了起來!
嘈雜的「沙沙」雪花聲響了一陣,屏幕里的影像逐漸清晰,顯示出一個燈光暗黃的大廳,周圍被濃厚的霧氣瀰漫。屏幕左上角顯示著「LIVE」的字元,像是某個電視節目的直播報道。
陶陽見狀大受震撼:「還真就出現了……!」
緊接著,在隨後響起的基情薩克斯的優美樂聲中,電視機里傳出一個讓人聽著都能起雞皮疙瘩的男聲:『各位晚上好~又到了《邂逅!我的小鎮!》的時間了!』
第一句話,就已經讓人有種「前方高能」的不妙預感。陶陽瞬間一個激靈,下意識地掏出了手機並對著屏幕按下了錄像鍵。
『這一次要為大家介紹的,是跨越了性別的藩籬,追求崇高之愛的人們所聚集的某個場所……』
突然,有個人頭幾乎是貼著鏡頭從底下鑽出來,滿臉妖冶表情特寫看得人一陣惡寒。
定睛一看——出現在電視機前的,竟然是巽完二!再仔細一看,畫面中的人居然只在腰間圍了個兜檔布!
這時候不難注意到,電視里的場景應該是個熱氣騰騰的大澡堂。
只見「巽完二」滿臉羞紅地說道:『要為大家送上秘密潛入報道的,就是小弟我……』
他將食指中指放在嘴唇上重重地「Mua」了一聲,對著鏡頭來了個連傑哥都不敢康的飛吻,又接道:『抖S總攻——巽完二哦!』
說著還擺出幾個標準的健美姿勢,可是在電視機那種霧蒙蒙的情境下卻多了某些不忍直視的意味。
『啊~這裡好熱哦~!』「巽完二」一副大汗淋漓的模樣,看得出來澡堂是真的熱,『小弟我、或者說小弟我的身體到底會怎麼樣呢?』
『那麼,馬上就開始突·入~!』
說完,「巽完二」作女生翹腿跑的姿勢,沖向了通往深處的大門。
節目結束了。
電視機的畫面一滅,整個房間恢復了平靜。
而陶陽都看呆了,下意識地用漢語吐出一句國罵:「我草泥馬……」
什麼玩意?!
愣住的一分鐘里,他在腦海里拚命回想起許多數理化公式,試圖藉此平復剛剛的心情。
當他終於回過神來、下定決心不得不接受剛剛親眼目睹的現實時,房門突然被人撞開,扭頭一看發現是穿著一身藍色睡衣的白鍾直斗沖了進來。
「佐藤……!」白鍾直斗的情緒有些激動,似乎有很多話不吐不快。
可一看到陶陽的身影、看到陶陽正站在電視機前,她扯了扯嘴角,好半晌才終於憋出一句話:「那個……你、你看了嗎?」
陶陽已經恢復了冷靜,面無表情地說:「嗯,看了。」
「你……看了啊。」白鍾直斗嘆了口氣,露出同病相憐的表情。
「看了。」陶陽舉起自己的手機,「我還錄了下來。」
「不需要啦!」
白鍾直斗吐槽完,單手捂著臉,一副情緒難以自抑的模樣。
本來的話,「深夜電視」什麼的,她是不會相信這種在她聽來很不靠譜的傳聞的,連驗證一次的想法都不會有。
可是親眼目睹了時空穿梭這種不可思議之事,她心裡就不由自主地想到:或許「深夜電視」的傳聞是真的也說不定?
抱著試一試的想法,臨近零點的時候,她特意來到了起居室的電視機前,按照傳聞中所說的一個人面對未通電的電視,結果就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
動搖之下,她甚至展開了高速神言:「那個巽完二明明白天的時候看著是個挺正常的人怎麼就突然變了性子一樣地做出那種不正常的言行不不不那是不是巽完二本人還有待驗證再者明明沒有接通電源的電視為什麼會自己亮起來也太不合理了……」
「呃……直斗,你先冷靜一點。」陶陽來不及查看手機、隨手放進了褲兜里,走上前對白鍾直斗進行安撫,兩隻手搭在對方肩膀上。
同時他也在回顧剛剛的情況,尤其是電視里的「巽完二」金黃的雙瞳……雖然很難以置信,但那好像是巽完二的個人陰影?
只是這該怎麼跟白鍾直斗說明呢?
「不,我沒關係,只是……覺得一切都很不合理。」白鍾直斗露出了苦笑,她是真的為剛剛所見而震驚了,震驚到一時間沒顧得上陶陽略顯親昵的動作——作為用縝密的邏輯思考進行探案的偵探的她,比常人更難接受「不合常理」的事情。
「穿越時空」起碼能歸於科幻類,好歹接受度高一點;可是「深夜電視」算什麼?靈異恐怖?
「我還是……第一次……」她想表達自己是第一次觀看深夜電視,而第一次就看到過於震撼的內容,一時哽咽住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陶陽默契地理解了白鍾直斗想表達的意思,也嘆了口氣說:「我也是第一次(看到這種東西)啊……」
作為一個正常男人,看那種東西無疑是需要莫大的勇氣的,他現在都懷疑自己能不能再好好正視巽完二這個人物。
可接著還不等兩人再說些什麼,突然一聲厲喝傳來:「好哇!還說你們倆只是普通朋友?!」
一個蒼老的身影出現在門外,陶陽和白鍾直斗不約而同地循聲望去,只見那是手提武士刀的白鍾裕典。
「爺爺,你這是幹什麼?」白鍾直斗大驚失色。
白鍾裕典聞言剜了孫女一眼,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說:「直斗!我倒是想問你……深更半夜的,你在這裡做什麼?!」
被這麼一說,陶陽和白鍾直斗才注意到了兩人間的距離,以及前者雙手搭在後者肩膀上的動作。
見兩人慌忙下分開,在白鍾裕典眼裡卻多了心虛的意味。老頭子氣得鬍子發顫,這會兒握著刀柄對準了陶陽,拇指已經頂在了刀鐔上,好像隨時都可能拔刀並喊上一句「日之呼吸」、讓拱了自家小白菜的混蛋血濺當場。
「還有,老夫雖然年紀大了耳朵不太好,但也隱約聽見了……你們剛剛說什麼『第一次』?!」他再次質問道。
「誒?我……」白鍾直斗愣了愣,隨即想到了「深夜」、「孤男寡女」一系列的關鍵詞,才明白是被誤會了。
於是她張口就想解釋:「我來這裡是……」
是幹什麼?難不成說是在電視上看到了猛男特別表演后跑來男性朋友的房間里交流心得?
那更糟糕了好吧!
一時間難以解釋清楚的白鍾直斗無語凝噎,這副模樣卻被白鍾裕典看作了心虛難言,隨後怒髮衝冠:
「佐藤——!直斗她才十五歲、十五歲啊!」